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党郡,平周。
深夜,烛火在案上在摇曳。赵拓和熊源推了房门进来,可这房舍之中却空无一人。
月色覆盖大地,已是深夜子时,却有两道身影立在平周城墙之上,身上的披风随着呼啸东风不住的摇摆。
樊於期立在冷风之中,却也不知道太子为何带他来此处,不是说要去自己的房中歇息吗。
扶苏眸光一片清冷,寒意丛生。
“樊於期。”
“末将在。”
“我问你,燕丹是怎么死的?”扶苏拧着眉,厉色问。
樊於期迟疑了片刻,眼中似有躲闪之意,“回殿下,燕丹,是被火烧死的。末将后来又去燕丹的客舍勘察过好几次,那尸骨形骸和燕丹十分吻合,是他没错。”
“这么说,是一场意外的大火,带走了你的好兄弟燕丹一条鲜活的生命?”
樊於期听了,心中猜测,莫不是太子发现了什么。但是樊於期侍奉嬴政几十年,这点场面他自然应付自如。樊於期面色恭敬道,“末将不敢。末将发誓,樊於期绝对和燕丹无半点私交。倒是,太子为何今夜突然提起此事?”
“原因很简答。”扶苏突然抽出腰间的配剑,寒夜之中,利剑出鞘之声让人心惊,那闪亮如雪的剑体映着扶苏的面容,素日里明亮的眸子今夜却幽如深潭。
这样的太子,是樊於期第一次见到。但是,樊於期并不陌生。因为眼前的景象,让樊於期联想到了深夜在祈年宫中愁眉不展的秦王。
难道说,太子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计划。
“还请太子赐教。”
“燕丹,还没有死。”扶苏轻飘飘的吐出这句话,却将樊於期下了个半死。
樊於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末将愿以性命担保,燕丹已经死于大火之中。”
扶苏冷哼一声,“你可听说过一个成语,李代桃僵?”
“这……”樊於期瞳孔收缩,那眼中似是寒冰地狱。看的出来,樊於期此刻内心极度恐惧。
樊於期强行镇定下来,思索片刻后,肃容道,“燕丹此人一向谨慎,断然不会大意到打翻烛台让房中自燃烧死自己。所以,唯一的可能是,他事先杀了护卫安放在房中,而后又去故意纵了火,布置成自焚的样子,鱼目混珠。”
扶苏忍着心中的厌恶,淡淡应了一声。
樊於期急忙俯身,趴在地上,一脸惶恐的请求道,“末将办事不力,让燕丹苟活下来还不知其去向,还求太子恕罪。”
“是父王命你去看着樊於期,要恕罪,你该求的人也是父王,而不是本宫。”扶苏一字一顿道。
樊於期陷入一片绝望之中,颓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可是,大王如果知道末将办事不力,一定会杀了末将的。”
“所以,这才是本宫带你夜上城楼的原因。念在你看着本宫长大的份上,本宫给你个机会。将燕丹的人头奉到本宫面前,那么,本宫便在父王面前替你求情,力保你一命。”扶苏厉色。
“可是,大火至今,已经过了四月有余,燕丹怕是早就已经逃出咸阳了。而且,或许,燕丹真的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太子不过也只见过燕丹寥寥数面而已,又如何能断定燕丹有瞒天过海的本事逃出客舍呢。”
“樊於期,不要将本宫当小孩子。从此次出行伊始,你亲自为本宫重新挑选随身戍卫,那时本宫便已然对你起疑。之后,在勘探地形之时,你又总是心不在焉。本宫以为,能让你樊於期在这个时候分心的,也就只有燕丹莫名其无死去一事。”
“故而,本宫刻意留心那些戍卫,却发现他们都中规中矩,从不犯丝毫差错,本宫为此对你抱有幻想,以为你还有药可救。可是今夜,你所一直包庇之人,却不小心露了马脚。而且方才本宫故意提到燕国,为的就是让他显出原形。果然,他听到燕丹二字,确实眼神有异。”
“本宫早猜到他就是燕丹,但是本宫当时并没有就地缉拿他,你可知是为何?”
“哐当——”伴着纯均被挑翻在地的声音,樊於期便将剑架在了扶苏脖颈之上。
樊於期的出剑速度快的惊人,也足见自己所分析的全部是对的。樊於期勾结燕丹,欲行不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哈哈哈哈!”樊於期对着苍天大笑一声后,樊於期突然之间杀气腾腾,眨眼之间,便将自己的利刃架在扶苏脖颈之上。“太子啊太子。是末将小瞧了太子,没想到太子居然早就怀疑樊於期了。那太子可知,末将为何要替燕丹遮掩?”
“比起你是如何被燕丹的蛊惑的真相,本宫更为在意的是,你和燕丹究竟有什么图谋。你以为,本宫明明已将发现了燕丹,但是却又不当场缉拿他的原因是什么。本宫说过,今夜,本宫是来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所以,樊於期,放下你手中的剑,告诉本宫,你和燕丹的计谋是什么。否则,你今夜便要人头落地。”
人头落地。
听到这四个字,樊於期不由得心中的恐惧陡然激增。他现在也开始自己的行为而感到后怕,自己居然将剑架在太子的脖颈之上。
这,可是死罪之中的死罪。
不安和恐惧促使着樊於期将剑刃又近了扶苏的脖颈的几分,已然是直接贴着扶苏的肉了,相信只要自己稍稍用力,太子便会人头落地。可是,扶苏全然不为所动,他一脸淡漠,仿佛现下利剑架颈的人是自己,与他毫无瓜葛。
扶苏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让樊於期心中倍感压力。
而且,樊於期本就不敢真的对扶苏动手。一来,他对秦王心中有所顾忌,他知道一旦伤了扶苏,秦王必定会派重兵来杀自己,二则,现在事情已经败露,扶苏就是自己的保命符。只要他的性命在自己手中,那么自己就能和燕丹安全逃回燕国,可是如果扶苏身死,自己便会为整个罗网所追杀。
幸运的是,这次,秦王格外信任自己,一没有动用罗网、二没有出动黑冰台为太子保驾护航、三没有派遣影密卫。否则,像现下自己这样将剑架在太子脖颈之上,早就会被这三个组织的人出手组织。
“殿下啊殿下,您现在还是担心您自己的性命吧。要怪就怪您的父王这次大意了,竟然放心将您的安危全权交由樊於期,否则樊於期项上人头怕是早就已经不在了吧。”樊於期疯狂的笑着,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声音也微微沙哑。
扶苏平静道,“你说这番话,无疑是为了掩饰你内心的恐惧。”
“该害怕的人该是太子殿下才对,难道太子您不怕死吗?现在只要我轻轻一动,太子您可就再也见不到你的父王了。”
“死,今夜确实会死人,不过死的是你和燕丹。”
“哼,只要你在我手上,谁敢动我?”
“我。”
“当然还有我了。”
寒夜明月之下,两个身穿白色战甲手持银枪,英姿飒爽的少年同仇敌忾,一齐走到樊於期面前。身后,又跟着一群戍卫。
“樊於期,你背叛大王,挟持太子,这可是死罪。”赵拓横着眉,义愤填膺道。
熊启若有所悟,“没想到,最危险的敌人,居然就藏在我们的身边。”
“两个毛孩子罢了,我看是你们的枪快,还是我手中的剑快。”樊於期咆哮着。一股不安的情绪在心头的弥漫,试问为将几十余载,今日自己居然会落到这般田地。
“樊於期,你可知我们方才去做什么了?”
“与我无关的事情我为何要知道。快让开,否则你们的太子殿下就要人头不保。”樊於期怒道。
熊源:“不,我们还非得告诉你不可。方才我们二人夜巡,却意外发现有两个行为奇怪的士兵。一番查问下来,才发现那两人居然是樊於期的家人。行军还带家人,所以我们想要讨教一下将军。幸好我们发现的及时,追了过来,否则殿下今夜就要被你掳走了。”
扶苏:“原来如此,我说你们两个怎么方才找不到人。”
赵拓笑道,“是啊,拓方才听闻殿下大战百战无伤铜墙铁壁典庆,场面很是激烈,可惜我们两个错过了。”
“这有何难,我已然将典庆老前辈讨了过来,待粮草押到军中,我们便将典庆老前辈带回咸阳。”
“百战无伤,铜墙铁壁,听起来就很厉害。”
三个少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全然忽略了樊於期的存在。看来他们笃信,自己绝对不敢对扶苏动手。
“你们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了太子吗?”樊於期暴怒。
“若是樊将军敢伤了太子分毫,那么,我等就将你射成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