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那茶馆都去过?”
祁月霏不知不觉就与洛元柳从“有意的刻薄”聊到了京中见闻,起初还有些惊愕,而后便觉离奇又新鲜。
但她能听得这般入迷,少不了洛元柳有意无意的吊着她的胃口。
“去过是去过,只是出入茶馆当中的多是些男人很少能瞧见女子。”
“这是自然。”祁月霏的骄傲又扬了起来,发上挽着的两个小团子几乎要翘到了天上去:“且不说是本公主,便是你也不该时常出入那等三教九流的地界,倒不是本公主瞧不上他们,只是人流混淆,保不准会有什么样的歹人。”
小姑娘个子不高,说起道理来却是绵绵不断。她眉眼眯作了一道缝,十分满意的拍了拍洛元柳的手背:“不过本公主现在瞧你这么聪明听话,日后应当不会自己往火坑里跳的。”
洛元柳游走到三界之外的神儿终于溜了回来,她这才反应了过来——这熊孩子竟然说自己之前看起来傻?
“公主殿下说的是,所以公主殿下把今天的药喝了呗?”
一听这个格外刺耳的药字,祁月霏当即就阴沉着一张脸,认真道:“本公主的病已经全好了,不需再喝药。”
“是么?我瞧瞧。”
洛元柳刚把手伸出去,祁月霏自己就乖乖地把头贴了过来,倒还显得十分亲昵,竟连折花都忍不住夸上一句:“王妃当下与公主殿下是越来越像姊妹了,连奴婢瞧了心里都开心许多。”
可她不知又想到了些什么,登时脸色惨白无色,扑通的一声就跪在了二人榻前。
“奴婢方才说错了话,万请王妃与公主殿下轻饶!”
洛元柳被她吓得有些懵怔,这眼前突然跪了个人,倒真有些说不上来的“罪恶感”。
她讪然一笑:“你起来吧,多大点事。”
“本公主还没说要怪你,你急着认什么罪?”祁月霏紧紧挨着身旁的洛元柳,又甚是亲昵的抱了上去,“本公主今天心情不错,便不与你计较这些了,下去吧。”
折花闻言不由大喜,祁月霏与洛元柳所相处了不过短短几日,性情竟然有如此大的改变,她这个做奴婢的自然是要欢心许多。正要含笑退出院中,便撞上了高大的人影。
嘶。
折花倒吸了口凉气,险些被男人这张狠厉的脸吓晕过去,饶是见过数次,她仍是怕祁承泠怕的厉害,只敢怯声唤上一句:“王爷。”
祁承泠不冷不热的应了声“嗯”,便绕过了折花。
他被老皇帝支出京城去办些琐事,临了赶回京城,他与同僚知会了一声,便快马赶回了京中。
平日还算交好的朝臣免不了好奇祁承泠急于回京的原因,又因年龄相仿,少不了不知轻重的调笑,故而就有人猜测祁承泠是因有了家室,心里挂念新婚妻子,这才急着早些回去,不愿分别太久。
然而祁承泠却另有所想。
他那个妹妹是什么心性,他如何能瞧不出来?小小年纪便在宫中浸得跟个人精似的,又仗着一副不谙世事的长相,专去唬人。
来时又口口声声的说要替他试探一下洛元柳这女人心性如何,是否对他有所图谋,总之是要探探底细。
洛元柳那女人……又是个不安分到能上房揭瓦的性子。
把这两人独自扔在府上,他放心才是见了鬼了。
然而祁承泠推开房门时,简直怀疑自己回错了府,来错了地儿。
“这局又是我赢了,我琢磨着一直贴条好像也没有什么意思,要不我们改在脸上画点什么玩?”
洛元柳十分娴熟地洗着掌中纸牌,而向来以娇贵著名的祁月霏正噘着嘴,脸上贴满了因输了牌而贴上的纸条。
洛元柳倒也贴了,只是远不及祁月霏那般多的夸张。
祁承泠:“……”
一听动静儿,祁月霏便瞧见了来人是谁。她忙把手边的一切都给撂在了一旁,迫不及待地跳下床向祁承泠跑了过去:“三哥。”
祁承泠的视线却始终停留在洛元柳的身上,哪知这女人非但不肯说半个“想”字,甚至还十分自然的无视了他。洛元柳把洗好的纸牌摆回了桌上以后,便大大方方地躺在了榻上,嘟囔着:“不玩了。”
许是还在生气。
清丰害人不浅的劝告仍在祁承泠的脑海里盘旋,他又一次“识相”的打算离开,捎带手还领走了祁月霏。
“不要打扰你王嫂。”
“为什么?”
“他生气了。”祁承泠的话像蘸着雪似的寒冷。
“三嫂生气了,三哥为什么不哄她?”祁月霏托着下巴歪头瞧他,“三哥这般晾着她,她不是会越来越生气么?”
“……”
祁承泠从未遇过这种难以答复的问题,他怎知如何去哄洛元柳这般性子的女人,又如何清楚那女人到底生气了没有?
他现在这么在乎洛元柳做什么?
祁月霏看到祁承泠的两眼都写满了难字,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三哥,你到底喜不喜欢她?我看你分明这么在乎她,你喜欢她对不对?唉,三哥,我总觉得你好像根本就不懂如何喜欢一个人。”
七岁的小姑娘说出如此老练的话,委实让祁承泠怀疑祁月霏平日在宫里到底学了些什么。
更让他困惑的便是祁月霏的那一句,你根本不懂如何喜欢一个人。
他应当不喜欢洛元柳,时至今日的在意,不过是因为“赋生”。
“让三哥你琢磨这些,可真是为难你了,要不是父皇想起来给你指着一桩婚,只怕你这辈子都不打算成亲了吧?不过我觉得三嫂她瞧着人挺好的,不像传言所说的那般刻薄,至少我是很喜欢她。”
见祁承泠始终没有任何答复,吃着糕点的祁月霏突发奇想道:“三哥不喜欢她,我倒是蛮喜欢她的,要不三哥干脆就休了她如何?到时候我去问问父皇能不能将她请来宫里陪着我,最好也成个亲什么的。”
祁承泠这会儿脸上的阴郁便更是深沉了——得想个法子把这丫头整回宫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