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将军即使在深度昏迷中,眉间也折了个深深的“川”字,他在竭力忍受极大的痛苦,这痛苦让他不论是清醒是昏睡,都无法挣脱。
血腥气一缕一缕连绵不绝的从龙将军身上渗出,洛元柳见不到伤处,只好从一寸一寸肌肤仔细的查找下去,终于她视线一顿,找着了。
难怪明明伤者并没有大面积流血痕迹,三枚飞箭死死钉合在肩膀两侧和锁骨正中,三点一线,活生生戳了三个血肉翻飞的洞来。
这洞不大不小,出血的量不至于让人立即死亡,只是这缓慢流失之感,更让人生不如死。若是不能拔出三枚飞箭,这洞是断断不可能自己缝合的,故此这血腥味才会迟迟不去。
洛元柳伸手先探了一探鼻息,虚浮断续是难免的,好歹还算不辜负这么多大夫倾尽一身本领相救,竟然也奇迹般的吊住了一口气。
之后指尖又合上了龙将军的手腕,温热的肌肤触到冰冷僵硬的手腕,瞬间就把不适感蹿升,洛元柳平心静气的试图去找脉络,困难是不可避免的,但也隐隐感受到了顽强的搏动。
龙将军的求生意志比洛元柳见过的任何一个病人都要来得强。
春玉把药箱打开,按照以往救人的习惯,春玉想先挑出两颗救命丸,延缓龙将军的出血量,却被洛元柳轻轻一个抬手所阻止。
洛元柳经过适才的一番初步诊治,得出了一个不算好消息的结论。
“当务之急并不是他的出血,而是得尽快缝合伤口,不然等到感染化脓,就会引发一系列的后遗症,光是脑膜炎就可以要了龙将军的命。”
春玉听的懵懵懂懂,洛元柳口中的一串专业术语在春玉听来无疑是文盲看天书,晦涩又难懂。
洛元柳看见春玉这幅反应,暗道不好,最近怎么越来越频繁的提起现代的医学知识?洛元柳岔开话题。
“你不懂没关系,这些词汇都是我自创的,所以你才不懂,现在龙将军不能吃那些药丸,不然会加重病情,依龙将军目前的身体状况,最好先用人参吊命,对了,你去找些上好的白酒。”
白酒消毒,可惜这个朝代没有消炎药。
赋生从潜意识中钻了出来,赋生的声音一向是无机质的空灵,能让人一瞬间联想到的是电子智能语音系统,好听是好听,只是太过板正,一字一句都说的平缓无调,像是一曲亘古的歌谣。
“宿主,龙将军的身份不简单,和阴阳祭司之间甚至有渊源,费国皇帝愿意救他,也有这一层缘故。如果想救龙将军,赋生可以激活宝物。”
洛元柳把鬓边一缕散落的碎发仔细的别在耳后,听到赋生这么说,洛元柳又问道。
“赋生,是不是我救了龙将军,那么我离食蛊草又近了一步?”
洛元柳经过几天高负荷的运转,她也想明白了,无休无止的战争除了会带来漫天的血红和横尸遍野的河流,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第一天洛元柳没有真实感受到这种残酷,龙将军是洛元柳救的第三百五十六个人,他和之前的三百五十五人在洛元柳眼里毫无差别,都是躺在病床上需要一双无形有力的手从阎王爷哪里拽回来的可怜牺牲品。
直到第五天、第六天……
洛元柳的神经终日处在一种高度运转的死循环中,她的确手握宝物,有丰富的救人经验和精湛无比的医术,却没有可以让所有人避免灾祸的能力。
一人之力尚且弱小,无人可撼动的精神却是睥睨众生的庞大。
赋生隔了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洛元柳这个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可以让你前所未有的接近食蛊草。不过宿主,赋生有义务和责任提醒你,食蛊草十分危险,即使你有宝物相护,赋生也不能确认你真的不会有任何生命上的问题。”
洛元柳对于赋生堪称警告的提醒,看的倒是十分淡然。
短短几年的光阴,洛元柳可算是把别人一辈子都没经历过的疯狂和折腾,都领受了个彻彻底底,最习惯的就是冒险。
只不过现在有了祁承泠,祁承泠看她比看命根子还要重要,洛元柳的一腔勇气又蔫吧了不少,祁承泠打小爹不疼又没有娘,小小的一个软团子凭借着一口恶气,挣扎着长大,就和那大石头块压着的小野草似的。
洛元柳不得不顾虑着祁承泠。
但想了一想,不管赋生如何阻止洛元柳,洛元柳也必须找到食蛊草的秘密,带回去交给祁承泠。
龙将军的伤是祁承泠伤的,祁承泠杀人从不留情面,这一次却意外偏了手。
洛元柳小心翼翼的揭开盖在龙将军身上一条薄薄的被单,露出黑红不一的三个血洞,洛元柳听到耳后传来一阵细细的抽气声,料想也是春玉。
这伤势的确可怖,而且怪异诡谲的宛如三个嵌在花白墙壁上的粗大钉子。
洛元柳连呼吸都变的稍微浅了一点,她用肉眼可以推测出伤势的浅深。
手边上还摆着几个自制的夹子,夹子在来之前就用白酒消毒好了,热水在一旁的炉子上烧的咕噜咕噜,冒着白软的热腾腾烟雾。
洛元柳按下夹子的同时,赋生激活了琼天碧瑶,伤势那处泛着淡淡的紫色光芒,与此同时,龙将军的眉也舒展开来了,这样宝物可以在最大程度上缓解龙将军的疼痛。
洛元柳把飞箭稍微拔出来了一点,这箭在之前被龙将军的剑气折断了一半,如今没入身体的只有一半,可越是这样越要小心翼翼,洛元柳以呵护婴儿般的力度认真仔细轻轻拔出断箭。
龙将军在睡梦中恍然不知,洛元柳已经拔下两枚飞箭,包扎好了伤势。
只剩下最后一枚,位于锁骨中间,这枚飞箭射的极深,祁承泠使出了七分力道,如果射的是费国皇帝的额心,恐怕整个头颅都已经炸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