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了?”
明夫子冷笑一声,她的语气愈发冰冷如霜。
“且不说你花费一个晚上的功夫,只写出来半首诗,便已经是糟践了我的名声,何况早晨起来,管教嬷嬷不撕别人的诗,却偏偏撕你的诗,又叫什么道理,最后一点,你你昨夜做的诗,现在就忘得一干二净,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愚蠢的说辞吗?”
斐姑娘被明夫子说的一愣一愣,她微微张开嘴,几次试图辩驳,都无法成功,直到明夫子说完了,她才焦急的解释道。
“因为我才刚刚开始学韵脚,就要作全诗,实在对于我而言太难了,昨天晚上灵光一闪,便连忙写下了诗,没想到因为我太困了,写下诗后便倒在一边睡着了,今天早上起来,就忘记了昨天晚上写的是什么了。”
夫子把案上的墨砚高高举起,她愤怒的掷在地上,墨砚应声而碎,摔成两半。
霹雷般的声音和出格的举动吓坏了大家。
“你这小丫头好不愚蠢,居然写诗还要靠灵光一闪,把你的名字说出去,都是在丢我的脸,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押入小黑屋!”
斐姑娘显然清楚小黑屋究竟有多么可怕,她连忙扑倒在地上,手指疯狂的扣着地板缝,就是为了延缓被拖走的时间,她眼泪吓的不断的掉,明明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还要挣扎着求饶。
“不要不要,我不要去小黑屋,夫子求求您就饶过我这一次吧,我明天绝对能写出来!”
夫子不为所动,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而周围的女孩更别提了,早已经吓得闭口不言,生怕把自己也给牵连进去,小黑屋几乎可以说是死神的代名词了。
这个时候,洛元柳总算看不下去,她盈盈起身,朝着明夫子的方向打了个万福。
“夫子,请等一等。”
明夫子对于洛元柳这规矩到位的举止言谈还算满意,于是冷着脸让嬷嬷停手。
“你想说什么?我告诉你求情的话最好别说,不然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待遇。”
洛元柳从这场闹剧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能为这小女孩求情,明夫子看着就不像是能听进去劝话的人。
“回禀夫子,小女只是有一事未懂,还请夫子指教。”
明夫子平时最爱这种虚心求问,上进乖巧的学生,她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洛元柳,道。
“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洛元柳道。
“小女曾在《公祭祁夫人文》一文中读到,女子无才便是德,明夫子一向身体力行,向我们淳淳教导,女子该如何守德,今天一看,便正好合了此篇文章中的意思。”
明夫子罕见的勾了勾唇角,笑意有几分真心实意。
“如果你有话不妨直说,千万别拐弯抹角的,到时候我没了兴趣,你也救不了你想救的人。”
好厉害的女子!
明夫子几十年如一日的发扬这种思想,甚至开设琴棋书画课,也是为了让女子以后嫁入夫家,可以和夫君谈天说地,一夜畅怀,没有一丝半点是为了自身考虑。
明夫子这样顽固思想的女子,在麗国乃至三十二国都属于除之不尽的存在,更何况,他们还颇受上位者的青睐。
如此一来,想要彻底灭绝他们这一类人的思想,可以说是无异于是彻底颠覆一种腐朽文化。
宛如让当年的清王朝在慈禧太后的统治下,还要坚持维新变法一般艰难。
洛元柳收回正在飘浮天际的思绪,她很诚恳的说道。
“小女只是想,如果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斐姑娘迟迟学不会一首春天的诗,是不是从侧面印证了,她正好适合当一位妻子,归顺于丈夫?而我在上一堂课也听夫子表扬斐姑娘,《女则》学的很好。”
明夫子隔了有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洛元柳知道,明夫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与其说是在端详,不如说是在观察。
明夫子在观察她!
“你说的没错。”
明夫子终于大慈大悲的开了金口,她的话是和以前一样的一板一眼,听不出喜怒来。
“斐姑娘文笔不济,或许是一位能够遵从三从五德的好妻子,而且她的父亲只是一个在山区边上做父母官的小职,连大人物身上的一只虱子都比不上,如果有了这样的女儿,或许能为自己争口气,往上头再走一走仕途。”
洛元柳指尖一冷。
虽然明夫子并没有把话说的特别明白,但是洛元柳福至心灵,听懂了话中深意。
原来这个斐姑娘压根不是因为任性妄为所以被送入书院进行矫正,而是因为她父亲急功近利,想要试图通过联姻来完成仕途上的帮助。
可不知道怎么的,一向和小绵羊一样乖顺的闺女就在这一点上不肯退让,执意要嫁给自己真正喜欢的如意郎君。
所以斐父一怒之下也把孩子送到了这所书院,试图通过书院的严加管教,能让孩子达成自己的心愿。
斐姑娘真的算是无辜了。
明夫子把这话说完,也去了把斐姑娘关入小黑屋的打算,她成功被洛元柳说服了。
“算了,今天就再饶过你一次,如果还有下次,你就真的怨不得我了。今天的课到此结束,下课吧。”
明夫子经过这么一闹,也没有上课的心思,索性先下了课。
斐姑娘还从刚才的境况中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抠断了两片指甲,刚刚是没有感觉的,现在等到一切平复下来,才感觉到钻心噬骨的疼痛。
洛元柳蹲下身凑到斐姑娘身前,她看着血淋淋的指甲皱了皱眉。
“你太不当心了,这指甲你拿叶子包一包,然后想办法问厨房要点烟灰,可以暂时性止血,乡下传来的土办法,我也没怎么用过,你先权且这么使着,应该是有用的,要是指甲留下了后遗症可就不好了,我身上又没有带药。”
洛元柳匆匆吩咐完这几句话,便离开了,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连累斐姑娘。
要知道第一位夫子已经下了指令,要好好关照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