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罗泽站在仓房前,轻轻一推,生锈的铁门被推开,灰尘,扑面袭来。
掩住鼻,罗泽从口袋中拿出一个手电,朝里迈进。
仓房很空旷,当年能被搬走的设备都被处理变卖,只剩下实在难以拆卸的大型设施和钢架。
钢架上布满了灰,地面上却很干净,像是有人打扫过一般。
罗泽舔了下嘴唇,如果神父真的是凶手,那这里一定是犯罪现场。
仓房的正中区域很空,也很干净,罗泽扫了一眼,就把目光投向了两旁的钢筋架构,
许多大案的犯罪现场都是在疙瘩角落、最不起眼的角落,寻找到血迹和其它踪迹,才以此找出线索侦破案情的。
越空旷的地方越容易清洗。
相反,那些结构复杂的角落,才最有可能被凶手遗漏,使得他们寻到凶案的踪迹。
手电的灯光一寸寸扫视在钢架结构上。
忽然,罗泽的手一顿,把手电灯束往回挪,那里,和周围不一样。
很新,没有红锈,也没有灰尘,但上面却残留着些许白色的——那是水渍!
水渍意味着这个地方在短期内被人清理过,而废弃的仓房,谁又会来专门清理呢?
罗泽露出了一抹笑,在这个区域重点探查起来,很快,他寻到了另一处,
然后,他更是发现在一处锈迹斑斑的钢架焊接点,有一块锈斑格外的暗沉,
溅射状,颜色深黑,和周围的红锈颜色相近,但又明显黑了点。
这是血迹!
罗泽立刻从口袋摸出了手机,准备呼叫支援。只要这滴血液中的DNA与那三名受害者的对上,那么这里就可以确定为第一案发现场。
那么,他的推理猜测也就不仅仅只是猜测了。
手机握在左手中,可还没等到拨通,罗泽就突然感到背上、左臂一痛。
手机从罗泽的左手中脱落,砸在地上,与此同时,酸麻感从背上、左臂处传来,
艹,被阴了!
罗泽一咬牙,就要侧翻卧倒,但腿一软,身子差点栽倒下去,右手抓在钢架上,勉强撑住,
可就在这时,他的右臂又是一痛。
麻醉枪的麻醉效果在顷刻间袭来,罗泽头脑一昏,头磕在钢架上,软倒在地,不省人事。
昏暗的仓房内,手机屏幕还莹莹的亮着,停在拨号界面,没有拨出去,
一只脚踏了上去,将光屏踩灭。
脚的主人持着麻醉枪,刚想拿枪头拨一下罗泽,却犹豫了下,又补了一枪。
……
光线好刺眼,罗泽下意识地用力闭着眼睛,企图把光线隔绝,可这一动,麻痹感从全身上下传来。
脑子有些昏沉,额头上还有稍许的痛感,种种不适让罗泽稍微清醒了些,立刻想起了昏迷前的场景。
罗泽没有乱动,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而后慢慢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且通过其它感官,发现他此刻被绑在一个椅子上,双手被穿过椅背后拷,嘴里被塞着一块味道难表的破布。
而在他正前五米外,一个黑影正跪匐在地上,低喃着什么,其身侧,放着一把制式奇特的长柄月牙镰刀。
塔萨神父!
罗泽蹙眉,是他鲁莽了,他没想到塔萨神父有勇气对他出手。
勾了勾手指,双手还有些发软,被手铐背拷着,手铐链串在椅背上,根本不可能挣脱。双脚也一样,被绑在凳角。
罗泽的额头开始微微冒汗,
因为眼前神父做完祷告,从地上站了起来,
拿起了那把长柄镰刀。
镰刀尖拖在地上,发出无比尖锐的声音,如刀划玻璃,刺耳且尖涩。
罗泽的身体颤动起来。
神父持起了镰刀:“愿你的罪恶能够得到彻底洗刷!”
见此,罗泽用双脚猛地朝地上一撑,用尽全身的力量带着整个凳子后越了起来,
椅背朝地,带着罗泽全身的重量狠狠砸在了地上。
咔嚓——
木制背椅散架,但同时,罗泽的手背也变得血肉模糊。
神父面色不改,脸上仍挂着最轻柔的笑,
镰刀,继续划落。
罗泽的整个面部变得狰狞起来,血肉模糊的手抓着地上的椅背棍从身侧往前捅去,挡住了镰刀。
但手铐终究是把他的双手背着拷起来的,就算椅背断裂手铐没了束缚,但他持棍的手所能伸展的距离仍是十分有限,
除非,他能合身撞入神父的怀中,侧着身子把棍头捅入神父的胸口。
但此刻神父站着,罗泽半躺在地上,显然,这根本不可能。
神父也发现了这一点,
脸上的笑意不变,镰刀再次举起,挥落。
罗泽用脚瞪地整个身子奋力往后爬,
但,来不及了,
神父前进了一步,罗泽的身子正处在镰刀的杀伤范围。
罗泽咬紧了嘴里的破布,无力的把手中的木棍砸出,瞳孔中露出几许绝望之色。
而就在这时,
砰!砰!砰!
连续三声枪响从神父身后传来,神父腹背中弹,但镰刀,却已然落下。
“罗泽——”
胖子急切的呼喊从神父背后传来。
罗泽紧盯着下落的镰刀,背后浸湿了汗,他拼力往后爬着,却始终差那么一截,
完了!
罗泽对自己道。
但镰刀快要切到他的时候,却突然被往后一拉,刀尖擦着罗泽的裤子,刺在了罗泽双腿之间。
嘭!
神父后仰着倒下,罗泽则看着那把明显在最后收了一下的镰刀,面色复杂。
神父在最后拉了一下镰刀,为什么?
“罗泽,你没事吧?”
胖子持着枪,抢步到罗泽身前,看到罗泽没大碍,松了口气。
罗泽在进仓库前给他发过一条短信,他收到短信还犹豫了会儿,差点没酿成大祸。
“没事。”罗泽目光复杂地看向神父,神父的胸口中弹,朝外涌着血,没救了。
胖子找出钥匙给罗泽解开手铐,呼叫支援。
而后胖子走到神父身前,盯着神父的眼睛。
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人真的是神父杀的。
“为什么?”胖子颤抖着开口:“我记得十诫中,有不可杀人这一条。”
“倘若世间尽墨,为了众灵的秩序,为了洗净黑暗,我……就算回不到主的怀抱又算得了什么?”
神父中弹,面色变得无比苍白,但脸上还是挂着笑。
他猛地咳出了一口血,
但神父依然笑着,他的视线穿过了胖子,穿过了天花板,穿过了那无垠高空。
忽的,他的视线中多了一抹金光,他唇角勾起,大笑起来。
那是他的主,
那是张开手来迎接他的主!
他的主从没有怪罪过他,他的主来接他了!
神父狂热地高喝起来:
“主……会理解我的行径,
祂不会惩罪于我……
我行在地上,遵从着祂的法旨;
遍洒着祂的光辉;
驱散着祂不允的恶,
我行着的一切,不是罪责,
是审判!”
神父咆哮着,神情癫狂。
罗泽侧过头,眉头皱起。
而胖子听着神父的话,整个身子都愤怒地颤栗起来,“你这是傲慢,这是将自己和祂比肩的傲慢。是……亵渎!”
“审判,从来是主的权利,不是你的。”
神父挂着笑,仰看着天花板的双目含着笑意瞥了胖子一眼,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孩子,你不懂,牧羊人的身边,总是会有牧羊犬来帮他驱赶群羊。
牧羊人或许只有一个,但牧羊犬,从来也不止一只,只要牧羊人还在……”
咳——
神父的嘴里溢出了鲜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再没了气息。
“呸,便宜他了。”胖子啐出了一口唾沫。
罗泽则皱着眉,脑子里不断回响着神父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叮铃铃……
胖子的手机忽然响了,胖子拿起,是他和罗泽共同的下级同事。
胖子接过电话,就听那边急切地说道:
“23区西公园又接到一起报案,审判者……又出现了!”
胖子的举着手机的手颤了起来,他猛地回望向那边的神父尸体。
昏黄淡红的仓库灯光下,神父的脸上挂着笑,莫名地透露出几分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