十五年后,秦国国都章丘。
已是隆冬时节,大雪断断续续的已经下了一月有余,章丘不算宽阔的街道上,已是笼罩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虽然是冬季,但秦人却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天气。虽然漫天大雪不止,但是也阻挡不住秦人的一腔热血。
此刻的章丘街道上,秦人无论老少,都紧握着铁锹和扫帚,正在清理着厚厚的积雪。三日前,国主府便已经下了诏令,整个章丘的百姓都加入了浩浩荡荡的清雪大军。
秦国羸弱,秦地又处西北苦寒,本就贫瘠。若是遇上大雪天气,连韶关以西的粮食都无法运到章丘。
秦人不惧饥饿,也从不畏惧严寒。但秦人总归也是人,一旦数月没有粮食运进章丘,秦人就会死伤。秦人不畏死,但却再也经不起大面积的死亡。
自从十五年前,大秦国主秦勉被楚皇设计害死。秦人已经流了太多的血了,已经没有太多的血能流了。
十五年前,若不是白袍虚妄衡单枪匹马杀入楚都影城,秦国只怕早就被列国联手灭掉了。
清雪的任务看似枯燥,但人一旦多起来,就会变得十分热闹。妇人们叽叽喳喳,聊着四邻的琐事。男人们吵吵嚷嚷,比试谁的力气大,谁上了战场会杀更多的敌人。
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街道上,一个全身锦衣貂裘的少年,正一脸坏笑的走进。少年的脸白的似雪,却也是一张清秀俊朗的脸。只不过,那邪魅的笑容多少与那张英俊的脸有些不相符。
少年的双手背在身后,提着一个不大的罐子。等到离他最近的几个壮汉发现,却已经来不及躲开了,一整罐子的红色液体已经泼到了壮汉们的身上。连话都还未说,少年却已经诡异的来到了几个少女的身边,猛地伸出两只手就要朝少女的腰部搂去。
“秦烈,你又在胡作非为了。”猛然间一个声音如惊雷般在众人耳中炸响。紧接着,一个身穿黑色短甲,脚踏虎头金靴的男子便出现在了少年秦烈的身边,同时在众人惊愕的神色中,已经一把将秦烈提了起来。
众人这才纷纷跪地,齐声道:“草民拜见少国主,拜见掌印大将军。”
黑甲男子点了点头,这才看向被自己提在手中的秦烈。秦烈憨憨一笑,朝着百姓道:“那个本少国主今日不方便,就不打扰大家清雪了。那个······那个尹钟将军,护送本少国主回府。”
虽然被尹钟提在手中,但在百姓面前秦烈到底还是秦国的少国主,怎么也都还是有脸面的,说话自然要硬气些。
尹钟面色微沉,随即脚尖轻点,瞬间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百姓们这才起身,望着已经消失不见的尹钟和秦烈,众人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只不过,这下大家都在谈论秦烈跟尹钟。
“听说,尹钟将军在十五年前蒙白袍虚妄衡先生救了后,又得到虚妄衡先生的指点,如今已是半只脚踏进地仙的存在了。看今日将那纨绔子带走的风姿,倒真有可能进阶地仙。”
“不过,你说咱老国主是何等雄姿英发,怎么偏偏就生了秦烈这个纨绔子的呢?把咱们章丘城闹得鸡犬不宁,似乎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谁说不是呢。这纨绔子每日到处惹祸,那会不是尹钟将军和付刽将军两位替他擦屁股。就像上次,他跟卫国的太子赌马,差点就把咱们秦国十五城给输了。若不是尹钟将军赶到,怕咱们亲人不知道又有多少人颠沛流离、背井离乡咯。”
“这算啥,那小犊子听说头两年就喜欢上逛花楼喝花酒了。我就奇了怪了,头两年这纨绔子才多大点,有那能力去喝花酒了?”
“这事我也听说了,听说为了要跟花楼里的头牌姑娘过夜,还跟白家的一个二世祖起了冲突,结果把那个二世祖门牙都打掉了。后来,白家把这事告到了掌印大将军那里,纨绔子才被人从花楼给架了回国主府。”
“总之,那个小犊子干的糗事太多,说个三天三夜怕是都说不完呐。”
“哎······说到底这件事还是那卑鄙的楚皇干的,要不是国主跟国主夫人都惨死在楚地,少国主也不至于如此。国事如今都由尹钟和付刽两位将军处理,自然没有多少时间教导少国主了。”
话一提到老国主,众人的脸色又都不禁沉了下来,似乎秦烈即便有千般错,只要想到老国主和国主夫人,大家似乎又不怎么讨厌秦烈了。
国主府,供奉老国主和夫人灵位的密室内。
秦烈收敛了略微有些邪魅的笑容,脸色变得异常冷峻。在尹钟的目视下,秦烈给故去的父母上了一炷香,又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这才缓缓起身。
“看不出来,你小子在百姓心中这个纨绔子的形象,倒是埋得根深蒂固嘛。”尹钟笑着说道。他半步地仙的修为,耳力自然是了得。带着秦烈离开大街的时候,自然也听到了百姓们的各种议论之声。
秦烈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却一脸得意的笑着说:“承让,承让,都是百姓们赏脸。”
秦烈把什么叫做不要脸,什么叫做脸皮厚表现的淋漓尽致。
尹钟笑着白了他一眼,这才在供奉牌位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将一份奏折递给了秦烈,沉声道:“楚国精骑十万五日前抵达浔阳江畔扎营,并派人送国书给你,要你在明年正式接任国主前向楚国称臣。否则,他们就要攻秦。众大臣商议宁可血战到底,也绝不向楚称臣。过几日,楚国的使臣就会来到章丘,如何处理就看你自己了。”
秦烈知道这是尹钟在考自己,略微沉思片刻之后,才道:“楚皇的意图不过是想要胁迫我顺从楚国,说到底还是想看看我这个未来的大秦国主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已。既然楚皇有意试探,那不妨做出好戏给他。”
“你想假装顺从,然后再······”
“不是,我压根就不准备顺从,反而要装作态度强硬。这样一来,楚皇只会觉得我是在你们的怂恿下做出的这个决定,反而会放松对我的戒心。”秦烈一脸严肃的说道,就连神情都跟百姓口中的纨绔子大不相同了。
“你不怕大楚十万精骑叩关?”尹钟心里轻松了下来,就连说话都略带笑容。
“自然不惧。且不说十万精骑能否撼动我三十万秦卒镇守的关隘,楚的边境本就不太平。十年前楚设计杀了大齐国主飘雪,如今飘雪的徒弟落尘执掌大齐,难道会让楚皇好过么?再说,我大秦儿郎,什么时候怕过。”秦烈信心十足的答道。
“大齐现在是楚的附属国,怕是没有那个魄力跟楚开战吧?再说,落尘不过黄毛小子一个,而大齐跟我们大秦一样,只有几十万老军,没有训练新军,能对楚构成威胁?”
秦烈笑了笑道:“对于这一点,您似乎比我要清楚一些。大齐没有新军,可落尘穷十年光景锻造了西风烈。而落尘的师母瑶姬和他的师叔听风又联手锻造了大齐武魂营,想必也不是只有名字好听一些吧。落尘年纪跟我相仿,想来也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看着吧,要不了十年,跟大楚最致命一击的,说不定还是他。”
“那你呢?这十六年你又做了些什么呢?”尹钟忽然目光锐利的看向秦烈,厉声问道。
秦烈面不改色,微微一笑道:“我嘛·····徒增一响当当的名号耳,乃号‘章丘纨绔子、大秦膏粱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