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傻丫头。试着去放下
过了许久,又有脚步声响起。
“他能跟着我多久,我就在他身边多久。”
不错,她其实很自私。自私到被动,被动到冷漠。如果没有林吾飞越这么多年的主动,她不会给他一点机会。她曾经因为那些隐在心底最深处的情绪抛弃他伤害他他都没有放弃过她,只有他一个,只有他一个会这样对她。
她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会这样待她了。
她因为他对她的好,才渐渐觉察到了他的好。她这样自私的人,本就是不该得到幸福的。可是,可是,终于,她也觉得可以试一试了。那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如果她也可以让他觉得幸福,她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这一刻,眼前的白和红,都清晰起来。
“安小彩,你终于肯给别人一个机会走进你心里。我,来晚了吗?”他明白,他那么明白,可是这种不甘心这种酸涩疼痛,他要怎样才能压制下去。
“夏一扬,其实你不喜欢我的。你只是爱上了从哥哥那里听到的安小彩的影子,你根本不了解我。你喜欢的,只是在你心底存在已久的梦幻泡影。你看清楚,站在你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你心中所念吗?”
她退后,转身,与他相对。
那样近的距离,他看得见她鼻息之间的白气,她看得见他握紧的拳。
两人沉默不语,良久,夏一扬抬脚。
徐长安站在原地许久,才慢慢一脚一脚向前走。
小屋门口,林吾飞越已经等在那里,脚边是一坛子酒。徐长安一眼瞄过去,一愣。梅花酒?
这酒,是林吾飞越在世时自己酿的。她没喝过,却在饭桌上听安源提过。那是林吾飞越发疯一般赖在她屋里三天以后某一天,安源说他再也喝不到那样好喝的酒了。
没想到,还有。
徐长安抬眼看林吾飞越,他笑眯眯的眼睛也看着她。
徐长安站在原地看着他,忽而笑了。
他见她笑,跳到她身边。凑近耳朵轻轻说了句什么,热气呼来一个哆嗦。不由得身子矮了半截,一眨眼跳出他的怀抱范围。冲进小屋,啪的关上门。
有你,足矣。
他说,有你足矣。
是否,有她在,他连那丧亲之痛都可以淡化;是否,有她在,他连那母亲遗物都可以共享;是否,有她在,他真的觉得如此幸福呢?
她徐长安,真的那么重要吗?
从未有过的感觉侵袭胸腔,呛的她眼泪滴滴往下掉。似是一个缺口,他的脸在她眼前如走马观花一般闪过。年少的,少年的。
那么清晰,那么明确。
咧开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林吾飞越,谢谢你。
身后门开的瞬间,徐长安脸上又恢复淡淡的表情,只是眉眼间那多了喜悦的神采无端的夺目炫彩。
夏一扬一进来就看见那火红的人儿站在那儿稍显局促,似是被他撞破了什么秘密。
林吾飞越又在外面墨迹了一会儿才进来,小屋里什么都有。从小厨房里拿了几只白瓷杯摆在桌上才又出门去搬那坛子梅花酒。
古老的陶制酒坛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泥土,坛口是红色的布包裹着。有些像武侠片里大侠的道具,但那淡淡的泥土香却隐隐透出了美味佳肴的诱惑。
徐长安坐在木桌前,摘了手套放在桌上准备去倒酒。手还没碰到酒坛子就被另一双手拉起来,那双火红火红的大兔耳朵手套又回到了她的手上。动作快的好像她没有摘下来过。
徐长安转头看他,他一脸无辜。
红色的衣服映的他的皮肤流光溢彩,粉粉嫩嫩的红色。她忽然有些邪念入体,亲下去,亲下去。
终究是忍住了。她是人,不是狼。
况且,迟早都是她的。
又坐下,等他动作。
林吾飞越手指摸上酒坛,正要摘下那红布。徐长安忽然伸手去拉他,等一等。
“三水还没来。”
三水,这么久了。她也该到了啊,这个园子不论怎么走都会走到这里来的。
忽然间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吓了她一跳,猛地抬头看林吾飞越。他也正低头看她,两人眼神交汇,瞬间明白。
糟了!
柯三水果然去了那里,不进去了,还华丽丽的掉下去了。
她不过是看这园子是在好看不舍得走,谁知道脚下一滑就冲进一片木质栅栏围着的地方。眼看着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她正要走一只手刚碰到栅栏脚下就出现一个洞!
于是,她红果果的变成了猴子屁股。全身火辣辣的疼,洞并不深应该也没摔出什么大毛病,就是各种擦伤啊,疼!
窝在洞里喊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心想他们几个发现自己很久没回去应该回来找她的吧。
哎,不知道林吾飞越知不知道自家园子里还有这么诡异的地洞啊?要是不知道,她岂不是要冻死在这里。
她白色羽绒服在就黑一块白一块了,雪花一片一片飘进来,凉丝丝的。
一扬,一扬啊,快点来救她啊。看在她那么喜欢他的份上,看在她曾经也做过他一天女朋友的份上,看在她至少陪了他三年的份上,来救她啊……
小彩,小彩就算了吧。小胳膊小腿的,来了也没什么用啊。可是,至少发现一下也好啊。小彩啊,小彩,快点来发现我啊!
林吾飞越,你这个变态,这么漂亮的梅园你挖什么洞啊?害她现在困在里面冷的直抖,会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死翘翘啊?她还没有完全走出自卑的阴影可以欢欢喜喜的活着,她还没有和小彩一起幸福,她还没有让夏一扬喜欢上她,她还没有把爸爸的骨灰带去日本。她,她不想死啊!
柯三水心里乱七八糟的混乱想法一上来,反而没那么冷了。抱膝蹲坐在洞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抽鼻子。
难道遭了罪,还把她心里的幽默细胞勾出来了?
鼓鼓腮帮子,管他呢。乐不着别人娱乐娱乐自己也行啊,接着胡思乱想。
“三水,三水!”忽然惊天一声炸响在耳边,天籁啊!
“小彩,我在这里。”一下子跳起来,没想到腿早就麻了,于是又华丽丽的摔倒在地。
“三水,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徐长安的声音第一次有些许颤抖。
虽然是当初因为比赛才来挖的地洞,没想到现在还在。不太高却也没那么矮,就这么摔下去肯定会有事。
“没事没事,你们来了就好啊。没觉得哪里特别疼,你别担心。”柯三水窝在地上没起来,声音却很大。
听起来,好像是没事。
“我把暖宝宝还有保温杯扔下来,你喝点热水暖一暖,然后爬上来。”徐长安出声,看着身后随时准备着的两个人,把绳子拴在保温杯上吊下去。
过了几分钟,柯三水拉拉绳子。
上下开始齐心协力,毕竟那么大一个人要这么拉上来是不可能,可是相互配合总是没问题的。
柯三水狗爬式的抓着绳子,一只脚抵着墙,一只脚无声无息的吊着换膝盖贴着土墙。两只手一只一只的换,终于得见天光。
临到洞口的一刹那,一只手伸过来拉着她脏兮兮的手,暖暖的。
她冲着她笑,她狠狠瞪她。
终于上来,徐长安刚要喊林吾飞越过来帮忙,夏一扬已经一把扔了绳索从地上抱起柯三水,自顾走了。
林吾飞越挑挑眉,看徐长安一眼。乐了。
徐长安看着那背影,忽然间说不出的舒服。
雪花仍旧飘着,比刚才更大。
柯三水在床上躺了三天,强制性。
第一次齐心协力做一件事,没想到是打压一个伤患。几个人坐在花房里笑呵呵的,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窗外已经没有下雪,淡淡的暖阳映进玻璃花房,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我们都高三了呢。”林吾飞越低低地说一句,转头看徐长安。
高三了呢,还有半年这样的日子就结束了。然后,然后,各奔东西吗?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或远或近,总想要达成。如柯三水,如林吾飞越,更如夏一扬。
“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也没有想要选择的专业。”徐长安闲闲的说一声,看角落里一颗吊兰绿白相间的叶片。
“我要去北京。”淡淡的语调,表达着早已根深蒂固的思想。
“我啊,正在考虑呢。”她,没有想要去的地方啊。
徐长安闻言,转头看他。家族的传承,他,逃不开的。
“你们哦,考虑那么多。难道连自己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吗?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咯。像我一样啊!”一张脸喜滋滋的凑到三人面前,随即一愣。
“你哦,又跑出来。”无奈。
“三天的嘛,今天该解除我的门禁了吧?”笑眯眯,笑眯眯,再躺下去她会疯掉。
“走!”某夏撂下一句话,抱起某水又走了。
“夏一扬,我跟你没完……”絮絮叨叨流进回声里,透着不可言喻的快乐。
一时间剩下两人静悄悄的,谁都没有再说话。
透过玻璃看向窗外,好像有风淡淡吹拂,园子里的树轻轻摇摆,落下点点阳光。透着清新,荡着唯美。
空气中流淌着淡淡的温暖,仍旧是静静的。
徐长安抱膝靠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手臂。无声无息,却好似声声在耳。
“再想想,你想去哪里?”越发低沉的声音绕在耳边。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她,没有地方可以去。
“你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仇恨,对安源叔叔的仇恨,其实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活着的理由。如果没有我这么多年死缠烂打,现在放下仇恨的你,是不是也不会活着?”忽而高昂的声音,激烈起来。
活着的理由吗?
她愣住,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那可笑的恨意原来支撑自己走了那么久。是吗?是那样吗?
她是那样,不珍惜自己的吗?
“林吾飞越,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其实全世界只有你最了解我了对不对?你帮我想想,我该去哪里,我能做什么,不要,不要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眼眸低垂,她平静的语调一字一句传进他的耳朵。
她说,不要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他那么珍惜的她,怎么会呢?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心会疼成那样,她的一字一句片片凌迟。
他一直知道,一直知道她不在乎任何东西。这世上能让她在乎的人事物,早就消失殆尽了。可是,从来,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连自己都这样厌恶。
他要怎样,才能拂去她心间的绝望。给她活着的快乐和希望呢?
她的脸庞,离他那么近,近的触手可及。细长的手指伸出,靠近,却在咫尺之间犹疑不决,最终狠狠收回。
低垂的眼,睫毛随着颤动,仿若精灵。那只闯入他生命许多年的精灵,在他面前如此脆弱。
保护,爱惜,他要做的,就是这么简单。
终于一伸手,将她揉进自己怀里。那清冷的气息接触到自己,微微僵硬却没有拒绝。
“林吾飞越,我喜欢你。”
“我在那次落水之后才知道自己喜欢你,刻进心底的喜欢。也许是因为习惯也许是因为爱情,你在乎初衷吗?”
“我只知道以后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这样可以吗?”
她静静的说,他静静的听。不插话,不打扰。
他爱的女子,在他怀里述说着对他的喜欢呢。
“以前,总觉得你是小彩的不是长安的,这一切都不是长安该拥有的,总有一天你们会离开,终有一天我还是要一个人面对风雪。我看你一步步陷进来心里想着报复,却又偷偷开心。我希望你越陷越深,最后深到永远离不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