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承泠何止是还有一口气尚在,他简直就是借着刚才的一瞬“闭目养神”,此时有人将他搀了起来,他竟极其防备地与那几人交起手来,尽管连伤势甚重,祁承泠亦是毫无悬念的占了上风。
只是几名漠北士兵也没有与祁承泠交战出一个你死我活的打算,而且招招皆有心的避开祁承泠的要害,似乎只是为了耗尽祁承泠的体力。
身为旁观者的洛元柳这时才惊觉祁承泠毫无自己的意识,仅是拼尽全力地与人交手数百回合,简直就是与人杀红了眼。
又不痛不痒地耗了百来回合,力气尽失的祁承泠兀然单膝疲跪在地,靠剑身支撑着自己。
为首的漠北士兵倒也客气,竟恭恭敬敬地上前向祁承泠拱了拱手:“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请王爷到宫廷之中做客,王爷就莫要负隅顽抗下去了。”
好一个做客!
她的男人也是漠北人说动就能动的?
呸!
洛元柳在心中骂骂咧咧地坐稳了身子,方才的阵阵恶寒如同云烟似的顿时被晚风拂了个干净。可紧张氛围带来的冷汗却是都留在了洛元柳的身上,正提醒着她方才的一切都是切实存在的。
“小姐,您、您没事吧?”春玉小心翼翼地伏在了洛元柳的身旁,“是不是这玉不大吉利呀?奴婢听说有的玉凶得很,是戴不住的,今天又把您吓成了这样,要么奴婢还是将她摔了吧。”
眼看着春玉就要把世人皆梦寐以求的灵鱼幽蝶掷落在地,洛元柳连忙喝了一声阻止:“你、你慢着!”
险,太险了。能够窥探过去的神物“灵鱼幽蝶”险被春玉摔成边角料,洛元柳真是差上一点罪过就大了。
“这是李遇辙送你的东西,你好好收着,别弄丢了。”
洛元柳从仍在后怕的春玉手中将灵鱼幽蝶接了过来,又小心翼翼的为人系回了腰上:“我刚才只是有点不舒服,和它没什么关系,你可得好好收好了,毕竟是他的心意。他那么耿直还知道送你东西,也是挺不容易,千万收好了啊。”
春玉这才应了声好,十分袒护的含笑岔开洛元柳说李遇辙“坏话”的话题:“小姐,咱们明天去哪呀?今天咱们就差点无处可去,明日又该到哪去找姑爷才好?”
“想办法混进宫。”已有方向的洛元柳打了个哈欠,“我今天在闹市口的告示板上看到宫里在征“神医”,你我没准就能借着这个混进宫去。”
春玉当真是被洛元柳大胆的想法吓到有些傻了住,虽说她家小姐好像习了点挺神的医术,但她家小姐就未瞧过半个字的医书呀!这还不比给寻常百姓看诊,万一惹了事……
那可真要脖颈凉了。
但洛元柳一向不是会因这些事而忌惮的女子,她不仅认为这法子极其靠得住,甚至一大早就置办了一身漠北人的服饰,妄图瞥下“麗国人”这块黑名单招牌。
漠北人喜欢在服饰上装饰些小巧的铃铛,走起路来格外清脆,只是洛元柳无端觉得自己像只拴了驼铃的骆驼,亦有点像只项圈上系了铃铛的猫,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
扮作洛元柳的小药童的春玉更是委屈唧唧的连步子都不敢迈大,生怕自己露出什么马脚,不仅没帮上任何的忙,反倒是在无意间害了洛元柳。
二人直奔洛元柳昨日记忆中的闹市口而去,刚揭下那纸写着“寻求名医”的告示,洛元柳便被一众身着锦衣手持弯刀的官兵围了个严严实实,仿佛她所揭下的不是什么告示,而是印了她名字长相的通缉令。
为首的官兵高大的比洛元柳眼中的自己还像是骆驼,一脸凶险的他认真打量了会儿洛元柳的衣着打扮,正当洛元柳怀疑这人想要拿刀押下自己蹲苦牢之际,这位像骆驼的官兵竟向洛元柳客气的拱了拱手。
“这位郎中姑娘若不是揭错了告示,就请和我走上一趟吧。”
“没揭错。”洛元柳丝毫不曾慌乱地将那纸告示三两下折好收到了自己怀中,“您就请带路吧。”
这官兵竟还对洛元柳露出了些许赏识的笑意,一众凶神恶煞也纷纷散到了洛元柳的两旁,宛如“黑恶势力”一般替洛元柳在两旁开起路。这般大摇大摆前行的滋味,让洛元柳又一次想起了失踪的祁承泠。
洛元柳被一众人领到了漠北皇宫中一处较为偏僻昏暗的一处宫邸,分明是冬日难得的艳阳天,此处却晦暗的宛如是入了夜一般。
“宋都统,王上命你寻访神医,你怎敢就带了个小姑娘回来?要是医不好圣女大人,王上怕是要动怒的。”
阴影所遮蔽处摆了一张枯黄的座椅,洛元柳正是诧异开腔人是谁,却见身旁被称作宋都统的官兵首领格外小心的上前两步,卑躬屈膝地净重行半跪礼:“禀陆姑姑,末将认为医术了得便可称为神医,与年纪无关。”
洛元柳顿时觉得这两人好像差了点辈似的,还来不及细思这两人的尊卑,便听那位瞧不清面容的陆姑姑对她极其轻蔑的嗤笑一声:“谁说无关?这几日你瞧得还不够清楚?”
宋都统登时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只得与洛元柳一齐听着扯得嗓音嘶哑的陆姑姑继续埋怨训斥:“呵,真以为这神医是那么好当的?宫里人的钱是那么好赚的?真是笑话!这些劳什子的郎中,便无一个不是把圣女大人当作试药的药罐子,堂堂圣女大人,性命岂能容你们这些人儿戏!”
话未落地,盛着滚烫茶水的茶盏倒是先摔落在了地上。
“多少七八十岁的老头子自称神医,你可瞧见他们做出些什么有用的了?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姑娘,宋都统也真不怕丢了脑袋。”
眼前高大的男人因被陆姑姑数落而沮丧得一点抬不起头来,这才真是让洛元柳两眼一黑——她哪是来看人家训话的?
洛元柳小心翼翼地从宋都统身后探出了身子,低声试探道:“我虽不敢称自己为神医,但也绝不像陆姑姑所言那般一事无成!无论如何,还请陆姑姑给我一个机会,若是没有十成的把握,我绝对不会贸然拿圣女大人试药的。”
她听那位陆姑姑声音凌厉气盛,只怕不会这么好说话。
思虑间,那位身着乌紫色仆役装的陆姑姑从阴暗处走了出来,乍眼一瞧约是五六十岁的模样,却有着洛元柳所见其她妇人都不曾有的凶戾眉眼,眼中恨毒的好像真要把洛元柳给处置了似的。
“远一瞧就是个黄毛丫头,近了一瞧——仍是如此。你倒是说说,凭什么让人相信你不是江湖骗子?”
洛元柳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与“江湖”两个字最接近的一瞬,竟然是被人骂江湖骗子。
她要真不做些什么,只怕真要被人当作江湖骗子一般将她的尊严按在地上肆意摩擦了。
“愿以命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