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渐离顿时感到绝望,她现在对许素,不敢更进一步,怕惹他烦厌,可让她退步,她又不甘心。
她只能这样僵持着,忍着难过盯着许素,企图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他真实的想法。
而许素回望着萧渐离,见她满脸佯装的平静,似乎要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却红了眼角,身子僵直,嘴巴也不自觉抿得极紧,这强装的镇定比露出满腹委屈还要更惹人心疼。
许素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可怜兮兮的,像是被人抛弃了一样,却不自知的还要强撑出傲气来,神态越别扭便越让人怜悯。
许素叹了口气,牵着她的手回到屋子里,让她坐到床榻上却见她不肯睡之后,便蹲在她身前,问她道:“喜欢小狗吗,村子里有人家里添了几只小狗崽,我去抱一只来给你玩?”
他想着她身边若有个活物逗她玩乐,她也就没那么多闲心胡思乱想了,省得思绪过多伤了身子。
而萧渐离看着许素漆黑深邃的眼眸,忽的想起他从前的眸子里都是发着亮光的,湿漉漉水灵灵的。
当初爱逗他,正是因为他像她养过的那一只小狗崽。
陪它玩耍时它高兴的不得了,尾巴拼命的摇着往她脚下蹭,惹毛了它之后,它便会闹脾气跑开,但一喊它的名字,它就又会跑到她脚边绕来绕去,可爱的很。
于是她点了点头,道:“喜欢。”
那只狗她后来说是送人,其实就是丢弃了,萧渐北那时气的要命,问她为什么要送人,她懒得理他,此后却没再养过任何猫狗。
许素只说了一句“等我一下”便起身出门了,萧渐离则坐在床沿上,目送他离去后,慢慢俯下身子环抱住自己,她感到悲凉。
她忽然间想起了很多旧事,比如母亲还在的时候,萧府其实也是很热闹的,后来就一年比一年冷清了。
那年父亲逝去时,瘦得脱了人形,枯槁的像是一棵被烧过的树。萧家历代主事人都是短命鬼,父亲也只是其中一个,并没有什么特别,将来她也一样。
萧家人惧怕疾病,疾病夺走了太多他们所爱的,尤其是她这一代,父母皆是病逝。但世事无常,命比纸贱这一句却不是她从父母的逝世中学会的。
那只狗儿,她其实是很喜欢的,只是后来突然病了,她不想再看着喜欢的死在自己眼前,所以宁愿狠下心,让别人带它走。
她从前从不曾为父亲的去世而伤心,她一直以为父亲是追随母亲去了,却直到狗儿被人带走的那天忽然明白,父亲并不是去陪母亲了,他就是死了。
她在萧府时孤寂了那么久,看树是悲,看花也是悲,没一刻是快活的,可终于放下颜面来寻他后,却愈发孤寂……
她总觉得自己被排斥在许素的世界之外。许素每天都有的忙,砍柴,做饭,烧水,她跟在他身旁,总是很多余,他在想什么,她也一点都猜不到。
萧渐离越想越难过,眼泪早就在眼眶里打转了,她这么多年未曾哭过,倒好似把所有累积的沉闷悲伤都放到这段日子来宣泄。
等许素抱着狗崽子回来的时候,萧渐离已经委屈到抽抽搭搭的掉眼泪了,那一副模样,比起他怀里因为离了家而紧张害怕缩在他臂弯里的狗崽子还要可怜。
许素看着她落泪,心中一惊,快步走到她面前,担忧问她道:“阿离怎么了?”
萧渐离摇摇头,她心中荒凉贫瘠寸草不生,她感叹世事无常人命危浅,她患得患失沉于旧事无法自拔,却什么也不跟他说。
许素这两日已经感觉到了她精神状态很差,前一刻还能欢喜的笑着,下一瞬不知道想起什么来便满是悲伤,但今天的状况有些严重了。
他皱着眉用袖子擦去她脸上泪痕,又将狗崽子放到她手上,语气带了丝安慰道:“阿离你来这里既然说是养病,不如就好好的过每一天,莫要再想些旁的扰乱自己心绪了。”
狗崽子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被陌生的人圈在怀里,它有些紧张的缩着四只爪子老老实实趴着,眼珠子警惕又小心的观察四周,一动不动乖得很。
萧渐离摸了下小狗毛茸茸的脑袋,又抬眼望向许素,带了点恳求的问他,“我可以亲一下你吗?”
听到这个要求,许素先是愣了一下,他这两天都没有与她有过亲密的接触,怕的就是一旦越了线就会透露了他的底牌,让她察觉到他仍旧是放不下她的。
所以他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看着萧渐离还泛着水光的眼睛,他心里一软,没舍得再打击她一次,便点了点头。
萧渐离一喜,脸上笑容就浅浅露了出来,她拉着他的衣裳让他弯了下腰,又凑近了他的面容对他道:“那你闭上眼。”
漆黑的,像是一池倒映着夜幕的湖,幽幽的藏着些微弱的光,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缓缓将这样的眸子闭上,长而卷翘的睫毛与其剪影重合。
一个无比轻柔的吻便落在他的眼帘上,微凉的一触即离,轻的让人心碎。
许素睁开眼时还有些诧异,萧渐离却已经开心的逗着怀里的小狗了,他本以为她已如此要求了,那便会是个缠绵而火热的吻。
再不然也该是带着点戏弄的玩味的吻。
许素下意识抬手抚上脖颈处,仿佛那里还有炙热的吻痕。阿离给过他很多亲吻,他记得最深的却是崔一乔小公子来府上与他初见的那次。
那个早晨是他怨恨阿离的开始。他被崔小公子误认为是阿离的新宠,阿离却只招他过去,对崔小公子说了句“这可是我夫君”,便了结了此事,关于新宠的任何解释和安慰都没给他。
他当时有多恨呢,气恼得几乎想要撕了阿离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却还是强忍着怒火露出阿离会喜欢的反应来。
明明那天清晨,她才在他脖颈上烙下吻痕,暧昧的像是情深不寿,转了身他被人辱为新宠,她却没有任何在乎的反应,不怕他吃醋不怕他恼怒,简直恨得他心肺都要被挠烂了。
他那时就知道,她这个人对爱,对吻,对鱼水之欢都不甚在意,自由潇洒的像是无心之人。
但这次的吻,好像有些不一样……
许素眨了下眼,伸手触上她刚刚吻过的地方,不知怎的竟有些难过,好像她亲吻他时放弃了什么,或者说,她落下这个吻时给她自己留了条退路。
许素盯着她看了半响,目光沉沉,像是雨夜里的湖。他觉着自己应该靠近她,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吻,直接击碎斩断她的退路。
但这样做了,他会输。
所以他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只是站在原地,问她道:“一年半了,我想知道我们之间的婚书还作数吗。”
萧渐离捏住狗爪子有些惊奇的抬头看他,道:“当然还作数了,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以为你也该找官府销解了那份名存实亡的婚书了。”
萧渐离顿时一梗,心里被他口中的名存实亡刺激到差点无法呼吸,她压抑着难过问他道:“我们怎么会是名存实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