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大年夜。游戏里温情
走近病房，一阵笑声传来。
安源坐在床边削苹果，粉嫩粉嫩的苹果在他手里变成小小的一块，小心翼翼的喂她。那份小心，那份呵护，徐长安见过，在初到安家的三年里，她都坦然接受并且为得到这种呵护而努力。
直到那一天，她再次拿回那本日记。
安源的嘴角噙着的笑容是她从未见过的满足，是的，满足。
阳光照过来，她看不清夏安梨脸上的表情，但是那笑声传来的也是幸福。
徐长安微微的笑，推门而入。
“爸爸，待会儿安叔过来接你们，晚上还是要回家的。”换下床头花瓶的百合，将新鲜的海芋插进去。
“小彩，谢谢你。”她诚心的道谢，满脸笑意。
徐长安第一次在这个女人面前觉得无地自容，觉得挫败，竟然有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嗯，我先走了。你听来苏的话就行。”你听来苏的话，会好的很快。
话音一落，脚步带着思维出门。
“安小彩，你完了。”
岳来苏看着这小家伙脸上不可思议和咬牙切齿的表情，实在享受至极。可是又不得不亲自上阵开导一番，实在是不想啊不想啊……
“你喜欢她是正常的。你是个活人，不要总是活在过去。也不要觉得这很不可思议，不要排斥。就像你喜欢林吾飞越一样，那是很自然的感情。”
顺其自然，他相信她听得懂。
“喂，记得初三聚会。跟你家那口子早点来帮忙。”抬头，挑眉。
对面人影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无趣的很。他刚刚都贴到那女人耳朵上去了，怎么这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边走边想，一阵风声呼呼传来，反射性后退几步，某人脚停，风停。
“靠，林吾飞越你往哪儿踢？”岳来苏一阵愤然，还好啊还好他躲得快，否则他的子孙后代该提早说拜拜了。
这俩变态，活该一个降一个！哼！
林吾飞越也不管他是大骂小骂还是偷偷骂，疾步上前搂住徐长安，任她将身子靠在他身上。
“媳妇，跟我去一个地方。”
岳来苏送他们到医院门口，阳光照映白雪，少有行人。目光所及，只是一片纯净的世界。
他将她搂在怀中，细细呵护。她靠在他身上，全然信赖。这是他一路走来看见的他们，即便她曾不承认，即便她曾伤害他，他仍旧以那样誓不罢休势在必得的傲然姿态全心守护。
看见他们在一起，最开心的就是他了吧。
这两个臭石头都修成正果了，没理由他还在孤苦伶仃。想到自家那个，一阵黯然。不知道他拿出林吾飞越式的死缠烂打，能不能重新追回来。
再抬眼时，眼清目明。
全身，都是斗志。
车子驶向郊外，那是曾经有过一片断壁残垣的绿色天堂。
此时在年末的余光里，散发着浓浓的萧条，弥漫着雪色未尽的清凉。
徐长安的手小小的，安稳的被林吾飞越握在手心，暖暖的。如同这整个冬日，阳光与她给与他的温度。
脚下簌簌的声响，眼前茫茫的迷途。
他说，小彩，这是最后一天了呢。
最后一天，什么的最后一天？这一年吗？这多事的一年吗？
终于停在一片断墙前面，有长年累月风霜雨雪拂过的痕迹，丑陋的，清晰的，映在眼眶里。
她不解，他很少有动作会让她不解。
不明白，便等着。
他将她的手拉过来，温柔的搓着，然后掏了白色绒毛的手套细细的戴上。他微微低头，耳垂晶亮透明摄人心魂。空气里弥漫的气息让她狠狠一震，咬住嘴唇抑住呼吸。他抬头看她一眼，轻笑起来。
黑亮的眸子忽然间垂下来，一瞬间便到眼前。浓浓的属于他的气息充满鼻息，那一声一声厚重的不可逃避的心跳又缓缓传来。
她忽然明白，她的血肉里，他早已沉淀。
丝丝缕缕，不声不响。
她大彻大悟，抬眼注视他。他的眼里有一个人影，着黑色羽绒，立于最深处，永久不消。她嘴角微微的弯起，她想他看见的，也一定是这样一个模样。
林吾飞越眼底淡淡的震惊转为狂喜，他一年一年的努力，他一点一点的渗透，以后要很多很多年以后才会看见她在他怀里笑得如同瑾玉。他从未曾想过，怀中人儿心中坚冰稍化会以这样排山倒海般的眼光回转。
将她狠狠的揉进怀里，紧紧的搂着。
八年，八年。真的，好长。
他以为年老是在一年一年的时光里慢慢沉淀而成的，却不想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他已老去。
如此老去。
“小彩，我带你过去。”微微低沉的声音落在耳畔，她微颤。手掌隔着绒毛拉他的手，修长温暖。
匍匐在地的树木，映照在树的阳光，微光初薰的呼吸，终究隔绝在一片断壁残垣的震撼里。
那长久时间里无人到来的墙壁上，爬山虎被清理至墙外垂墙而摆。墙壁上满满的油彩，一幅幅，一段段。述说着他和她的天上人间。
那是，他和她相识以来的画面。
初见，她被安源领进门，立在门口不进来，他来拉她被她狠狠推倒在地，眼神冷漠。之后，一个热情一个冷漠，一个追逐一个躲避，一个温暖一个伤害。那一幕幕，都是她，和他。
画中的她，连第一次见他时的白色棉袄都清晰再现，孤儿院门口摔倒时擦破的手掌衣服上沾着的烂泥。那么清楚，那么清楚，他都记得。
一点一滴，他放在心底，妥善安放。
她一点一点看过去，心里残留的冰冷一丝一丝暖起来，从这涂鸦墙的四面八方，有什么久违的力量缓缓的一丝不落的淌进心底。
那里，什么碎了，什么满了。
眼珠子一串一串掉下来，落在他张开的手掌上。
那里，有她模糊的视线，有她清晰的掌纹。
一根姻缘线，坚定的驻扎。
在他身，在他心。
徐长安得了一份最好的新年礼物，心情自然好到人尽皆知。
安源抱着夏安梨喂药，霸道的温柔的，像极了一个男人。当年徐青也曾这么抱着她，霸道的温柔的，灌药。
是的，灌药。
当年的徐长安，也是霸道的，肆意的，调皮的，小霸王。会哭会闹会揍人，坚决不喝药不打针。镇上的医生说起这小孩就只有一句话，这混世魔王，打个针跟杀人一样。
徐长安一愣，客厅里的人都看着她凝固在嘴角的笑。
安源手中动作一顿，以为长安嘴角的笑意又是嘲讽，不由得心下一凉。
她怎么，会想起那些往事呢。
安叔开门进来找林吾飞越，门外有人来找。
徐长安看他对她微微一笑，放下心来。今夜，能留下吗。
林吾飞越家里，只有他的祖父了。那个老人，那个见了她会摸她的头叫她小彩给她漂亮的小颗水晶的和蔼老人，她，不该的。
心念一到，脚下生风。
他已走到门口，修长的身影在黄昏的光芒里熠熠生辉。挺拔，坚强，可以信赖可以依靠。
沉默良久，眼见他转弯出去，她终于出声，“林吾飞越，晚上，你还是回去吧。”
那身影顿了顿，脚步未停，径直出去了。
她站在原地，不知该向前还是后退。
向前，她当真希望他离去吗？后退，她退去哪里？
她犹犹豫豫之间，他却已经回来了。身后一人恭敬谦卑，“安小姐，安先生，老爷已经到了。”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安源微微点头，向门外走去。
徐长安猛然抬头看向林吾飞越，那厮淡定的冲她微笑。
胸有成竹。
这样，就好。
门外黑色林肯旁边一排黑色人影。甚至安宅周围一圈，若隐若现的多了许多人。徐长安看一眼，安心了。
这样，该是安全的吧。
其实，她都知道的。林吾飞越家，真正侧重的经营不是商业，而是另一个，她永远无法企及的领域。
车门缓缓开了，她闻到空气里多出来的味道。压力，长年居于高位执掌生杀大权的肆意流转的魄力。
霸气。
“老爷，请进。”安源，叫他，老爷。
就像那些人一样，叫他老爷。这一声，传达了太多信息。徐长安一时不觉，生生后退了半步。
身旁一只手稳稳地扶住她，稳稳地。
“丫头，不请爷爷进去吗？”笑意，眼前精神矍铄的老人满脸笑意。
徐长安忽然觉得自己很卑鄙，她有些怕他，虽然只是一瞬间。
她又忽然笑，即便承载了些许恐惧却带着更多欢喜，她伸手去拉他，“爷爷不进来吗？”
那双手，有厚厚的茧子。却足够厚实，温暖。
她冰凉的手触上去，被那热度微微震撼。
这样一个掌心温暖的老人啊，她怕他什么呢？那些生杀，在离她遥远的那一方。那是她不曾企及的属于他们的世界。她，没有权利，没有资格，怕他。
老人定定的看她，眼角皱纹里透出试探。她默默微笑，温柔坚持。
“丫头，长大了。安家小子，这孙媳妇你养的不错。改天去褚廉英那里一趟吧，你老了。”伴随着这句话，他反而牵着徐长安的手进屋，林吾飞越跟上，安源站在原地。
那句话的意思，他，可以完全离开了。
以为一生的牢笼，因小彩一个微笑，老人一句话，他便可以完全抛开。
从此，自由。
多么，诱人。
一室温暖，心思各异。
柯三水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家常菜，色香味俱全。
老人上座，其他人依次落座。
安源夏安梨，夏一扬柯三水，徐长安林吾飞越。七个人，整间屋子。
四周帷幕重重，复古的装饰将这间富丽堂皇的客厅改装成了一间古香古色的江南老宅。窗花木棂，高桥端架。
空间变小，灯光暮黄。萦绕出温暖甜腻的氛围，感观沉睡，心灵放松。
“丫头，喜欢江南？”
徐长安正吃着一口艾草香叶，冷不防被一句问住。
江南，喜欢却永远不会去的地方。喜欢吗？
“爷爷，我还没有去过。”没有亲眼见过的地方，无所谓喜不喜欢。
“丫头想去？明天启程吧，飞越陪你去。”说一不二，老人的眼光炯炯有神。
徐长安一瞬间僵在原地，也囧囧有神。
说风就是雨？
“爷爷，明天不成，我有事。”林吾飞越难得的没有赞同，一眼扫过去眼角光芒意味不明。
“嗯，不去？那我陪丫头去吧。丫头，嫌弃老头子吗？”
老，顽，童？
“嫌弃。”果然。
林吾飞越射过来一个赞赏的眼神，孺子可教也。
“安小子，你这丫头，可得好好调教了。”一句话将愣在原地的安源惊醒，频频点头道歉。
“无趣无趣，还是你这女儿有意思。”
柯三水和夏一扬面面相觑，夏安梨在一旁看的开心。
这样的场面，若是少了安源从小养成的敬畏，恐怕会很有趣。
一顿饭吃的妙趣横生，徐长安摸出了老人家的脾气，两人玩的不亦乐乎。安源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这么多年，他驰骋商场谁都不怕，唯有这位老人。看着他长大的老人，他敬他畏他怕。
那边，徐长安和林吾飞越逗的老人家乐呵呵笑，这边安源抱着妻子喂药顺便偷香，柯三水和夏一扬无语看向两拨，两人拿了扑克打小五张。
途中柯三水上楼回房在打开佛龛给柯禹上香，说了很多很多话，笑得很开心。
再下楼，一群人却已经坐在了一起。
“丫头，什么好提议？我要参加。”
“爷爷，你参加我们不去玩了。”徐长安嘟嘟嘴，露出一副可怜可爱的模样惹得老人家一阵哈哈大笑。
“好好好，老人家知趣，你们小辈玩，我看。”
游戏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