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六梦。爱已生了根
这许多年,连着对林吾飞越也是如此。
只是最近,平静的生活忽然被打乱,她的情绪似乎也乱起来。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是从那次大雨他抱着她一起淋雨陪她哭泣吗?还是从他发疯将她的小宠物送回来,又或者是从他住进安家开始?每次见他,她总有些面红耳赤。
那些发生在他和她还是少男少女时期的事情,那些她以为她已经忘掉的事情,竟然一件一件变得清晰无比的浮现在脑海里。
那些当时嗤之以鼻的幼稚,现在一件一件冒出来刺激她的神经,让她把当初没有表漏的情绪一点点还回来。偏偏,她竟然控制不了。
她,到底是怎么了?
这人,又是对她做了什么呢?
她疑惑,一抬头,反而看见他越来越懊恼的眼神。一阵满足,不由得勾勾唇角。
他见她嘴角一勾浅浅笑意浮上脸庞,顿时心里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
一个拥抱将她圈在怀里,再不言语。
她也难得的不挣扎不揍他,只是静静的任他抱着。
这一方小天地,微微的温暖起来。
徐长安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淡淡的困惑。
不是该睡不着辗转反侧吗?她倒好,一夜好眠。
抿唇一笑,真傻。何时她会在意这睡着睡不着的事情了呢?
一下楼就看见一群人坐在餐桌旁只等她一个了。柯三水一个大大的笑容瞬间闪现在眼前,林吾飞越嘴角勾勾一副已经吃饱喝足的模样,夏一扬端坐在那里看着她,安源和夏安梨则满脸笑容。
那些微笑里,竟然有些温暖的气息。
徐长安摇摇头,抑制那不受控制的嘴角。不过是假象,他们也都会离开的吧?
“小彩,你知不知道哦。每次都是你最晚下来。”柯三水嘟着嘴看她,笑意不减分毫。
“好啦好啦,怎么不叫我呢?”徐长安摸摸鼻子,平日她都会叫她起床的。
柯三水看看端坐在那儿一脸无辜的林吾飞越,扶额轻笑。
某人一大清早的起来就等在门口不许她去叫她,这可不能怪她啊。
徐长安坐下,啃着最爱的油条,喝了几口豆浆。终是停下来细细瞅着夏一扬,那眉那眼,确实有些相似呢。
心里犹豫许久,终是在夏一扬起身的瞬间问出口来。
“夏一扬,夏一楚是谁?”浅浅的声音散在屋里。
夏一扬站起的身不由得晃了一晃,那侧面的脸庞竟然无端的让徐长安的心难受起来。
她只顾着看夏一扬,却被另一个声响震了一震。
夏安梨满脸恐慌的起身收拾打翻的瓷碗,却是慌张起来,勺子和空盘子又在这手忙脚乱之间掉落。
安源看着妻子的慌乱,不禁心疼起来。伸手握住她颤抖的小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稳稳抱着。
一抬眼,一道略带冷漠嘲讽和不屑的眼神便打过来。
安源看着徐长安这眼神,心里难受的窒息。却丝毫不表现出来,仍旧微微的笑了笑,再去安慰怀中似乎受了惊的人儿。
徐长安冷笑一声收回目光,看着又坐定的夏一扬。
“夏一扬,不要骗我。”徐长安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
夏一扬抬眼,眼前的人就这样冰冷的看着他。似乎听见空气里传来夏一楚的声音。
“一扬,一扬……”
那些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
“他,死了。”嘴角一勾,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仍旧美的倾城,带着罂粟的诱惑和死寂的冷漠。
徐长安一愣,目光停留在那微微一笑中。
他,在笑?
“夏一楚,我哥哥。他死了。”他笑起来,转身走出去,再不理这一室诡异空气。
眼前有些模糊,似乎记忆里某些重要的东西忽然走了。可是偏偏她不知道失去了什么,到底是什么?
愣愣的坐着,再不言语。
整个身体冰冷下来,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她忘了什么吗?她到底忘了什么?
忽然一阵温暖传来,她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那暖暖的气息让她一阵心安,闭上眼睛,只是慢慢安心下来。
“林吾飞越,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呢?”
街角的微风里,一个人影踉跄着奔跑。
“一扬,一扬……”那声音如影随形,无法摆脱。
“一扬,今天遇到一个好可爱好可爱的小女孩,她叫安小彩。”
“一扬,这个玉扣是妈妈留给我的,我不能给你。”
“一扬,不要闹,乖。”
“一扬,一扬……”
那个声音,那个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在此时如同鬼魅般飘在耳边,摄人心魂。
他死了,他死了。他已经不存在了!
夏一扬微微抬头仰望蓝天,清晨的日光带些温和却还是不能直视,眼眸狠狠刺痛,泪水滑落。
蹲在马路边看车辆来来往往,那一日的场面又浮现出来。
破旧的二层小楼,姐姐夏安梨在煤炉边做饭,烟煤散发的臭味弥漫整个屋子。斑驳的墙壁上是唯美的涂鸦,阳光浅浅的照进来,温暖美好。
夏一扬坐在二楼阳台上,两只脚丫子一甩一甩,透出些可爱和活泼。
夏一楚站在一旁,画夹上有远山的形状,泼墨般弥漫开来。
“哥哥。”
“嗯。”
“安小彩,是什么样的女孩子?”男孩扬起脸咧起嘴笑起来。
“嗯,很可爱,和你一样调皮呢。”执画的手一愣,那个小家伙啊。
小小的一扬看着哥哥飞扬的神采,也不由得一阵开心。如果有一天他见到她,也一定可以成为朋友吧。哥哥说,他们一样调皮呢。
一抬眼看见哥哥胸口的玉扣,嘴角弯起来。
从身后悄悄靠近,胳肢窝的缝隙抓过去,却被他一闪身躲开。如此几个回合,少年放弃了掠夺。
“哥哥,玉扣给我吧。”哀求的眼神,微微撅起的嘴。
“一扬,这个玉扣是妈妈留给我的,我不能给你。”嘴角一涩,他还是不得不说。这个玉扣,是责任啊。
“为什么,为什么妈妈只留给你?我也要!”少年听完果然愤怒起来,使了更大的力气去夺。
一夺,一闪。
阳光热辣辣的晒下来,少年带汗的手掌紧紧握住。抢过来,一定要抢过来!
狠狠的撞过去,一只手猛地抓住玉扣一拉,有血肉磨破的声音传来,手中的链子上多了一抹红色。
血,一滴,两滴……
眼前的人,不见了。那冲撞的瞬间,栏杆未拦阻的,是一条生命的流逝。
他的亲哥哥,在他眼前,被他害死。
夏一扬,你怎么还有资格活着呢?你怎么还有资格来爱那个精灵一样的女子?你怎么还有资格一直戴着这条链子?
长久的压抑在这一瞬间爆发,所有的伤痛都暴露出来,他全身的悲伤远远的传来。柯三水眉间一紧,泪水哗哗的掉落下来。
她知道,她都知道。三年前他也是这样一个人在海边游荡,整整三天。是她将晕倒的他带回家,是她将陷入自闭的他拉回来。
现在,他又是这般模样吗?
轻轻走近,轻轻拥住,冰冷的悲伤缠上整个身体,连阳光都失了温度。
“一扬,一扬……”
平静的风拂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徐长安坐在泳池边看着满园的绿意,轻轻眯起眼睛。
那个人,原来是那个人。
那条链子,她唯一能想起的便是那一天残留的唯一一抹温暖。那个男孩子,对她笑得灿烂,那个男孩唤她,小彩。
看见那条链子的瞬间,她是窃喜的。她以为夏一扬就是那个人,她以为那一抹微笑又回来了。
可是,连他,都走了。
那一天,她失去的,还少吗?
为什么呢?为什么悲伤都是她的?为什么看不见光亮?
小水,小水,小水,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那是她生命里,唯一的温度了啊。
慌忙间站起身来,踉跄着走几步,又摔倒。再起来,再摔倒,不断循环。手肘,膝盖,开始有血珠渗出来,点点滴滴粘在白色衣衫上,像是盛开的红色蔷薇。
整颗心被什么抓在手里,紧紧握住。不敢动,不敢碰。
“林吾飞越,我疼……”跌落在水中,嘴角溢出最浅的呻吟。
眼泪默默的流淌,无法停止。
为了什么?为了谁?是为了只见过一面却让她心心念念许多年的夏一楚,还是为了自己?为了这个千疮百孔苟活一般的自己?
窒息一般,身处水底。没有光,没有空气。死亡,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感觉?
阳光,温暖,在哪里呢?
有没有人,可以救她?救她啊……
原来,她想要活着的,想要活着的啊。
挣扎的心,抵不过麻木的身体。缓缓沉下去。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呢。
安源,她的亲生父亲,恨了那么久。她累了,不想再恨了。这一刻才明白,连母亲都没有恨过他,善良的母亲从来没有恨过他啊。
小水,小水,对不起。好好,活下去啊。
林吾飞越,以后,就没有人欺负你了。那些小东西,随你了。不要哭啊。
那难得的温柔被悉数勾出来,连眼底都泛出笑意。真真正正的,笑意。
徐长安,你个胆小鬼!这么简单就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你却逃了这么多年。徐长安,你这个,胆小鬼!
“呵呵……”微微张嘴,一口水涌进喉咙,铺天盖地的冲撞。
伸手,最后一抹理智,抓住那浅浅的一抹光。
这样,真好。
“安小彩,你这个胆小鬼!”
满树都是红红的苹果,还有一个讨厌的人。
少年站在树上,一手一个苹果,指着树下的她大喊大叫。
徐长安抬头看看嚣张的林吾飞越,一脚飞踹过去。整棵树剧烈摇晃,林吾飞越两手苹果一甩,死命抱着树不松手。
“你谋杀亲夫!谋杀亲夫啊啊啊……”一嗓子嚎起来,远近闻声。
忽然出现一道人影,淡黄色衣裙,大大的流苏帽,浅浅的微笑。林吾飞越的母亲,那个美丽慈祥的身影。
“飞越,不可以欺负小彩哦。”连声音都是柔柔的。
“妈妈,你欺负我!我两只眼睛都看到是安小彩欺负我好不好?”男孩一脸悲愤,唰的从树上跳下来,步履轻盈,哪里有刚才惊吓颤抖的模样。
徐长安斜眼,练了十几年的武,白练的不成。
她也不过练了四年,那一脚她使了全力也不见他真的摔下来。
“飞越,你喜欢小彩啊。想不想和小彩永远在一起?”柔柔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两个人一愣,傻了。
他盘着指头算,他才,十四岁吧?歪着脑袋,那丫头,才十二岁好不好啊?
徐长安倒是嘴角一勾,这样,未尝不可。等到以后他发现他身边的人不是她,会不会很可笑?哈哈……
十二岁的徐长安,微微一笑。
那是林吾飞越第一次看见徐长安的笑容,流光溢彩,倾心一面。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这个笑容,他想要天天看到。
“妈妈,好啊。”向前走几步,拉住女孩子的手。那只手狠狠挣脱却又被拉回来,再不能动。
那么快,他看着他的小新娘穿着白色绣球礼服站在身侧,淡淡表情,不喜不悲。似乎,这一场订婚也不过是一顿家常便饭。
他不悦,捏她的手。
她连头都不抬一下,看着前方。
他和她,就这样,订婚了。家宴上只有五个人,他和她,林吾飞越的父母,安源。这样简单,决定了一生姻缘。
徐长安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一幕发生在眼前。她清楚每一个人心里的想法,她看得到每一个人细微的表情。
她张嘴对着小小的长安大喊,不要,不要。
却不知道,不要什么。
不要答应,不要伤害他吗?她,也会有心吗?
徐长安看着那一对小小的人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