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兵荒马乱。
如果你想活下去,不妨去死人堆里捡一把家伙事。
漫天风沙,纷纷扬扬,有个傻子说它们卷起来落下的时候像极了雪花。
哪里会有黄色的雪花?
这真是一个有趣的说法。
一眼望过去,只有一片沙海,沙海也算是海,茫茫一片。
沙海上有一间客栈,孤零零的,就像一叶扁舟。
客栈四周由土墙围起,客栈招牌随着风沙‘格啷啷’作响。
招牌上写着‘客栈’两个字,是黑色毛笔写的,只可惜东倒西歪看不出是哪家的书法。
墨色已经很淡了,但至少看的清楚。
客栈的老板每天站在客栈门口,望着太阳升起来的那个地方。
“你在等客人?”
过路歇息的商人呷一口水,看着老板问道。
“这里很少有客人。”
老板依旧看着太阳升起的那个方向,答非所问道。
“你这客栈名字倒很有意思。”
商人看着那墨色极淡的招牌,摇了摇头道。
老板并未答话,等到商人放下茶钱离开,他这才收起了茶盏。
漠上昼夜温差极大,白日里像极了蒸笼,夜间就好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相传沙漠上盛产黄金,最富有的拥有几座金山,可惜他们只有金子。
这里有一种人,叫做沙匪,他们劫掠来往的行走商人。
他们有一条规矩,只劫回中原的商人。
客栈自西五百里,有一座城,名曰沙丘。
沙丘城旁有一水源,当地人称之为圣母池。
圣母池哺育了沙丘城数千人。
城中定下规矩,圣母池周遭由军士把守,每家定量用水,不得亵渎和浪费。
自中原而来的商人大多都在这里进行交易,美酒佳肴,绫罗绸缎,应有尽有。
商人之中又有贵贱之分,正合城中百姓贵贱之别。
身份尊贵的客商大都是招募江湖中人组成商队,以防沙匪。
卑贱的商人根本无财请帮手,只能求老天保佑。
沙丘城中最富有的中原客商当属贾二爷,据说贾二爷有一座金山。
贾二爷在沙丘城中有百亩豪宅,寨中武师歌姬数十人,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这一日,贾二爷早早地出了门,来到一户仅容纳得下两人的土房前,给了一点银钱就将这里买了下来。
“今日有贵客到,去准备最难吃的菜,和最难喝的酒,米饭里面加点糠。”
贾二爷唤来管家,交代一番,命他晌午之前务必准备好送到这里。
管家满腹疑问,只是不敢惹恼老爷,按照吩咐准备去了。
贾二爷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在脸上摩擦,脱去身上的绫罗绸缎,穿上麻布粗衣,只觉得全身不畅。
正晌午,贾二爷在城门口等着,似乎在等一个重要的人。
贾二爷顿时眉开眼笑,朝着两个中原人挥了挥手。
那两个中原人见到贾二爷这般模样,也是忍俊不禁。
三人聚首,眼中流露出激动之色。
“你这小贼,怎混成这般模样?”
中原打扮的两人,一人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络腮胡子,说话间竟听得见滚雷涌动,一对拳头足有砂锅大小,本命安涛,江湖名号铁拳。
另一人高与安涛相仿,身材却是略显清瘦,布帽方巾,面容清癯,一双眼洞彻人心,本名书无用,江湖名号判官。
说话之人正是安涛,他伸手想要搭在贾二爷肩上,贾二爷却是闪退半步,避过这一下。
“让你们笑话了,走,家中一叙。”
贾二爷引着两人前往他那才买下的小屋,不紧不慢。
他生的风流倜傥,身形也算得上健硕,本名贾天下,江湖名号阎罗。
铁拳神无敌,判官册生死。阎罗索人命,黄沙合一气。
他们本应是四人。
“我们本应是四人。”
三人站在屋外,书无用看了一眼屋内,低声念道。
“对,我们本应是四人。”
安涛颇有几分愤慨道。
“是啊,我们本应是四人。”
贾天下瞥了一眼书无用,又接着开口道,“可惜,大哥已不知所踪,我在这漠上呆了有几年了,看着茫茫沙海,心中只觉生死之须臾,人生之渺小,心中也是断了年轻之时的意气风发。二位弟弟能够来此,为兄我心中激动,定当倾我之财以尽地主之谊。”
字字句句情真意切,着实让人挑不出毛病。
“二哥此言差矣,我们此次前来正是应了大哥的信儿,他让我们先在此聚首,不日他便会赶来。”
书无用双眼微眯,逼得贾天下不得不避过他的眼神
“当真?”
贾天下心中震惊,他们四人自七年前那件事情后便再无联系。
“正是。”
安涛也是点了点头,他也是收到大哥的信儿才赶来沙丘城。
贾天下心中所想皆数破灭,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二哥乃非凡之人,怎会落得这种天地,莫不是遇到困难?”
书无用自走进屋中,借着天光点燃只剩下小半截的蜡烛。
贾天下灵机一动,立刻面露愁苦之色,长吁短叹。
“既然被三弟瞧出来了,那我就直说了。实不相瞒,七年前那件事之后,我便远走他乡,结果在路上遇到一神秘高手,受我仇家之托欲取我性命,我拼死逃脱,却也落下了病根。经脉受损,每逢月圆之夜便会发作一回。现在的我只是废人一个,已经不能为兄弟两肋插刀。”
“他妈的!没想到竟然有人敢针对我们!二哥,你把那人相貌说于我,待我料理了他们!”
安涛一怒,轰雷滚滚,引得路上之人皆是望而生畏。
“二哥,你伤势如何?不如让我瞧上一瞧。”
书无用伸想搭脉,却是被贾天下错开。
“三弟,四弟,不必为我的事烦心了,我早已厌倦了江湖之中的打打杀杀,就此安好也遂了我的心意。”
不料书无用脸色一变,语气也为之一转。
“哼,贾天下,你是舍不得那些富贵日子吧!何必假惺惺,设下谎言欺瞒我二人!”
“三哥?”
安涛自然不懂书无用的意思,看了看两人,疑惑道。
“这间房屋本不是他的,我适才点蜡烛之时发现床头散乱的几件衣物,衣物根本不是他的大小,况且你瞧他手臂之上,竟然有摩挲而成的血痕,想是平时穿惯了绫罗绸缎,头一遭穿着粗布麻衣吧!”
“二哥!三哥说的是也不是!”
安涛双目审视地看着贾天下问道。
贾天下登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最终长叹一口气。
“二位弟弟,是哥哥错了,哥哥并非贪图享乐,而且真的厌烦了江湖之中的打打杀杀,如此安居乐业岂不乐哉。”
两人俱是不理会他,双眼斜睨。
贾天下心中惆怅,却也不好发作,只得引着到真正的贾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