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徐长安摇摇头，这不是她。
下课，徐长安第一次主动去找柯三水。
“你父亲，要走了吗？”昨晚林吾飞越说的，是这件事。
“小彩，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柯三水顿时哭泣起来。
“让他走，你好好的，别让他不放心。”徐长安考虑了很久，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林吾飞越看着这一切，咧嘴笑了起来。
安小彩，你慢慢的，回来了。
“小彩，我可以，抱抱你吗？”柯三水窝在自己的臂弯里哭了很久，才轻轻抬头，低声询问。
徐长安一愣，下意识的退开半步。
柯三水一眼看去，却又笑了起来。
“小彩，你别担心。我没事，会好好的。我明天请假，送我爸爸离开。”柯三水将脑袋放在课桌上，不再言语。
“好。”徐长安看她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却再也平静不下来。
原来，她也是会那么简单便哭泣的。
那个人，真的那么重要吗？
如果安源离开，她一定是不会哭的。
她已经忘记怎样哭泣了。
清晨，徐长安无意间翻到几天前的报纸，有一个标题很大很醒目。
日方扣押中国船只，拘留中国船员。
徐长安眯着眼看过去，眼底有阴郁的光芒一闪而过。
收拾好东西去学校，教室少了一个人，柯三水。这一幕忽然刺目起来，变得难过。
下午三点二十，徐长安看着柯三水一脸笑容走进教室在她身边停下。
“看，这是父亲留给我的礼物。”那只不算柔嫩的手上，拿着的是一个小巧的吊坠。红色，氤氲。
徐长安看着这块红珊瑚吊坠，胸口慌闷起来。
“好好珍惜。”过了好久，才浅浅冒出一句话。
“喂，柯三水。周末去你家玩啊，你会做寿司，乌冬和红豆饭吗？”林吾飞越从身后插过来一句话，声音很大。
夏一扬转头，挑眉。
“三水，可以邀请我一起去吗？”那语调，那表情，至少徐长安是看出了那么些诱惑的味道。可是不得不说，这个男子，有资本。
“嗯，一扬也要去吗？那当然很好啊，一起去吧。小彩，怎么样？”柯三水那一瞬间的微笑是无比耀眼的，比平时更加快乐的表情，让徐长安无法拒绝。
轻轻的点点头，不理身旁林吾飞越的一脸怪异。
“安小彩，周末我去你家，一起去吧。”
徐长安不说话，却转头去看林吾飞越。原来自说自话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专利啊……
很难得，徐长安今天心情不错。
只要不呆在那个家，不看见那个人，不想起关于任何过去，她还是可以保持好心情的。
放学，柯三水果然又来喊她一起出去。
徐长安，喜欢这样。
嘴角微微弯曲，下一秒，就被电话铃音打断。
柯三水的脸色，在几秒钟之后变得诡异。
微微的愣怔，那是笑容未完悲伤未来时候的交界，握着手机的左手微微颤抖起来，脸色一瞬间变得冰冷。周身迸发出的浓郁悲伤，弥漫了整个空间。
唇哆嗦起来，身子弯曲下来，眼泪，瞬间爆发。
“不！”
这天下午，很多人听到一个女孩歇斯底里的哭喊。
那哭喊中，透着深深的悲痛，和绝望！
“据今晨消息，昨日下午四点开始市民进行的自发性游行示威活动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损坏车辆，商店，日货超市数量正在统计……”
徐长安断断续续听到新闻对昨天游行事件的报道，眼中深深的怒气夹杂着心疼和倔强。
柯禹，死了。
游行到海边的时候，没有人看见有这么一个人回到了那家小店。那是群情激奋的时刻，那里有一家醒目的日式料理店。
当残骸被警察收拾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那里有一个人，血肉模糊。
没有人想要造成这样的悲剧，然而事实便是如此。
徐长安一路跟柯三水，到达殡仪馆的时候门口有很多人。那像是一群犯了错的孩子，等待谁来原谅，救赎。
一场声势浩大的游行，以这场无辜的死亡做了结尾。
柯三水在尸体旁跪了很久，是的，她认得出来。她的父亲，那一天穿着的，就是这身深色的唐装。
这里躺着的这个人，就是她唯一的亲人。
忽然间没有了眼泪，心底被挖了很深很深的一个洞。血淋淋的，这辈子，都不会再痊愈。
十六年来，唯一的依靠，唯一的支撑。就这样，安静的躺在她的面前。不说话，不动，不看她。
“小水，帮爸爸好好照顾自己。”
“小水，爸爸会回来的。”
“小水，你要坚强。”
“小水，我的女儿，再见。”
早上的时候，他走的时候，明明还对她说了那么多话。怎么像是眨了一下眼睛，他就不见了呢。
“爸爸，爸爸，我是小水。你起来，我们回家。”
“爸爸，我们搬家好不好？我不任性了，我们走得远远的，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好不好。”
“爸爸，你不要跟我开玩笑。我长大了，你再开这样的玩笑我可不会上当的。”
“爸爸，爸爸……”
柯三水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回忆的样子。迷茫，唯美。
徐长安站在她身边，沉默着看了许久。
轻轻抬头，闭眼，微微呼吸。睁开眼睛的瞬间，轻轻的跪下。
冰凉的地板，渗进骨血的凉意传来，出奇的变成温柔。
“柯禹，我答应你。”
仅仅这么一句话，便再无言语。看看身边单薄的少女，那么坚强明媚的女子，如今生生成了这幅模样。
失魂落魄，连灵魂都不见了。
两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面对面，彼此凝望。
慢慢靠近，轻轻拥抱。
“傻小三，以后，有我。”
三天。
整整三天，柯三水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吃一口东西，没有休息一个晚上。
她默默的看着殡仪馆的人清理父亲的遗体，默默的看着殡仪馆外很多人沉默的进来跪下又离开，默默的看着那只小小的骨灰盒被送出来。
这一切，那么安静，那么沉寂。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这个人了。她从今以后，真的只有一个人了。恐惧吗？恨吗？
恐惧什么？一个人的寂寞和艰难？恨谁？那些没有心的游行者？
什么都没有，只是死寂。那颗心，似乎连跳动都不会了。
她的父亲，就这样，离开了她的生命。永远，不会再回来。
她是该感谢老天让他来陪了她这么多年，还是该怨恨上帝早早的带走了他？她除了这样毫无意义的悲伤，还能做什么？
可是她现在，似乎连悲伤，都没有了呢。
父亲，父亲……
一个恍惚，茶几上似乎有一个人影，手里拿着寿司，微微笑着。那是他最喜欢的事情。
一个箭步扑上去，将那人抱在怀里，是他，是温暖的触感。
“爸爸……”
夏一扬愣在那里，一进门便被一个怀抱拥住。一瞬间错愕，看清身边人是谁，才轻轻微笑。伸手轻拍她的背，缓慢，轻柔。
柯三水只觉得自己在一个很温暖的地方，很美很美。眼睛不由得困倦起来，渐渐沉睡。
徐长安手里端着一杯牛奶从厨房出来就看见这么一幕，少年满身阳光，透着温暖的气息，轻轻安抚怀中的少女。
很是唯美。
夏一扬见到徐长安，脸上的温柔瞬间转化为妖冶的笑容。有些耀眼，有些讨厌。
“抱她上来。”
徐长安说完，放下手中的东西就上楼。夏一扬轻轻抱起怀中的人，慢慢跟上。
徐长安卧室的隔壁，是一间一模一样的卧室。
淡蓝色的壁纸，清浅淡然。美丽中透着清新，很简单的摆设像一幅笔触轻柔的素描画。
从今天起，她保护她。
夏日的清晨，阳光浅浅的洒下来。
海面上波光粼粼，沙滩上金光闪烁。
很安静，很美丽。
一直蓝色的船静静停在港口，柯三水像是着了魔，不由自主的走了上去。
全部都是蓝色，像是海的颜色。
淡蓝的墙壁，淡蓝的船舱，淡蓝的旗帜，淡蓝的地板，淡蓝的桅杆，淡蓝的栏杆，淡蓝……
那是一个笼罩在清凉气息中的地方。
柯三水打开一扇门，一只脚还未踏进去就被一阵强烈的光芒吸进去。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倒是一种期待。
下一秒，手中多了两份寿司。
“小水，这边两份乌冬面哦。”
“小水，这边的寿司，快过来。”
“小水，这边来两瓶清酒。”
小小的料理店，人满如潮。柯三水愣在原地，有些茫然。
忽然间想起什么一样，一头扎进厨房。
深蓝色的大衣服，脖子上挂着一只白色毛巾，头上带着一顶傻兮兮的帽子，手中忙碌着各种食材。
柯三水站在门口，忽然笑了起来。真傻，这不就是自家料理店吗？她怎么有些恍惚呢？
闭着眼睛，闻着厨房的味道，心底一阵阵安稳。
睁开眼的瞬间，一片宁静。什么，都没有。
小小的厨房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错愕，随之而来的竟然是深深的恐惧。身后有什么声响，奔出来的刹那，门口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爸爸！
还好，就在那里。门口不远的沙滩上，他正慢慢走着。深色唐装，看起来完全不是平时的父亲，很年轻很帅气。
柯三水一阵安心，拔腿便去追。
他慢慢走着，她飞奔着。却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他总在她眼前目光所及的地方，却又那么遥远。
那段距离，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
那艘通体蓝色的船，静静的停在那里。似乎在等待什么……
眼中的身影停在船边，轻轻招手，脸上是慈祥的微笑。
她看见她说：女儿，再见。
她停在原地，忽然间失声痛哭。声嘶力竭的嘶吼，痛彻心扉的悲伤。
瞬间涌出，模糊的光影里，那船只，静静的行走。
消失在天海相接的地方。
“爸爸，不要走……”
泪水滑落，脸上一片冰凉。瞬间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精致美丽的脸庞。
这个梦，那么真实。
“小彩，我没事。”嘶哑的声音传来，徐长安不由得心疼。
这份柔软是她给的，也只会是属于她的。
第七天，是柯禹的头七之日。
柯三水抱着骨灰盒站在料理店门口，一言不发。
徐长安站在她身边，眼神有些飘渺。
眼前的料理店，已经被有心人修复到原来的模样，连那门口红色的鲤鱼幡，都一模一样。
可惜，错误就是错误。即使补偿，也无法还原到最初。
“小彩，我们走吧。”柯三水缓缓转身看着徐长安，脸上的表情竟是一种欢愉的微笑。
一时间，徐长安有些错愕。
整整七日，只有死寂，她的脸上没有过一丝表情。如今，却忽然间这般……
“三水，回家。”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