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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章: 三哥之死

雪还在下着,这个季节,这片大陆上没有几个人会在意流浪在风雪中的人,这是一片不毛之地。这肆无忌惮的风雪,才是真正吃人的恶魔。

秦元走着,说是走,其实是陷在齐腰深的雪里,他走得动,是因为不只他一个人,还有三哥带队在前,艰难的开道。

“前面有个山坳,这雪太大了,得避避,这样走不了多远就都死在这了。大伙打起精神来!到那里歇着!”

三哥跟身旁的尚武说着,又转身抬头向后面的人喊。

风呼啸着,秦元在队伍的中间,听旁边人应声大喊“前面不远就能歇着了,加把劲啊!”后面的人也朝前喊,狂风迎面吹来,秦元听着又听不清。

秦元抬头看看天,从他记事起,这片大陆上便没有见过几回艳阳,记忆中最后的那一次,就是见到三哥的那一天,“三哥说,这小子祥瑞,留下吧!”只那一句话,便有人把躺在雪窝里奄奄一息的他抬上了雪橇,他活下来了也有了新的名字——秦元。秦,是三哥的姓,元,三哥说,是代表太阳初升的时候,是一切的开始,遇见他那天艳阳高照,是个难得的吉祥的日子,他能带来好运。这是三哥对他的恩情,秦元这个名字就这么叫上了,没有人问他的过去,也没有人关心他怎么会一个人在那冰天雪地里等着被大雪埋没。这片大陆上的人,只讲生存,不讲过去,活下去,是唯一的信念,每一个想走出这片大陆的人,必抱着这个信念,所以,适者生存的抉择之后,谁都不会提起过去。

有人说这是一片被诅咒的大陆,是冰封的世界,他们在这里面对的,只能是寒风暴雪,是一个冻硬了骨头,凉透了人心的世界。

而这一队人,都是三哥这样留下来的,尚武是第一个,他们都想走出去,但这茫茫的白雪罩住了一切,哪里才是边际,他们是执着的人。

“有人倒下了!”

突然听到有人喊,声音是传自队伍的中间。

“秦元,快醒醒!别睡呀!”

秦元仿佛听着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还有人在拼命摇着他,但这一切就像风雪中的那个山坳一样,朦胧、恍惚、不觉真实,然后,似乎温暖与困意一起袭来,让人想舒服的睡去。

秦元闭上了眼睛,那一刻,一切都安静了。他仿佛觉得有一道光进入了他的灵魂,他觉得好亲切,仿佛在那道光芒中,看到了太阳升起的样子。

“好。。。温。。。暖。。。”这是他意识里最后的念头。

山坳里。

一个身影连滚带爬的从雪堆上下来,“来了来了,已经能隐约看到他们的灯火了”

在雪堆的下方,围坐着一队人。

一把巨斧插在雪中,突然被人拿起。“他娘的,终于来了,老子等的屁股都痒了”,一个身材魁梧,披散着头发满脸胡子的壮汉,边起身边咬了一口手中的干肉,把斧子扛在肩上就要往外走。

“木莽,不要冲动,我们来的目的不要忘了。”

木莽不屑一顾的顿了顿身子,转脸看向说话的人。

“殿下,木莽就是憋不住,那把斧子怕是不能像他一样只吃肉干啊?”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式刚才叫住木莽的人,讥笑着看看木莽又转向正中危坐的老者继续说道“这次提前知道了消息,送信的人说他们必经此地,果然来了,看来这个人殿下没白栽培,还是忠心的。”

老者头发花白,整齐的披散下来,隐隐泛着银光,两眼炯炯有神,额上戴着鎏金冠,上面有一颗翠绿的宝珠,散发着幽幽的光,身着锦袍玉带,正襟危坐,不怒自威。老者没有做声,只是微微的睁开了眼睛。

“管他什么鸟内应,爷的斧头可不认人,别枉死在爷的斧下,做个冤死鬼。我说木历,我可不是只吃肉干,爷和这斧子一样,爱舔人血。要不是幽王他不让。。。”

“住嘴!”

老者听到幽王二字,立刻睁大了眼睛,呵斥道。

“我的人没有吃里扒外的,另外,不论是谁,若再提幽王一个不字,格杀勿论!”

“是!”

所有人立刻打起了精神,双手重叠抱在胸前,面向老者,躬下腰,毕恭毕敬的行礼回应。

“是!”

木莽也慌忙扔掉了手里的斧子和肉干,噗通跪在老者面前,行礼回应。

“殿下,您是我们木族大长老,又是幽王的亲叔叔,为什么不能网开一面让你回去呢?”

木历其实心里也是不甘,如此问道。

“休要再提!正因为我是王叔,犯下了不能赦的罪,这其中原委你们都是知道的,我心虽然无悔但我有愧,我苦谏无果私下动了兵,幽王却任我带贴身随从逃亡并没有追杀并灭我全族,已经是大大的恩泽。若你们再出言冒犯,定斩不饶!任务当前,暂且给你们记下,回去之后,自己领军法!”

“是,殿下一片忠心,我等誓死追随!”木历和木莽同时回应,所有人一起抱手行礼。

风雪中,一盏灯的光,确实照不了多远,那只是给所有人一个向前走的方向,那是信念的光,虽小却大。就像领头的人,一柄长枪用布包裹着,枪尖上挑着灯,一边指挥前面的人铲出雪道,一边不时转身探查着后面队伍的情况,队伍中间的雪橇上,厚厚的兽皮裹成一团,只漏着一个大概七八岁孩子的脸,在这风雪中沉沉的睡着。

跟在秦三身后的尚武突然靠近他耳边小声的问,“三哥,我说你让队伍先走,自己在后面埋葬秦元,怎么突然领来个孩子,这孩子。。。”

话到嘴边突然被迎面而来的一个犀利的眼神打住了,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话锋一转,大声的说“哎,可怜的孩子啊,也不知道谁这么狠心,要把这么小的孩子扔在这冰天雪地里等死,还好我家三哥心慈人善,这可是天大的福分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们迎着风,这声音怕是后面的人都听见了。

秦三的眼神又回复了平静,继续看向前方。然后又转过脸对尚武说“照顾好他,交给你了”,接着转身向前继续指挥着前后队伍。

尚武皱着眉头看着秦三,“哦”了一声,不情愿的走到队伍中间的雪橇旁。看着这张记忆中熟悉的脸嘴里嘀咕着“嘿,真像,这也太神了吧?难不成。。。天呢!”,尚武一下子停住了,呆呆的望着前方秦三的背影,又看了看这个孩子,不过此刻的眼神中多了些复杂的难以言表的情绪。

“让我照顾你?好吧,从今儿起,你是我祖宗!”

队伍继续艰难的前行着,天依然昏暗,这风雪没有一丁点的怜悯,反而更猛烈了,吹得人东倒西歪。

“我说这鬼天气,就不能心疼一下咱这双腿,这是要把咱都埋了吗?”

尚武一脸晦气的冲着天空抱怨。

“你这张臭嘴!就不能说点吉利的!”身旁的人冲他喊。

“武哥,你点子多,跟我们说点好玩的呗!”又有人起哄。

“武哥,这孩子怎么就突然让头领给捡着了呢?”尚武转过身,看了看已经走到雪橇旁看着那孩子说话的人。

“他命好呗!换你,等着冻成冰棒棒吧!”尚武搪塞的回答,“哎,你们知道有一回,也是这么大的风,哎呀,那一通刮呀,我一个不留神被风刮走了,咕噜咕噜就滚下山坡了,抱我给折腾的呀,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的,等我回过神来,你们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看到啥了?”旁边有几个年轻人好奇的追问着。

尚武一扭头冲他们一脸奸笑“嘿嘿,一个山洞,我慢慢的摸进山洞里,那个黑呀,我就这么爬呀爬呀,噗通一下!”尚武卖了个关子停了一下看看直勾勾盯着他听得正起劲的两个人,“嘿嘿,我摔倒了!顺着洞里的下坡啊,我就这么连滚带爬的往里掉,那把我给摔得呀,我心里就嘀咕啊,这是要把我埋这里头了吗,这么深我怎么爬出去啊?唉!你们猜我之后遇到什么了?”

话到这里又停了,尚武又撇了撇那两个青年,可把他们急的,也忘了这风雪,只眼巴巴的等着他往下讲。

“嘿嘿,仙境啊!你知道不,那里面有一个天地,有山,有水。山是青的,水是绿的,那山上的野果,嗯!。。”尚武讲到这里,故意啧了啧嘴,一副陶醉的表情接着讲,“那个香啊!哎,还有还有那个泉水,那个甜呀,还有那里的姑娘,哎呦”尚武更是奸笑着摇头捂脸。

“武哥,武哥,你别停呀,快说妹子怎么样?”

尚武放开手,眼痴迷的望着前方,仿佛此刻就身在其中一样,接着说“妹子啊。。。哎呦哎呦哎呦!”尚武更是变本加厉的卖关子!

“你们两个就听他忽悠,他那肯定是给摔晕了”“后来自己灰溜溜爬回来,才发现是做了个春梦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武哥,你个大忽悠!”众人都被尚武逗出了兴趣。

这一路的艰辛,仿佛这会都被忘到脑后了,许久没有听到的笑声,又在尚武的逗趣里找了回来。

秦三依然在前面指挥着,风很大,但似乎听到笑声,回头看了看,也笑笑转回了头。他知道,虽然没有问过他的过去,但能看出尚武是个有故事的人,看他平时不着边际的样子,其实骨子里靠谱的很,既是条汉子,也有些细心思。让他照顾这孩子,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生死兄弟,自然是相互信任的。

尚武也知道,这样的时候,士气很重要,队伍里有一些年轻人,是从城里带出来的,哪里想过会跟着这样的队伍去一个根本未知的地方,这样的风雪不过是点心一样,后面的艰险可能连他都想象不到。所以,一直都以“大忽悠”自居的他,这个时候就要帮助大家打起精神了!

山坳里。

一队人马都起身了,木通扫视着众人,“你们都是好样的,跟我风雨里杀出血路的人,我们虽是戴罪之身,但我们依然是幽王忠实的臣子”说着,一脸肃穆,郑重的转身向着北方缓缓的行礼,众人也跟着一起行了礼。

“木历,你带一队人,在附近设好埋伏,木莽,你带人绕到他们后方。记住,活捉秦三,其余人等,一个不留!”

“那我们的内应呢?”木历看着木通。

“非我族类,杀!”木通眼露凶光。

“是!”

众人领命各自行事去了。

木通站在雪堆上,凝视着前方风雪中摇晃的灯火,回忆着幽王从小在自己跟前长大的情景,眼神中似乎带了些伤感和幽怨,“幽王阿幽王,我的侄儿,不要再天真了,你到底看到了些什么,让你竟然对祖先的意志也犹疑了。不是我非要杀光他们,而是本就不可能相容啊!就像太阳和这冰雪,怎么可能同时存在!等我取到炙晶石,我会告诉你,我的侄儿,我的幽王,我木通是对的!你从小最尊敬的木通王叔,是不能看你变成一个如此软弱的君王的!”

“启禀木通殿下”

木通的思绪被打断了,回过神,听着来人的禀告。

“敌人已经进入了木历统领的埋伏,木莽统领也已经绕到了敌人后方,我们随时可以攻击”

“好!告诉他们,活捉秦三,其余人等,一个不留!”木通再次露出了凶光!

“是!”

“前面就是山坳了,大家再加把劲!”

尚武看到了风雪中山坳的轮廓,已经不远了,大家也已经精疲力竭了。

“三哥”尚武往前快走两步来到秦三身旁。

“那孩子怎么样”秦三看了看尚武。

“没动静。放心吧,我盯着呢。”

“嗯”

山坳已经就在眼前了。

众人都咬着牙,硬挺着前行。风太大了。

队伍的后面,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前行。

“周围似乎有什么动静!”

“你听错了吧,这么大风,除了风还是风,能有什么动静,还能戴个雪兔子烤了?”

“你开玩笑吧,这么厚的雪!”

“你不知道那玩意在雪里如履平地吗?几丈深的雪,呲溜就钻进去了,还能钻早地里刨东西吃。”

“那要是有一只就好了,好久没尝野味了,哎,阿成,你吃过雪兔子没有?阿成,阿成?”一个人转头看看身后,空荡荡的,本来跟在后面的阿成不知道怎么凭空消失了。

“阿成!阿成?武哥,阿成不见啦!”

一个人冲着回到队伍中间的尚武大喊。

尚武转过头,看到两个人搭着肩一脸茫然的在望着他,确实不见了一个人。警觉地他立刻跑到秦三身旁。

这时,秦三也一脸凝重的看着向四周,他已经停止了队伍,并且挥手让大家当心。所有人都警觉地看向四周。

这时,只见眼前的雪堆后面,站出了一个人,随后在他们的周围又有许多人站了出来。这些人狞笑着盯着秦三的队伍,手里不停地晃动着兵器。

尚武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所有人也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尚武悄悄地挪到了雪橇旁,他身后是那个孩子,他依然沉沉的睡着。

大家正在同两侧的敌人对峙的同时,队伍的后方突然乱了起来,恐怖的嚎叫声,逆着风传到了前方。

大家向后看去,之间雪面突然陷了下去,随后的一幕,让除了秦三和尚武以外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在这冰天雪地里立刻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雪地里慢慢走出来的东西,显然没有了人的模样。一双如蛇一般的眼睛圆瞪着,漆黑的皮肤上长着鳞甲和尖刺,獠牙倒竖,领头的手里拿着巨斧,那斧头就有一人高,上面还沾着献血,显然,阿成已经成了这怪物的斧下冤魂。接着,后面又窜出十数个一样狰狞恐怖,但个头比他小一些的怪物,个个睁着蛇眸阴邪的盯着队伍里的人。

“这。。这是。是你说的雪。。雪。兔子吗?”

“我说是,你。你。你敢吃吗?”

刚才末尾的两个人已经吓蒙了,呆呆的看着面前慢慢靠近的怪物。

“武哥,拜托以后闭上你的臭嘴!”刚才数落尚武的那个人,也从雪橇后面抽出了兵刃。

“是阴兵!”秦三大呼“大家不要惊慌,向我靠拢!”

“殿下有令,活捉秦三,其余人等,杀!!!”那领头的怪物缓缓的把利刃一样的爪尖伸向前方,语气冰冷的,仿佛能瞬间冻住血液。

“所有人!尖刺阵型!”尚武这是变得异常冷静,眼神中同样放着寒光。

“记得我刚说的山洞吗?”他跟站在身后的刚才听到他说笑的人讲“那是真的!活下去,我们就去那里!”

所有人立刻打起了精神,全部把武器换成了长枪,并且迅速的以雪橇为中心,里外三层,秦三在外,尚武在内,两个人一个指挥阵型,一个前方迎敌。

“兄弟们!”秦三已经握紧了铁抢,骑上了战马,气势凛然的看向前方的敌人,突然举起长枪振臂大呼“我们的使命是什么!?”

“寻找光明,重生大地!!”众人齐呼,所有人已经没有了惧色,随之而来的是同样的坚毅与杀气!

此时的秦三,将铁抢直指天空,枪神瞬间光芒大盛,一道金光,直冲云霄,同时,以他为中心,一个光圈在向周围扩散。

“逐-日-之-光-!”从秦三的口中一个字一个字的喊出,瞬间光圈所及之处,所有的冰雪瞬间融化,所有藏在冰雪中的敌人全部显现了出来。

终于,这个一直沉默庄严的勇士,散放出了他的光辉,一出手,便给所有人带来了勇气和信心!

“欧?有两下子!看来木莽要啃硬骨头了,听我号令,准备出击!”,在雪地上的木历也是心中一惊,他和木莽都算木通殿下手下身经百战的人了,但是这“御光之术”倒是第一次见到。身旁的阴兵们更是一脸吃惊,平日里他们变了形态之后,杀人像杀鸡一样轻松,十个人未必能够敌得过他们一个军士,而现在,这情景,是他们不敢想的。不过军令在上,所有阴兵立即开始进入到了战斗形态。

在更远处的雪丘上,木通在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凭秦三一人之力,是护不了这一队人的,但同样,他的手下也是不可能有顺利活捉秦三的能力。他在等,等一个机会。而在这个机会出现之前,他不会在乎自己的手下死伤了多少,他要的是——赢!

光芒之中的阴兵,开始露出更加凶狠的样子冲锋。而两侧雪堆上的阴兵也已经完成了战斗形态,准备前后夹击。

“准备!”尚武沉着的盯着前方,但他紧握的双手也捏出了汗,“杀!”“杀!杀!杀!”所有军士长枪挥舞,以防御形态迎敌,不留死角。

第一波冲锋,木莽的手下们没有讨到便宜,败下阵来,还损失了两个。

“废物!”木莽一把抽了退下阵来的阴兵一巴掌。抡起巨斧向前冲去“跟我来!”

所有军士跟在木莽身后一拥而上。巨斧挥出,眼看最外层的防御就要被杀出缺口,内圈的军士立刻娴熟的拿起弓弩,向外齐射,这弩箭是特制的,阴兵的鳞甲十分坚硬,一般的兵器是伤不了他们的,特别是阴兵的统领们,他们的训练晋级十分的残酷,所以,战场上的勇猛也是一般的军士无法比拟的,他们似乎就是为猎杀而生。而这箭弩不只被封印上了圣光之力,更是可以十发同射。本来阴兵就是以战斗力占优势,但是数量上却要少很多。而这箭弩,就是更加强化人类士兵的数量优势,以造成压倒性的范围攻击,以弥补个体战斗力上的不足。

箭矢如雨般落下,木莽看一看身旁,又倒下了几个军士,死伤了一半了。冲着还在雪堆上等待的木历大喊“他娘的木历,你要等到我死光了再来吗!”

木历见状,立刻挥手向前,两侧雪堆上的阴兵一涌而下,瞬间局势便又转了回来。

四面受敌的秦三队伍,也开始有了伤亡。被阴兵利爪伤到的军士,立刻就会伤口溃烂,口唇变紫,这是剧毒所致。看来阴兵真的是天生的武装到了极致,战斗力越高,毒性也越强。

受伤的军士被迅速带回防御圈的核心接受医术士的救治,但这毒性不是马上就能驱除的,战斗减员越来越大,尚武的身边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伤兵。他看向秦三,眼神中开始有了些焦急。

秦三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心中也是疼惜受伤的士兵,但是大敌当前,无暇顾及。他一面骑着战马左右冲杀,一面不时的看着远方的雪丘,他感觉得到有人在注视着他,而且是敌非友。所以,他也不敢使出全部实力,双方就这样互相消耗着。

因为命令是活捉秦三,所以,阴兵不敢对秦三围攻的太猛烈,反而是把火都撒到了秦三的军士那里,所以,场面异常的血腥。不过在逐日之光的光圈内,阴兵也是讨不到什么好处,在这里,他们总无法使出全力,所以木莽才会那么狼狈的叫木历帮忙,木历也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个人情给木莽。他本以为,以木莽的战斗力,带着一队人马足够杀敌大半,没想到这个秦三这么厉害,一上来就给了个下马威。

“灭敌阵!”尚武看到战斗进入了僵持,立刻改变了阵型。但这个灭敌阵不是把范围加大,而是集中缩小,改三圈防御为三角突击。阵型正反三角来回变换,像旋转的六芒星一样。在防御的同时,兼顾冲击。而秦三此时也再一次举起了铁抢,但不是指向天空,而是指向木莽。

木莽正在气头上,殿下不让杀秦三,又不能应拼,干瞪眼冲不进对方的阵型,急的火冒三丈,拼命地挥着巨斧解气,面前的阵型险些被他搅乱了。

秦三跨马直冲木莽而来。“不是要活捉我吗?凭本事来吧!”

木莽杀红了眼,抡起巨斧,身体向前冲去,以他的体型,把秦三和战马一起撞飞不是难事,秦三哪能等着他来撞,一个佯装突刺,紧接着从木莽身旁闪身而过,同时回身一枪,直刺木莽背脊。这一枪可了得,木莽瞬间浑身一紧,直觉后背刺痛,枪尖直接扎进脊骨,若不是他骨头硬,险些就废了,一股黑血从后背直流而下,那鳞甲到底挡不住圣光之力封印的尖刃。

“怎么样?我这杆[落离]的滋味可舒服?”秦三看着木莽狼狈的样子,不忘记再用言语激怒他。同时,又闪身一刺,一个阴兵应声倒下。

木莽哪有这脑子冷静,从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更是要发作,但一想到活捉的命令,又咬牙切齿的想骂娘!有劲无处使的感觉,真是不畅快!

秦三看这情形,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拖下去,自己的军士怕是要抵挡不住了。这次出征,并不是要战斗,而是寻找冰原的出口,所以,并没有带许多追随者。他并没有想到自己的行进路线是怎么走漏的,但事实摆在眼前,队伍中有对方的奸细。可眼下已经顾不得许多,过去这一关再说吧。远处那个虎视眈眈的人,到底在等什么,自己不可以有闪失,否则必定全军覆没。

木莽越想越气,顿时怒火中烧,反倒更加恼怒了,回转身,狂吼一声,浑身开始泛出黑气,这是要暴走的前兆,他真的要不顾军令痛下杀手吗?木历望向木莽,立刻察觉不妙。

“这个莽夫!”气的木历大骂!但木历还是立刻朝向木莽奔去。

秦三眼见又一个体型魁梧但比眼前这个更瘦削灵敏的阴兵统领向自己冲来,心中立刻大喜,两个难缠的主都被自己吸引来了,队伍的压力就笑了一些。看这两位的战斗力,自己还是对付的了的。随即心生一计。他看木莽暴走冲来佯装败退,然后给在阵型中心的尚武使了个眼色,绕着阵外逃跑。这时尚武悄悄跟旁边的士兵说了几句,然后身旁士兵立刻从雪橇下拿除了锁链,悄悄来到阵型边缘。

木莽追着秦三,不顾一切的要杀了他解气,木历眼看着就要追上了,突然从阵型下方扔出一条锁链,速度极快,直接缠住了木莽的双脚,木莽顿时摔了个正着,直接向前爬在了泥里,一柄巨斧直接飞了出去,可怜那一嘴獠牙,直接把混着雪水的泥土啃到了嘴里,满嘴不是滋味,躺在地上直直的盯着已经转身朝他奔来的秦三气的一个劲骂娘。

木历见状大惊,但是已经来不及救援,这时只能直冲秦三攻击,让木莽能缓一缓自己脱困。木历卯足力气一跃而起,他是以机敏见长,没有木莽的蛮力,但却比他灵魂机智,所以在木通手下经常充当军师的角色。

秦三并不慌张,看向飞身杀来的木历反而有几分得意的狞笑,此时,一张大网直飞冲天,把木历罩得严严实实。直接跟木莽一样,也摔了个正着,只是没有啃一嘴泥巴。自此,两员统领都在秦三面前败下阵来。

军士们一看这情景,顿时士气大振,喊杀震天。尚武也是大呼爽快!

局势瞬间扭转,剩下的敌方小怪们,已经足够应付了,秦三这时,又一次举起落离铁抢,指向远处的雪丘,眼中英气与寒光并露。

“好一个秦三落离!”这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阴狠、毒辣、直刺人心,强大的杀意瞬间笼罩。

“正主还不现身吗?”秦三也毫不客气的回了过去!

一时间,所有的阴兵都退出了光圈外,并且左右列队,中央渐渐出现了一个身影。秦三仔细望去,是一个老者。若不是出现在这种场合,这形象,秦三一定会恭敬的行个礼,表示尊重。因为,这俨然是大贤人的样子。只有极受尊崇的智者,才可被奉为大贤人,接受万民膜拜。

可眼前,这形象同身边的怪物们确实是无法想象到一起。秦三还是恭敬的行了个礼,但是在马背上,并未下马。

“木通大人,没想到是您!”秦三毫无波澜的问候,让木通也是欣赏他的淡定。

“我的天,木通大贤人,这是个什么情况?他怎么会是怪物军队的头?那他不就是个老怪物?天呢天呢!”尚武第一个惊奇出了声,队伍里也是一片哗然,大家都不敢相信,平日里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大贤人竟然是阴兵的首领,是个怪物!

“开门见山,秦三,炙晶石拿来,放你们继续前行。”木通同样平静却带着威压的把话还了回来。

“木通大人,恕难从命!路,我要走,炙晶石,给不得!不瞒您说,为了天下苍生,我此去路途艰辛遥远,为了寻找冰原出口,给民众一个走出冰雪之地的希望。这样,阴兵与人族就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永世太平。”秦三诚恳并且毫无惧色的看着木通。

“欧,出口?走出冰原?我那个天真侄儿就是听了你们的鬼话才变得这么软弱!”木通有些怒意了,秦三的话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痛处。

“您侄儿?”秦三有些不解。

“幽——王——!”木通的语气更加冰冷了。

“这么说,您见过我师父了?”秦三突然想从面前这个老者那里找到答案,这是他久久藏在心里的疑问。他的师父,曾经的逐日者,带着同样的理想和意志出发,去寻找出口,但他们却走到了阴兵的巢穴,秦三所知道的最后的消息是师父一行去了不眠山。从那之后,杳无音讯。

“恩?你师父?”木通的眼睛突然动了一下,睁大了一些盯着秦三,重新打量着,接着说,“呵呵,也对,我应该想到的,你跟那老东西一样会蛊惑人心。不过,你们还真像,都一样要死在我的面前。当年,我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连我那从小最喜欢缠着我的侄儿,也遗弃了我。今天,我就是要那你的命换回来。如果你乖乖交出炙晶石,我或许会留你们一条生路,你继续去找你的世外桃源,我回我的不眠山做我的王叔。你看可行?”最后的四个字,特别压低了声音,更是杀意毕露。

秦三看着眼前的仇人,心中自然一阵刺痛,但依然保持平静,不卑不亢,“师父去世,自有征兆,这我是知道的,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直不得而知,现在明白了。多谢木通大人告知,但我的回答依然是——恕!难!从!命!”

“那就都去死吧!”木通依然浑身撒发着阴沉诡异的气息,杀意直逼而来,让所有人不寒而栗,连被锁在地上的木莽和木历都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瞬间,木通已经不再是大贤者模样,他额头上的宝石绿光大盛,光芒中,只见一个黑影慢慢的变大,背后伸展出一对巨翼,额上长出皇冠一样的尖刺,青麟遍布全身,四面八目,各面獠牙锋利,六爪八足,利爪见血封喉,一副修罗模样,鬼神皆惊。恐怖狰狞,让人不禁汗毛倒竖,后背发凉。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惊呆了,要是腿还能动,那肯定是有人要吓得逃了,可偏偏不听使唤,一步也走不了。尚武嘴张的下巴都要掉了,眼睛瞪得浑圆,舌头像冻住了,惊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偏偏这时候,逐日之光也变弱了,这才是最可怕的。木通就是算准了这个时候才现身,如果不是两个统领都被捉住,他还要再等一等。到底,同族的手下,他是不忍心牺牲的。

秦三的战马突然扬起前蹄,狂嘶不止,是被这诡异狰狞的杀气惊到了。他立刻回过神来保持镇定,勒住缰绳。一场关系生死的搏斗,真正要开始了!

茫茫雪原,一望无际,山川河流,包括城镇,都是一片白色。雪一直下着,狂风肆虐。偶尔没有风雪的时候,就算是极好的天气了。所有的人,互相依赖着生存,落单的,就会被吞没在这雪原中,冰冷无助的死去。

这里有两个种族,人类和阴兵,其实两个种族本身差别不大,看上去是一样的,在这风雪肆虐的雪原里,他们都坚强的生存着。只是,当太阳出来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光会照出阴兵本来的模样,在人类看来,那是丑陋、狰狞、阴邪、残忍的样子,是被诅咒的人,是化作人形的魔鬼,可这雪原上又许多年都见不到太阳。普通的人类不知道如何区别人类和人类形态的阴兵,有时候,这些阴兵就生活在人类中间,他们一边嘲笑着人类的弱小,一边模仿着人类的生活。他们羡慕人类,垂涎人类的美丽和情感,而他们,只能在温暖之外,躲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当人类看到他们丑陋的样子时,恐惧会让人类远离、唾弃、甚至毁灭他们。因此,阴兵们也慢慢的在这冰雪中变得越来越强壮,越来越冷漠,越来越隐秘、残暴。

阴兵们相信他们才是这个冰原大陆的主宰,而人类,只是弱小的蝼蚁,人类对于光明的渴望,只会招来杀身之祸,那些噬杀的阴兵不相信有绿洲,不相信这个冰原之外有另一个世界,他们认为一切去寻找出口的人类,只是为了寻找毁灭阴兵的力量,所以,只要阴兵出现的地方,几乎都是无人生还,而侥幸存活的人,只会把恐惧带给更多的人类。

然而更可悲的是,人类的统治者也同样不相信出口的存在,不相信这世界可以被改变,所以,他们一边痛恨着这片寒冷残酷的冰雪之地,一边又在守护着自己的领地。

这世界没有太阳的时候,也是有光亮的,只不过,那是冰雪发出的光,冰冷泛着寒意的银光,看得久了,意志不坚的人,就会迷失在这光的幻象里,直到被冰雪掩埋。

所以人们渴望真正的光,他们把光芒作为自己的图腾,也有人相信,光芒可以消灭一切诅咒和邪恶,相信光芒石阴兵的克星。但当有人说要去寻找光明的时候,恐惧和虚伪又会阻止大多数人追随前行。就好像一面说着你真伟大,一面又说着你去死吧。

而带领人们寻找光明的人,叫做逐日者,他们拥有光的力量,那是只有内心坚定的人才可以承载的神圣,他们的存在,是这残酷世界中的希望。炙晶石是他们的力量源泉,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那是什么样子。可这世上同时只会有一个逐日者,他们会选择自己的继承者,并在其身上种下封印,当自己离世的时候,力量便会转移到继任者那里,但成为真正的逐日者,还需要他们自己找到方法,“死亡会给你指引”,这是成为真正逐日者的路径也是他们的命运。他们就是为光明而战的勇士,直到死亡。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有逐日者知道,在觉醒的那一刻,他们的脑海中会回荡着一个声音,“第七日”。

秦三没有丝毫的迟疑,迅速的和自己的队伍拉开了距离,但仍然保持在逐日之光的范围之中,他只是往尚武那里看了一眼,然后边毅然的准备着迎接木通的攻击。

尚武回过神来,他知道秦三的用意,他下意识的向雪橇又靠近了一点,但此刻他的额头上已经全是冷汗。他的表情从没有如此的凝重,他也从没有如此的希望能活下去。

“落离无华,血染银花,老伙计,今天我们要打一场硬仗了!”秦三握紧手中的“落离”,心中默默念叨,眼神直盯着前方木通所在的方向。

“我希望我们的战斗不要有任何人打扰!木桶大人,让我们好好大战一场如何?”秦三正义凛然的对木通挑战。

“好,那你准备受死吧,杀了你再收拾他们也不迟!”木通这样的身份,又怎么可能拒绝,目光并没有从秦三身上移开,依然阴狠的继续说“你们听到了,谁弱擅动,别怪我无情。”

“那木莽大人和木历大人他们。。。”

“恩?你要做第一个吗?”

有随从想要趁机救出木莽和木历,被木通的阴冷立刻吓住了。

“来吧,逐日者,做我的爪下亡魂吧!”说罢,双翼展开,振翅冲天。

一片雪花落到了尚武的脸上,他抬头看,雪花纷纷的缓缓在透过光芒落下,“雪花已经能透过光芒了,逐日之光快要消失了,三哥,一定要赢啊!”口中念叨着,手上也攥的更紧了,紧的听得到骨头在响。

御光术是逐日者秘传的能力,这能量无增无减,同时只会存在于一个人身上,所以,作为逐日者,首先是孤独的。

秦三早已习惯孤身一身,但这次跟他来的人,都是带着信念的,每一个都是希望的火种,他不想就这么灭了,还有就是,那个男孩。。。所以,他没有把握一定能赢,但也不可以输。

木通直飞到了最靠近秦三的光圈边缘,双手在胸前合成一个菱形,头上宝石再次放出绿光,渐渐地在手中间的空洞除,凝聚出了一个绿色的光球,他并没有飞进逐日之光里。

光球慢慢凝聚,几乎快要变成了实体,一股狂暴的能量正等待着迸发出来。

“幽冥冷火!”木通阴冷的双眼中顿时寒芒毕露,手中的绿色光球,瞬间在他的前方化作一道火焰瀑布直泻而下,那火焰没有让人感到炽热,确实异常的冰冷,仿佛能冻住时间的冰冷。

所有人看着这气势汹汹的绿色火焰瀑布倾泻而下,而下方是孤零零的一人一枪一骑。秦三抬头仰望,毫无惧色,脸上是自信和坚毅,他举起落离,口中默念“借汝之光,耀我九江,以我意志,平定八方,圣光,御!”瞬间一道光罩从枪尖处开始放大,直到把秦三周身全部笼罩,并且依然在变大,火焰瀑布顺着光罩边缘流下,四周的空气都被凝结了。

木通见一招未中立刻又来一招,双翼猛振,顿时狂风四起,周围的积雪都被吹了起来,“无妄天灾”,一股旋风升腾而起,夹杂着寒冰碎石,袭向秦三,此时,秦三并没有选择防御,而是挥舞铁抢,纵马跃起,飞身出枪在光罩的保护下,他没有丝毫损伤,从旋风中穿过,直冲木通刺去。

木通迅速闪身,旋风也被打断了。这一招以攻为守果然精妙,勇气与霸气突显。

“好,有意思”木通也不禁称赞秦三的胆识过人,只可惜他是逐日者,否则,真有爱才之心。

木通也不是善类,闪身之后立刻也反守为攻,趁秦三还在下落,振翅疾飞,八臂挥舞,如凌空利刃。秦三也是一惊,木通果然久经沙场,反应之快让人称奇,找到了自己的破绽,没有丝毫犹豫,迅猛干脆!

秦三把铁抢握于胸前,随机旋转,将周身护的严严实实,同时口中默念“落离,舞”,之间枪芒大盛,一道道金光射出,与木通爪尖的银光对撞,两个人都各自被振开。

木通仍不放弃,利用飞行的优势旋转谢去对撞的力道,然后立刻回身猛冲,想以利爪剧毒攻击秦三。

秦三见势并不慌乱,反而冷笑,凌空出枪,枪尖再次金光射出只是这一次,枪是朝上出的,光芒并不是飞射出去,而是发自枪身,连绵不断,凝聚成光刃劈砍而下,俨然一把开天辟地的巨斧,这气势像要把木通一劈两半。

木通见数招都没奏效,有些恼羞成怒,毕竟是王叔的身份,虽被放逐,但心气还是没变,哪受得了这样丢面子。两个手下被活擒了,自己又久攻不下,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但他不是王莽之辈,他的目的依然是活捉秦三,万不得已不想杀他,毕竟只有秦三知道炙晶石在哪里。

“懦弱的人类,这是你们的垂死挣扎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们是何等的渺小!”木通冲着秦三一阵狂抓,六只手臂一起出爪,四面八目同时狰狞,对着秦三狂吼,宣泄着心中的愤怒。

秦三挥动着铁抢抵挡,顺着下落的势头慢慢往后移动。终于双脚落到马鞍的那一刻,脸上优势一阵狞笑,“你,入-圈-了-!”

木通一阵狂笑,“哈哈哈。。。你的圈已经快消失了,我有有何顾忌?你以为我老糊涂了,会中你的计,我的力量远胜于你,乖乖受死吧!”

秦三何尝不知道逐日之光已经快要耗尽了,但在消失之前至少可以减缓对方的战斗力和速度,高手之间,一分一毫的变化,都可能扭转战局,而只要一方自大狂妄,也多半是要落败的。战斗,不只拼的是力量,更是胆识和计谋。

“在我的圈里,岂容你小觑,木通大人,你要吃点苦头了”说着,带笑的脸上立刻凝重起来,双目紧闭,手中铁抢直插地面,枪尖向天,双手合十,盘坐于枪下。

“嗯?这是干嘛?等待受死了?”木通有些吃惊眼前的秦三并没有战斗的姿态,反而像是在冥想。“是在做受死前的祈祷吗?”是不是有点晚呀,说着浑身一震,鳞片飞起双翼煽动,“幽冥,千刃斩”鳞片如箭雨一般飞向秦三。

秦三依然岿然不动,表情反倒越来越平和放松,仿佛老僧入定一般,“锁龙八荒,灭!”同时猛睁双眼,凶光四射,整个光圈在缩小,只包围住了木通一人,但顿时整个光圈范围内,大地震动,光圈突然变成了囚笼一般,秦三端坐于其外,而木通则被这球笼禁住了,但同时他发出的鳞片雨也已经到了秦三面前,任他百般能耐,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木通本就是阴兵中最强的家族木族的大长老,身份何等尊贵,仅次于幽王和族长,他的战斗力更是无可比拟,曾被称作阴魁,也就是阴兵的第一战士,虽然年事已高,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么多年战斗的经验,和练就的本领,那也是难有人能出其右的。秦三随时逐日者,但毕竟是凡人之躯,这样强度的战斗,也是消耗巨大。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秦三的战马飞奔而来,挡在了秦三的面前,成百上千片飞刀一样的鳞甲打在了战马身上,顿时血肉模糊,一声嘶嚎,战马立刻就倒地毙命。所有人又是一惊,秦三更是一阵心痛,本想就这样硬挨一招,躲是躲不过了,没想到自己的战马来帮自己躲过了这一劫,可惜了,这跟随自己多年的伙伴,曾经出生入死的伙伴。秦三颤抖的手抚摸在战马的身上,忍不住附身抱住战马的脖颈,即使他的身上沾满了战马的血迹,他根本没有在意,他心痛,心痛自己还不够强,心痛自己没能到达终点,心痛自己还有这么多人要守护却无能为力。他确实已经尽力了。随时放逐,但木通和他的随从可是阴兵中的精锐,除了幽王的亲兵,就是他木通带出来的战士了。更何况他是跟木通本人在战斗,还要时刻提防着对方的手下偷袭自己的队伍。但他是一个勇士,他还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即使眼前只能是护住这一队人的周全。

他还不能让别人发现,其实战马并没有挡住所有鳞甲,有两片已经打入了他的身体,他用盔甲和披风挡住了伤口,用战马的献血来掩盖自己的血迹,蒙混住所有的人。

木通被困在金色光芒化作的囚笼中,眼神恶毒的盯着秦三,“你的花招能困住我多久,你把逐日之光剩余的力量都用尽了,还有什么招数,使出来吧,看看你还有多少能耐,等你这能量耗尽,就是我灭你全族之时!”

“我哪有全族,我不过一个人而已,唯独就是有这么一群兄弟信我,跟着我去寻找冰原的出口。为什么阴兵就非要这炙晶石呢?他能给你们带来什么?这力量你们不需要,也用不了,何必非要为它杀戮呢?”

“炙晶石是你御光之力的源泉,没了炙晶石,人类就再不要妄想寻找到消灭我们的力量了。阴兵一族,永远是这片大路上唯一的霸主,人类永远如蝼蚁一般苟且”木通阴狠的说着。

“如你所说,人类懦弱渺小,但人类却也团结友爱,人类有贪婪,但更向往和平。我们寻找冰原的出口,是向给所有人一个希望,在这茫茫冰原上,人们生活的太艰辛了,难道阴兵就不一样吗?这狂风暴雪肆虐着我们的家园,也同样肆虐着你们的!你说人类恐惧你们的暴戾唾弃你们的丑陋,人类当中又何尝没有人面兽心的异类?他们把你们说成魔鬼,被诅咒的灵魂,那些所谓的智者利用人们对阴兵的恐惧,来蒙蔽人们的认知,不让他们寻找希望,寻求改变,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奴役和暴行?”秦三放下所有的情绪,跟这个杀了自己师父的仇人平静的说着。

“你和你师父一样会蛊惑人,可是他被我杀了,你也活不久了。”木通丝毫没有听进秦三的话,依然阴狠的看着秦三,他心里的恨依然浓烈,他最爱的亲人,他一手培养的王,就这样变得软弱了,阴兵一族的强大,不就是杀戮的本性吗?他就依然是这样认为的。

“三哥!不好啦!哎呀!。。。”突然听到尚武的呼喊。秦三猛转头望去,顿时大惊失色!

他看到木莽和木历挟持着尚武和那依然在沉睡中的孩子,而捆住他们的锁链不见了。

“原来是你这家伙!我非杀了你不可!”尚武在木莽的毒爪控制下,恶狠狠的瞪着躲在木历身后的人。

“你忘了三哥是怎么救得你了吗?你是什么时候变成他们的奸细的?”尚武不甘心的继续喊着。

这时,形式又一次逆转了。

“家贼难防啊!三哥,家贼难防啊!总有没良心的家贼啊!畜生啊!哎呦!。。。”尚武喊着骂着,突然木莽狠狠地揍了他一拳,叫他闭嘴。

“秦三!放了木通殿下,否则,我们杀光这里所有人!”木历恶狠狠的盯着秦三喊,随手结果了身边开的最近的一个年轻军士。然后邪恶的狂笑!

木莽也随手逮住旁边一个杀了。

“弟兄们!来呀,把这些喽喽统统灭了!”木莽喊着在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阴兵们。

顿时哭喊声一片,鲜血四溅。不一会就只剩下了两个人质和那个叛徒。尚武被打的直喘粗气,无力说话,那孩子躺在雪橇上,被木历的毒爪按着脖颈。

秦三此时已经双眼血红,眼泪也夺眶而出。手紧紧的攥出了血,牙齿咬得咯吱响。他真的怒了!

那个奸细是个不起眼的角色,也是被秦三捡回来的,当时他正被人打,因为没有吃的偷了东西,差点被打死。他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活着,在队伍里,有人欺负他,秦三或尚武总是会帮他打抱不平。就在刚才战斗的时候,尚武还把他安排在内圈,负责看守俘虏。就在所有人都在盯着秦三和木通打斗的时候,他悄悄地解开了两个俘虏的锁链,还偷偷告诉木历这个孩子的来历。尚武真实觉得自己瞎了眼!

秦三的理智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他努力不让自己暴走,他恨不得此刻把眼前的这帮阴兵碎尸万段,但他依然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眼前的情形十分的不利,最重要的两个人被对方拿来要挟自己,而自己又身受重伤,没有再战之力。

这时,秦三重新回复了冷静,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握着落离走向木通。然后没有任何预兆的将落离插进了木通的胸膛,只是并没有让他立即毙命,还有一口气在。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以至于众人本以为他是要去放出木通,看到结果后瞬间惊呆了。

在木莽和木历还没回过神来发作的时候,他大声对他们喊“不要动!木通没死,但离死不远了,如果你们现在放下他们还来得及救你们的殿下,晚了就来不及了!如果你们伤他们两个人分毫,我们就鱼死网破都死在这里,我现在依然可以把你们杀个精光”说着抽出落离,一瞬间木通黑血喷涌而出。

木莽和木历这下慌了神,木通奄奄一息的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地瞪着秦三,猛喘着粗气。他也没想到,这个如此理智的人发起狠来这样可怕,一丁点征兆都没有。

木莽恨得立刻就要杀掉手中的尚武,被木历制止了,木历现在也拿不定主意,但是救殿下要紧,于是立刻对秦三喊着“秦三,你够狠,我们现在带尚武过去,一个换一个,否则,你一个也别想留下!我们也甘愿为木通殿下尽忠!”

“好,好,你一个换一个可以,那个孩子还小,你们就饶他一命,让他过去吧,我贱命一条,跟弟兄们一起走了得了”尚武突然对木历说道,他心里清楚,这个孩子既然三哥托付给了他,就一定比命都重要。

“少跟我来这套,这孩子比你老实多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嘀咕什么,这小子都告诉我了。”木历确实是个有点脑子的人,留尚武,这个人死也未必会跟他们说什么,而这个孩子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只是他现在无从只要,眼前最要紧的是换回木通殿下。

“你把尚武放开,我们立刻离开,这牢笼等我离开一定范围自然就会解开。”秦三淡定的看着眼前慌张又故作凶狠的两个人。

尚武被放开了,但立刻就到木历的身后狠狠地把那个叛徒打倒在地,木莽又给了尚武几下子,让他赶紧过去。

尚武一瘸一拐的来到秦三身旁,满眼是泪的看着秦三,“别说话,赶紧走”秦三打断了尚武刚要出口的话,一脸严肃的拿起落离拉着尚武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他们一走,木莽和木历立刻就飞奔到木通前,这时牢笼突然消失了,木通一下躺在了地上回复了人形。

“殿下!属下无能,让您遭此变故!”木莽含泪说着。

“别磨蹭了,赶紧救殿下!”木历还算冷静,赶紧叫来医师抢救。所有阴兵,在没看到秦三和尚武的踪迹,只留下依然在雪橇里昏睡的男孩。他依然沉睡,似乎与所发生的一切无关。

不远的雪丘上,狂风暴雪中,秦三紧紧握着落离看着他们来时的地方,风雪中,已经看不清楚了。尚武在旁边,哽咽着。他知道秦三心里有多痛,但他也更清楚,秦三身上的伤没得救了。那伤不仅伤到了心门要害,更是带着剧毒,秦三一直强压着。

而现在,秦三再也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他不过是凡人之躯,又怎么承受得了这么重的伤和毒呢?更重要的是心里的疼,绝望,背叛,孤立无援。那些豪言壮语都被埋在了白雪下,而这白雪也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尚武,我要死了,有些话我必须跟你交代”,秦三平静的对尚武说着。

“三哥!”尚武近乎嘶嚎

“你不要说话,听我说”秦三盘坐在雪堆上,身旁是笔直的插入雪堆的落离,“那孩子,你一定要去找他,找到他,想办法把他带到一个隐秘的地方,你只管照看好他,机缘到了,他自会觉醒。不要为我伤心,也不要为我报仇,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做不完的,你跟着他去做,终有一天,我们会找到出口的。我死后,就让我躺在这里,这是天给我的终点,我就在这里安息。落离陪着我,再给我留盏灯,这就够了。阿武,你的名字是你带来的,你的过去我没有过问,你的将来依然属于你自己,照着你的信念去走。那孩子,在我死后的第七天,太阳会出现在他所在的上空,他会继承我的意志,但什么时候觉醒成为真正的逐日者,要靠他自己。记得替我告诉他这一句话,死亡会给你指引。这会引导他走向觉醒。这条路很长,我没走完,你们保重。”说完,秦三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昏暗的天空下,惨白的一片,这白又带着灰蒙蒙,一个微弱的光点在风中摇摆,那是这冰雪中唯一能感受到的一点温暖,现在,这灯也要熄了。

没有一点痕迹,走过的地方又被新的雪覆盖,这雪之下,是什么样的土地,多大的罪恶,让它这样终年不见天日,也让逝去的人无处祭奠。

那摇晃的灯是最后的一点希望,灯被长长的铁抢挑着,而此刻,也只剩枪头的那一段,雪几乎已经快要埋到灯了。枪刃的下方,刻着两个字,在微弱的灯光中映着,这是此刻这片荒蛮中唯一的文明,“落离”,这是三哥的枪,一杆能使太阳陨落的枪,可太阳在哪里不知道,但这雪下面,却是曾经鲜活的人,那个笑着为秦元取名的人,这片雪原上的最后一个——逐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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