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墨沉安排在费国的眼线,身处户部要职,也是位四品的官爷。
洛元柳和春玉在城门口就下了马车,换上那位官爷一早就准备好的另外一辆马车。为了躲过遍布的眼线,他们步步走的小心翼翼。
大路不好走,他们走的是寂静偏僻的小路,虽然过程花费了些曲折,总归不至于教人轻易拿捏住把柄。
待到好不容易进了官爷的私宅,斜阳昏沉,半懒半浮在天际,最后一点余晖落入人间。
官爷极其看重此事,推了不少公务亲自来迎接洛元柳和春玉。
洛元柳亦是感激,官员在费国已经有了锦绣前程,仍然不改初心,一心扶持旧主,光是这份心意,已是十分难得。
官员推开内宅的小门,请两位女客进屋,他双手藏在袖中,互相交叠着扣在小腹,很是热络的说道。
“早在前几日,郡王就派飞鸽传书告知了下官,一直在这准备着,就是为了等您二位的到来,顺便也说说此事。”
洛元柳知晓,官员口中的此事,多半和广招大夫是有关的。
官员说到这里,突然止了口,警惕的四处望了望,之后更是不放心的走到窗前,把一扇扇木窗合拢关紧。
洛元柳只是看着他的动作,并不言语。
靠一己之力能在费国占了个高官的职务,此人远比外表上看起来更加厉害。
官员歉然道。
“二位夫人请勿怪下官多事,实在是隔墙有耳。费国一向欺辱他国是常事,夫人应该知道阴阳祭司的名号,在费国,千万不要提起这个名号,这是一个禁忌。不过这次费国遇到了麗国和漠北,是少见的难对付的对手,短短几天的试探,就折了不少将兵。”
洛元柳请点颌首,她道。
“此事我是略知一二的,毕竟刚从边境上下来,还望大人指点。”
官员连连摆手,嘴里说着不敢不敢,不过接下来的语气却严肃起来。
“夫人切勿小看他们,虽然说是广招大夫,实则有层层筛选,之前下官有幸听闻过夫人妙手回春的事迹,内部消息——”
官员刻意压低了声,稍微前倾身子,用只能让三个人听见的音量说道。
“医术最高明的大夫,是可以直接为陛下诊治的。说不准还能带回费国,挂个太医当当。”
洛元柳指尖一紧,眉尖舒隽,唇角弧度稍显。
“倘若按你的说法,我是有可能能接近费国皇帝,甚至可以借助皇帝的手找到传说中的食蛊草?”
官员忙不迭的点点头,他肃穆道。
“不过凶险是一定的,陛下生性多疑,为人又很是毒心,玉妃娘娘被陛下送去麗国后,陛下就更加难以接近,下官估计,整个费国皇朝也只有阴阳祭司可以好好和陛下说上两句话。”
洛元柳站起身,官员带来的消息可以说是好坏掺半,前路扑朔迷离,而她只能选择一条道走到黑。
“大人为我安排了什么身份?”
官员一摸胡须,笑眯眯道。
“你们可以去找殷大人,他老母病重,殷大人最爱讨好谄媚,倘若让他看到了夫人的本事,必定会举荐夫人。”
洛元柳接过纸,上面赫然是一行地址。
殷大人撇了一眼堂中站着的两位陌生女子,看着年纪轻轻,估计又是来招摇撞骗的江湖赤脚,他这几天招贴了不少告示,前来应聘的人可以说是络绎不绝,却没有一个能真正解决问题。
殷大人等到现在,心里已经是非常不耐烦了,他想随便出个难题打发走二人也就是了。
“二位郎中,可知我家母生了何病?”
这话来的很没道理,连病人都没见上一面,张口就问洛元柳生了什么病。
告示上寥寥数语带过老夫人的病症,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够详细的。
殷大人见她们不说话,满以为是她们被难住了,疲惫的揉了揉鼻骨,招招手让小厮把她们赶出去。
春玉紧张的攥住洛元柳的手臂,眼见着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小厮就要朝她们扑来,洛元柳终于开口了!
“是肺热。”
殷大人听了这话脸色一沉,那几个不断逼近的小厮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如潮水一般迅速褪去。
“你如何知道的?”
洛元柳并没有直面回答殷大人的问题,语气有点焦躁。
“按照肺热的时间推算,老夫人已经高烧三日,年龄大了不比年轻人,如果不赶紧退烧,第四日恐怕就要魂归西天。”
殷大人被说的一愣,他是没想到这个女子居然如此直接,上来就说他母亲快要死去,强按下怒火,殷大人找了这么多的大夫郎中,可以用的法子都已经用过一遍了,如今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殷大人恶狠狠的把目光落在了洛元柳的身上。
“你最好能治好我母亲。不然本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洛元柳一踏入老夫人居住的内室,就闻到铺天盖地的药味,长久不见药味,突如其来反而有些不适应。
春玉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看到被棉被层层包裹的老夫人,还是忍不住好奇,问到一旁伺候的小奴婢。
“现今天气极热,你们这样把老夫人包裹着,热气攻心,恐怕病会愈发严重。”
小奴婢不安的瞟了一眼床上被憋的青紫脸色的老夫人,战战兢兢的回答。
“不是我们要包着老夫人,是老夫人喊着说冷,可老夫人明明生的病是肺热,怎么可能冷呢?若是不给老夫人棉被,老夫人扬言要杀了所有人,不得已才——”
看来这位病人脾气很不好,多年大动肝火,等老来体弱,就极易生热病。
热病难以致死,严重到这个程度的,还是比较少见,也难怪这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了,根本就没有前人经验作为参考。
洛元柳放眼一望,就看见了桌子上搁着的墨。
“老夫人平日爱好也写字?”
小奴婢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古怪的大夫问这样毫无干系的话,但也还是答了。
“是的,我们老夫人的墨是江南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