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夏一扬。这一场对决
林吾飞越,夏安梨。
徐长安站在楼梯拐角狠狠呼吸了很久,才一步一步下了楼来。
“小彩,快来吃早餐。都是你喜欢吃的。”欢快的声音,竟然是夏安梨。
林吾飞越张开的嘴,又缓缓合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说话。那落在安小彩身上的目光,意味不明。
葱味蛋卷,煎豆腐,姜味豆汁,确实无一例外都是她爱吃的。
夏安梨,对她很好?
可惜,她不会领这个情。
安源是她的父亲,她一生都不能再反抗。而母亲,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林舒和。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站在这个位置。
“谢谢夏姐。”夏姐,那是徐长安长久以来对家里一位厨房阿姨的称呼。
是的,夏安梨。她在她心里,不过一个厨娘阿姨。
“安小彩,安小彩,好饿啊,快吃饭!”林吾飞越撒娇般的声音瞬时响起,打破了一室沉默和不安。
“好。”无论生活里闯入了一个谁,她都该一如既往。
徐长安看了一圈,屋子里有些变化。红木落地钟摆在了西南角落,西班牙牛角挂在了墙壁中央,波斯地毯的位置从餐桌下移到了波澜沙发那边。脚下却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花色地毯,绒毛细腻,光脚踩着很舒服。
“小彩,安梨知道你喜欢光脚在家里走,所以,把这边的地毯全部换掉了。”安源不紧不慢,喝一口豆浆,说半句话。
徐长安抬眼看他,不偏不倚扫到他手指上那只海蓝钻戒指,一时间愣住。
那只戒指,那只听说他戴了十几年的戒指,她以为他已经换掉了。
原来,还在。
徐长安忽然微笑起来,一个拼命想要回到过去的人忽然遇见新生的希望,他在挣扎。偏偏,她那么喜欢看他无措的模样。
那目光太灼热,安源的手,不由得抽回到桌子下面。
一抹光,无言间晃进四人的眼中。
“安小彩,你好慢啊。快点吃完,不然不等你!”林吾飞越大口喝豆浆,大声喊她。
徐长安仍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
林吾飞越,这样的僵局天天都会有,你要时时都在这里吗?
徐长安,这是无谓。
该走了。
夏安梨来安家整整两周,徐长安更加沉默。
第三周的第一天,林吾飞越搬了大包小包前来报到。他说:安小彩,从今天开始我住你家。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啊,就在你隔壁的隔壁的隔壁。
徐长安看了一眼,开始将他拉进来的两大包衣服,原封不动的扔了出去。无论全世界如何舍弃她,至少在这里,她还是主人。
“喂,安小彩!太不给面子了吧。本大爷都亲自来了,你怎么还这样啊你!”林吾飞越的声音越来越小。
徐长安无声的看她一眼,转身进屋,关门。
“安小彩,安小彩,安小彩,安小彩,安小彩……”整整六十一声,徐长安光着脚冲出来,一拳挥了上去。
安小彩,即便她现在已经可以漠然的被动的接受这个名字,不代表她会忍受得了这样的挑衅。
“林吾飞越,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是安小彩……”拳头被他握住,她却轻轻在他耳边种下魔咒。
林吾飞越愣怔了几秒,又是喜笑颜开。
“你是,我的。”语气里那种势在必得的气息竟然锐不可挡。
徐长安耳边一阵轰鸣,脑海里一片空白。像是某一日早晨海鸥飞来振翅的瞬间,云朵上开出的花。
“安小彩。”那停滞的梦境瞬间崩塌。
安小彩,安小彩,安小彩!这个秘密,这个伤痕,是她徐长安一生都要背负的吗?
终有一天,她会大声的告诉他,毁灭他所有的自欺欺人。
她要告诉他,她根本不是安小彩,她是如假包换的,徐长安。
她要告诉他,他从小守到大,爱到大,关怀备至的人,根本不是他一心一意想要白头偕老的女孩子。
她要告诉他,他吻过的那个人,他给过诺言的那个人,他发誓非她不娶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他会是什么表情呢?会哭?会笑?亦或是,哭笑不得?
他会,哭吗?
满腔的得意忽然间被这个字眼遣散,他,真的会哭吗?
看着他的眼,抬起眼眸,看进他的眸子深处。那里,是另一个自己,歪着头,有些可爱。
静静的看了很久,她不言,他不语。
“林吾飞越,你会哭吗?”那是一种类似撒娇的柔弱语气,她还未曾发现。
林吾飞越的脸庞,柔光乍起。
“会。”你一定不知道,你离开我的时候,我的眼眸自己会流泪。
“那你进来吧。”徐长安仿若恍惚之间,开门,关门,上楼。
站在夕阳里的林吾飞越,如同天神般,满身霞光。
唇角,勾起。
那一句无声的问候,一定不是来自你。
徐长安在草稿纸上胡乱涂写的时候,一回神就发现了这句话。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却还是难掩原形。
你,是谁?
“安小彩,月考卷子哦。又进步了呢。”柯三水的声音依旧保留每日里一成不变的温柔笑意。
“谢谢。”徐长安的心还未回来,嘴却已经开始反应。
她,开始变得不像她。
竟然,些许温柔。
那感觉,已经有些陌生,却难得的很是甜蜜。总之,这样的感觉,她反抗了很多年未果,一夕之间被点燃不可压制。
“安小彩,下午,下午一起吃饭好吗?”柯三水说话的时候,竟然紧张起来。她,怎么会向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徐长安转头看她,绽出一抹微笑。
“好。”既然开始,何不试试。
试着找回,真正的徐长安。
试着摆脱,虚假的安小彩。
柯三水回到座位上,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真的。安小彩,安小彩竟然答应和她一起去吃饭,那么,那么,这是不是说明,她也是愿意和她做朋友的?
抬起头来看她,又一次笑意满满。
林吾飞越趴在桌子上听她们说的话,也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赵记小吃城门口,徐长安还没下车就看见柯三水背着褐色背包拿着雨伞等在路边,阳光落在一旁的垃圾桶上。
“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先生不会同意您来这样的地方。”安叔低着声音,带着些循循善诱的味道。
“安叔,晚上七点半让林吾飞越来接我。你先回去吧。”打开车门正要出去,忽然折返回来。
“安叔,告诉安源也没关系。我走了。”安叔的脸色由喜变傻,无声的看她。
刚下车走了几步,柯三水就飞奔过来挽着她的胳膊。
两只手,组成一个扣。那形状,很完整;那触觉,很温暖。那是被她嘲笑过的形状,那是被她怀疑过的感觉。
原来,是真的。
柯三水本以为她会甩开她的手,却见她唇角竟然有些许微笑的痕迹,不由得笑得更开心了。
“这家赵记小吃哦,很有名的。特别是他们家的冒菜,非常好吃。”柯三水一脸向往,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有些过了,才讪笑起来。
“爸爸从来不让我吃麻的辣的,家里的食物都是清淡的。啊,丁阿姨,生意很好呢。呵呵,我又来了!”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熟悉的身影。
“哎呀,三水。你可来了啊,还是冒菜吧。等着啊,阿姨给你叫去,你先坐着啊。”丰腴的大娘满脸的肉笑成一团,却出奇的真实,亲切。
徐长安吃了足足一份冒菜,有藕片土豆片西葫芦片青菜蘑菇豆腐和猪血,还有很多细细的粉丝。很大的白瓷碗,满满一碗。
红色汤汁,白色芝麻,色香味俱全。
这是徐长安第一次吃到这样的食物,很美味。
林吾飞越很早就来了。送柯三水回学校,接徐长安回家。
一路上,都是新奇的味觉刺激整个大脑。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话:徐长安,承认吧,你喜欢她。
“啪!”一巴掌甩过去。
夏安梨的脸上立时出现了五个鲜红的指印。
徐长安甩甩手,不语。
混乱而迅速的脚步声快速而至,两个男人看着这一幕,神色各异。
“安小彩!你在做什么?”安源的声音飙到一定分贝,脸色是徐长安从未见过的愤怒。
“安小彩,你怎么了?”林吾飞越却是一脸担忧。她那么聪明,从来只是发发小脾气耍耍小性子,这样的事情是从来不会发生的。
除非,出了什么事情。
“安先生,告诉你妻子,请她以后不要再动我房间里的东西。”平静下来的徐长安,连声音里都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平静。
“你的房间?安梨,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进去的吗?”安源揉着夏安梨的脸颊,语气温柔。
“我,我以为小彩的房间很久没有人进去打扫,才会进去帮忙。我真的不知道,小彩会这么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小五,我真的不知道,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夏安梨故作坚强的语气忽然间全部崩溃,竟然跪在安源脚边,哭泣起来。
那是一种恐惧,一种无尽的恐惧。
徐长安的怒气来自于她动了她的房间,桌椅,书架,床,地毯,这一切让她觉得肮脏。
那个真正让她觉得肮脏的人,此时却正在轻声安慰他梨花带雨的小妻子,语气极尽温柔,那是徐长安从未见过的。
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
都是她的噩梦。
她想毁掉的,噩梦。
“小彩,跟我出来。”林吾飞越拉着徐长安的手,飞奔起来。
园子里阳光很好,只是很刺眼。
林吾飞越将她抱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很久很久。久到阳光躲进云层,就到乌云开始喧嚣,久到大雨瓢泼。
徐长安在大雨浇到头顶的那一刻,才彻底放松下来。偏头将整个身体的重量放在他身上,闭上眼睛,任由整颗心,大声哭泣。
她明明那么恨他,为什么看到那恍如隔世的温柔,仍旧会难过的无以复加?她明明那么恨他,为什么看到他怀里抱着别人,心就揪成一团委屈起来。
安源,那个男人,她明明,那么恨他,那么,恨他……
林吾飞越侧脸看到身旁的丫头在大雨中扭曲的小脸,心就沥沥的疼。她心里的伤,为什么他就是养不好?
他到底,可以做什么为她分担那些伤?
她根本不知道,她的一皱眉一哭泣,是他多么深多么深的心疼!
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这是徐长安唯一的方式,对于安源,对于夏安梨。
然而现实的种种总是让人啼笑皆非,从那一巴掌开始,夏安梨再也不敢靠近徐长安一步。是的,一步。
徐长安低笑起来,安源,你对你的小妻子真是保护有加呢。
站在楼梯拐角,看着安源和夏安梨额头抵着额头相互低语,唇角的笑容都要开出花来。徐长安忽然觉得很好笑,很久很久,没遇到这么好笑的事情了。
那一瞬间的脆弱全部丢弃在那天的暴雨里,安源,徐长安就是你的罪,你怎么可以这样得到这样安稳的幸福。
“先生,外面有人找夏夫人。”安叔走进屋,对着安源说道。
“带他进来吧。”安源竟然头也不抬,似乎很清楚来人是谁。
倒是夏安梨一脸欢快,有着婴儿般的纯洁和期待。来者,是谁?
一个男孩子,带着满面寂寥的风。这是徐长安第一眼看见夏一扬就有的印象,浓郁的寂寞。那样一个精致的男孩子,穿着赛尔维斯独家的白色休闲服,耳朵上两只白色耳机,像是初生的蝶,振翅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