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学习比高一紧张多了。同学们每天一睁开眼就是在上课下课中度过。秀竹和晓荷吃饭的速度也比以前快多了,看来人被环境逼迫着真的是会有所改变的。
秀竹有时候上课还会想起母亲,她只有在心里祈祷母亲能快快好起来。
又到了春天。人和植物一样,从寒冬走到阳春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植物用自己的色彩把大自然打扮得美不胜收,人则在这美景里自由徜徉,用喜悦的心情让自然变得喧闹活泼。但是秀竹的心上总有一块石头压着,她开心不起来。
一天晚自习下课,赵建国叫住了正要和秀竹一起出去的晓荷,“你先等一下,我有话对你说”。秀竹冲他俩笑笑,说了声“我先走了”,便独自走出了教室。
晓荷远远地跟着赵建国走出来。刚下课的校园还有些喧闹,同学们三三两两在校园里穿梭。赵建国回头对晓荷说“咱俩去操场走走吧”。晓荷没说话,只是远远地跟着。
两个人来到操场边上,看到黑乎乎的操场里有影影绰绰的人影。晓荷冲赵建国低声说道“我不去了”。赵建国停住了脚步,他返回来走到晓荷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递给晓荷。
灯光下透过塑料盖子晓荷看到里面是一支钢笔,还塞着一张纸条。赵建国把盒子举到晓荷面前说“给你,送你一支笔”。晓荷退后了一步“我不要,我不能收”。赵建国安慰她道“拿着吧,我专门买的,预祝你高考顺利。你别有心理负担,就当作好朋友之间的礼物罢了”。
晓荷迟疑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谢谢你”。顿了顿,她又说“那我先走了”。赵建国“嗯”了一声。两个人一前一后分开走了。
晓荷来到一处灯光下。打开盒子,拿出纸条。上面是几句诗“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晓荷,我知你心有伤痛,希望用我的力量能慢慢抚平。请允许我做你的朋友,那种区别于好朋友的朋友,好吗?”
晓荷手抚着胸口,她的心里很温暖。赵建国是个细心体贴的男孩子,他理解她不能说出口的痛。可是,自己不能伤害一个无辜的好人,她不配得到他的感情。想到这里,晓荷心生无限悲凉,她已经不同于身边那些花季纯真的女孩了。
她明白自己能要的是什么,有些事情注定了她不能拥有。她决定把笔还给赵建国。
第二天,她找到赵建国,将笔递给他,低着头缓缓说道“不好意思,我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赵建国没有接,嘴里说着“拿着吧,就当好朋友之间的礼物”。晓荷不知道怎么办了,她又怕被同学看到,急匆匆扭身走了。
晓荷把笔拿给秀竹看,说是赵建国送给她的,她不知道该不该收。秀竹把这支银灰色钢笔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流线体的笔身。“真好看呢”,她轻呼一声,把笔帽拔掉,仔细看起来,遒劲有型的笔尖上刻有“英雄”两个字。秀竹嘴里赞叹着“英雄牌啊,一定很贵呢,真漂亮”。秀竹一番羡慕之后才说道“既然是班长送给你的,你就当做好朋友之间的纯真友谊,送给你的你就接受,别多想了”。其实秀竹心里也知道,这支笔包含的不仅仅是友谊之情。
马上要五一节放假了,有同学在议论准备和家人去哪里游玩。秀竹现在一有空就回家,晓荷家她也很少去了。
她跟晓荷说过母亲的病,晓荷也很难过。她挽着秀竹的胳膊安慰她,说这时候就是要多抽空陪陪母亲。还安慰秀竹说“不管咋样,有母亲就是幸运的,回家好好陪她聊聊天吧”。晓荷的善解人意让秀竹很开心。
晓荷又收到了赵建国的邀请,请她一起去山上踏春。晓荷不好意思拒绝,说考虑一下。
晓荷犹豫了好久,长长叹一口气。她拿起赵建国送给她的钢笔,给他写了一封信:赵建国同学你好,很感谢你的邀请。你是个很有爱心很善良很热情的好班长,也是一个很有才华很出色的人,相信你的未来一定是很远大的。我很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和帮助。我们两个人走的路不会相同,我不能再接受你的好意了,不然我自己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
本来要结尾了,晓荷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让我们一直做好朋友吧,很幸运有你这样的朋友。谢谢。
晓荷结了尾,长长出了一口气。
整个写信的过程中,她紧张得几乎都不敢呼吸。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又害怕伤害他。
晓荷明白赵建国是个好男孩,他又那么有才华,学习又好,他肯定能考上大学,他的将来一定前途无量。她不想因为自己让他分心,更不想耽误他的前途。
自己根本不配赵建国对她的好,她已经是这样了,这辈子都走不出笼罩在她身上的阴影。她只想安静地一个人度过,她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
她还有奶奶,奶奶会陪着她,奶奶才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他的父亲怎么道歉,她也不想再接受他了。她不是她丁晓荷的父亲,他是别人的父亲,他还有一个家要照顾,他还要对那个家庭负责。
一想到这些,她的眼泪就不听话地顺着脸颊流下来。
晓荷的心很疼很疼。母亲不在了,父亲也成了别人的父亲,她成了什么?既然不想要她当初他们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为什么生了她又对她不负责?
晓荷有些恨母亲当年的狠心。当她跳下去的那一刻,她可曾想到床上那个嗷嗷待哺的女儿?可曾想到留她一个人在这世上会遭遇到什么?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她?为什么母亲不把她也一起带走?留她一个人在这世上受苦?
晓荷不敢想,她怕自己哪天真的会崩溃,她怕自己没有勇气再活下去了。她得忘了这些,努力活好,让自己开心,让奶奶也开心。
晓荷把信递到赵建国手上的那一刻,心里有一种很强烈的失落感。痛苦压抑着她的心脏。她知道自己也许错过了什么,但是她不能接受赵建国的好意。他的未来还有大好的前程。
赵建国后来的态度其实也没怎么变。三个人的黑板报还是像以前一样配合默契,讨论会还是一如既往的氛围。赵建国还是像从前一样脸上总是带着暖暖的笑。
只是,从那以后,赵建国再也没有单独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