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城中,战况胶着,察察和达尔站在二楼,眉头皱成一团,形势已是极其危机,
这次是他的疏忽,他本以为耶野齐投毒于圣母池,为的是徐徐图之。
没想到仅隔一日,天色未亮耶野齐部落便发起了奇袭,不得不说这次奇袭极其成功。
察察和部落损失惨重,他已是派出了人向父亲求助,只不过那都是后话,今日能不能挺过去才是最为关键的。
正当他思虑万千之际,一身穿黑袍的人如一缕清风一般在城中各屋顶之上纵跃。
只见他身形缥缈,每当落地之时脚尖轻点,整个人再次横掠而出,足有十丈之远,如此往复,两三下功夫便是逼近察察和达尔。
“保护城主!”
把守府门的将士高声呼喊,搭箭拉弓朝着那人射去。
只见那人挥动衣袖,卷住所有箭矢,末了袖袍一摆,羽箭倒射而回,只听得几声惨叫,出手将士尽是遭了毒手。
察察和达尔尽在咫尺,那人身形一顿,稳稳落在栏杆之上,俯视察察和达尔道,“你便是察察和部落族长的独子了?”
到了近前,察察和达尔发现眼前这人竟是中原人士,形貌言语皆是与漠上不同。
“你非漠上之人,为何要插手部族之间争斗?”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需要和我走一趟。”
根本不等察察和达尔反抗,那人已是捏住他的肩膀,宛若铁钳一般挣脱不了。
那人右脚猛然一踏,整个人就再次跃起,察察和达尔随之双脚腾空,被那人轻松提起。
兔起鹘落,呼吸之间便是离了城主府。
察察和达尔第一次遇见此等高明的轻功,一时间忘了呼救。
黑袍人行至半空,猛然一个扭身,一枚银针自黑袍人面前划过,黑袍人身形骤然坠下,稳稳落在屋顶之上。
察察和达尔亦是被紧紧拿捏,毫无反抗之力。
“你这老贼!快放了他!”
只听得一声大喝,紧接着便是一只砂锅大的拳头冲着黑袍人的面目而来。
来人正是安涛,而阻拦黑袍人的正是书无用。
安涛的拳头威势逼人,犹如决堤之水,让人生不出半点硬碰硬的想法。
只见那黑袍人舞动衣袖,妄图以柔劲破刚猛,只可惜他万万没有算到这是安涛的拳头。
我有双拳神无敌,敢叫天地失颜色!
拳劲在接触之时骤然爆发,黑袍人衣袖尽毁,脚下连退七步才堪堪化解劲道。
拳风亦是震开头上的遮子,露出本来面目。
这是一个面容精瘦的老头,脸上沟沟壑壑全无半点血色,眼神阴森无神采,眉宇间戾气深藏。
书无用一眼便认出了老头,双眼微眯,出声试探道,“江湖中鼎鼎有名的血鹰客怎会有闲情逸致来这漠上?”
血鹰客‘嘿嘿’冷笑两声,见被识破了身份,也不隐藏,“两人手段惊人,江湖上却未曾听过二位,还请赐教。”
“三哥!还和他废话什么!这等丑八怪,让我去扒了他的皮!”
安涛手下早已痒痒,当即便冲上去与血鹰客缠斗起来。
“四弟,记得留个活口!”
书无用在一旁掠阵,不忘出声提醒道。
血鹰客在江湖中成名已久,靠的是取自鹰爪功的奇门兵器血钩爪以及不俗的轻功。
安涛的铁拳血鹰客已是不敢再接,他心中猜想这安涛必然身法不行,他可缠斗伺机杀掉二人。
察察和达尔被血鹰客一脚踢下了屋顶,摔落在地面,所幸无什大碍。
两人你来我往,交手数招血鹰客全身汗水不断冒出,这个横空而出的男人无比棘手,他本想分出心思提防未出手的书无用,如今却是丝毫不敢大意,凭着灵巧的身法与之周旋。
安涛的双拳招招相扣,步步相连,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拳网,逐渐将血鹰客包围。
血鹰客危机感骤生,他知道自己却是再不离开,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再顾不上其他,身形猛然爆退,与安涛拉开数丈距离。
“四弟!快追!他要逃走!”
书无用瞬间明了血鹰客的打算,出声大喝道。
安涛一听,脚下迅速发力,踢出数块砖瓦,疾风骤雨般射向血鹰客。
血鹰客听得背后破风之声,慌忙甩动血鬼爪,将砖瓦拦下,借着余力飞向城主府。
正在这是,贾天下蓦然出现,只见他身轻如燕,凌空虚踏,竟似在半空之中奔跑一般,速度之快可以用流星赶月来形容了。
几个眨眼的功夫,贾天下后发先至,已是挡在了血鹰客的面前。
血鹰客根本未曾来得及反应,便被一记穿心腿踢落在地,这一脚可是结结实实,血鹰客倒地吐血不止,再无行动之力。
书无用以及安涛也是赶了上来,血鹰客再无逃跑的可能了。
话分两头,大漠之上,秋无依已是记不清他已经赶了多久的路了,只是坐下的马匹已是口吐白沫,相信很快它就支撑不住了。
他的轻功可远远比不上贾天下,若真失了马匹他恐怕真的追不上了。
正当秋无依这般思虑之时,草铃铛的马率先倒了下来。
摔落下马的草铃铛顺势就地一滚,迅速站起舍马狂奔。
两人距离不断被拉近,相距不过几丈之时,秋无依坐下的马再也站不住了。
秋无依倏然起身,双脚在马身上一踏,手中黄河剑刹那间出鞘,人剑在这一霎合为一体,宛若一道箭矢立在了草铃铛的面前。
草铃铛心中也是怒极,纵横漠上的他今天竟是被追成了这个样子,再加上耿耿于怀的七星会,看着眼前的秋无依,怒火骤然爆发。
“格姥姥的啊!真他娘晦气!你想干嘛!你想干嘛!老子得罪你了!逼得老子跟你同归于尽!”
草铃铛骂骂咧咧,看似无心实则不断朝着秋无依靠近,他抽出腰间的弯刀,随手划了几个把式。
“只要你把七星会的消息告诉我,我就饶你一命!”
秋无依右手握黄河剑,剑尖指地,双眼盯着草铃铛。
“他奶奶的,不就是七星会吗!好!”
草铃铛脚下骤然发力,弹起黄沙,直奔秋无依面目。
秋无依袖袍一甩,内力倾泻而出,黄沙竟是倒飞而回,冲着草铃铛的位置盖去。
只听得天地之间无数铃铛齐齐作响,无比聒噪,朝着人脑袋里钻。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
……
秋无依只感觉脑袋要炸开了一般,只不过草铃铛的弯刀已是到了眼前,他匆忙提剑却是被击退几步。
草铃铛脸色森然,手中弯刀连连挥舞,狂风骤雨一般砸向秋无依。
秋无依身形左右摇摆,手中黄河剑多次刺空,身上也是多了几道伤痕,还好都只是皮外伤。
原来草铃铛练的正是正派中人最不耻的邪教秘法,摄魂魔音,以内力激荡铃铛,扰敌确有奇效,只是逐渐过程中每日铃铛需要浸泡在新鲜人血之中。
秋无依内力深厚,只是毫无防备这才中了阴招。
摄魂魔音极耗内力,草铃铛亦是不能长久使用。
铃声骤停,秋无依只觉得天地旋转,头昏脑涨。
一道刀光却是将他惊醒,刀芒已至喉间,他一声低喝,剑芒陡然爆发,手腕翻转,一剑点在弯刀之上。
草铃铛只觉弯刀之上受一重锤,虎口隐隐作痛,险些脱手,心中大骇。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
秋无依手中黄河剑宛若有灵,一道道剑气奔涌而出,似那九天之黄龙,浩浩荡荡奔赴而去。
草铃铛连连挥动弯刀,却是抵不住这江河奔涌之势,颓势尽显。
他还欲摧动摄魂魔音,秋无依又岂会让他得逞,剑招连绵不尽,根本不给草铃铛喘息的机会。
两人再斗十招,黄沙被强劲剑气激荡,漫天飞舞,只听得“铛”一声,草铃铛手中的弯刀已是被秋无依打落。
草铃铛眼色一凛,全身真气鼓动,整个人猛然遁如黄沙之中,这正是草铃铛屹立漠上不倒的绝活,沙遁术。
纳一口真气,遁入黄沙之下,以独门秘法在黄沙之下掘进。
秋无依行走江湖多年,虽听闻有此特殊法门,但却是第一次见,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持剑静静等待。
一口气机终究有限,只要等到草铃铛露头换气之时出手就可以了。
遁如沙中的草铃铛也是苦不堪言,这沙遁术乃是下下策,向来是用于偷袭刺杀,以他能耐逃窜数丈就要露头换气,秋无依随手便是剑气激荡,他一露头定是难逃一死。
索性将心一横,自袖中拿出三枚铁珠,捏于手中。
秋无依缓步而行,黄河剑斜指地面,全神戒备,他这一路追赶已是发现草铃铛手段层出不穷,阴险狡诈,不得不留神小心。
“哈!”
只听得背后传来一声大喝,草铃铛破土而出,随手便是甩出一枚铁珠,铁珠直奔秋无依后脑勺。
秋无依倏地扭身,长剑一竖,‘叮!’铁珠撞在剑身之上,应声落地。
只是草铃铛在这时已是再度遁入了黄沙之中,秋无依两步赶去,一剑插入地面,猛然一挑,剑气纵横数丈,留下一道足有三寸深的沟壑。
“嘚!”
草铃铛再次从秋无依身后数丈的黄沙之中跃出,也不多言,甩出一枚铁珠以后再度遁如黄沙之中,根本不看是否得手。
秋无依抽剑挡下,只不过这一次却是留在了原地,草铃铛用的只不过是惑敌之策,真正的杀招还未使出。
草铃铛再次现身,只不过这一次却是从秋无依正东方现身,手中又是一枚铁珠打出,打出以后整个人再次遁如黄沙之中。
秋无依挥剑将铁珠斩为两半,凝目屏息,环顾周遭,他要摆脱这种受制于人的形式只有先发制人。
这一次却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都未有任何动静,秋无依心中犯了嘀咕,难道草铃铛真的就此遁入了?
正当他惊疑不定的时候,一双枯瘦的手破沙而出,一把握住秋无依的脚腕。
秋无依心道不妙,想要挣脱。
可是有心算无心,遁如黄沙之中的草铃铛骤然发力,竟是一下将秋无依拉入黄沙之中。
秋无依从未有过此般遭遇,他紧忙闭眼掩嘴,以防黄沙迷眼,灌入口中。
没想到草铃铛却是正等着此刻,一拳一脚先后而至,结结实实落在秋无依的身上。
草铃铛拼尽全力将秋无依拉入黄沙之中,一口真气已是所剩无几,这一拳一脚仅只有四成不到的力道,不过依旧是足以对秋无依造成伤害。
秋无依倒退两步,身体看着黄沙这才稳住,全身气机不畅,他忙屏息凝神,压下翻涌的真气。
草铃铛也是趁着这个空档跃出黄沙,大口喘息,不过迅速遁回黄沙,只有在这里面他才有些许胜算。
秋无依也是知晓这个道理,脚下一顿想要跳出,却没想到草铃铛已是赶了回来,两人你来我往迅速战作一团,草铃铛边战便抽空档露头吐纳占尽上风。
黄沙之中,剑法受限远不如拳脚威力,再加上未曾适应,秋无依节节败退,又再挨上几拳,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只不过这已不重要了,他一口真气将近枯竭,若无法吐纳,恐怕要被活活闷死。
草铃铛也是惊叹秋无依内息悠长,一口真气竟是撑了这么久。
秋无依每当有想要逃脱的动作,草铃铛便是舍命纠缠。
秋无依只觉得心中窒闷,手中力道也是弱上几分。
草铃铛脸露喜色,再不疑有他,趁着这一破绽,一记冲拳直撞秋无依胸膛。
秋无依再吐一口鲜血,脸色惨如白纸,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草铃铛岂肯放过这等绝佳机会,弯臂提肘压向秋无依咽喉。
“嘿嘿。”
草铃铛忽听得一声冷笑,全身毛骨悚然,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他立刻想抽身而退。
只是秋无依的左手已是紧紧握住了草铃铛的右臂,他微微抬头,勉强地开口道:“看来,输得是你!”
秋无依右手挽起一个剑法,剑尖指天,整个人拔地而起,破开周遭黄沙,威势之强,令人望风而逃。
这骇人的一幕草铃铛从未见过,一时间竟是乱了方寸,忘记挣脱。
待醒转过来,已是回到了地面,草铃铛还欲出手,秋无依的黄河剑已然舞动,剑光冷峭,瞬间便是断了草铃铛的手筋脚筋,再无一点行动之力。
草铃铛痛苦哀嚎,血迹斑斑。
做完一切之后,秋无依也是失去了气力,此刻太阳已然西沉,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不过他靠着一口气支撑,立住不倒,提剑指在草铃铛胸口。
“将所有关于七星会的消息说出来!”
脸色森然,声音冰冷。
草铃铛眼神惊惧,心思飞速闪动,似乎正在考虑。
正在这是,只听得一阵破空之声。
‘咻’
一支羽箭自西方而来,瞬间贯穿了草铃铛的头颅,箭头在阳光最后的余辉映照下晶莹剔透,好似水晶一般。
‘嗒’
原来是冰!冰做的箭头!此刻已然融化,滴落在草铃铛的衣袍上。
一团火焰凭空燃起,淡青色的火苗无比妖艳,火势越来越大,秋无依有心阻拦却无力熄灭。
他望着西方,那落日前竟有一个黑点,凝目望去,竟是一人!
秋无依有些仿徨,他再次忆起那自天而降的一箭,竟真的出自于人!
他再想不到其他,最后一口气也随之散尽,倒在黄沙之上。
月上梢头,清晖洒落在黄沙之上,如霜,如雪。
草铃铛仅剩下一堆燃尽的枯骨,风沙已是盖住了大半。
多少枯骨埋黄沙,多少黄沙葬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