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素近日头疼得很,上次他父母在他面前打起来的事儿,给了他不小的刺激,他在许家待了十七年,从来也没见过父母之间动手。他爹这次犯下的错,实在是太大了,大到需要几辈人去偿还,也不怪他娘闹成这样。
而阿离……他近来甚至有些害怕看到阿离,冷漠而带着厌烦的眼神,让他觉得慌乱,他几次凑过去想缓解关系,阿离却冷脸对他,让他觉得委屈极了。
似乎是怕他再遇到什么事,阿离让木蓉放下了府内的所有事务,每日只陪着他在府里走走,聊聊天,除了阿离陪他的时间少了,和以前其实没有太大差别。
“木蓉,阿离什么时候回来?”
许素趴在石桌上,垂着眸显得郁郁寡欢,他想着今夜等阿离回来了,他还是好好向阿离道歉吧。
木蓉坐在一旁绣花,详细答道:“应该晚上会回来,大当家今日和外地富商谈生意去了,李家同我们萧家相争,大当家可能要比平时晚一些才能回来。”
许素点点头,趴着抬眸往庭院外眺望,云有些灰蒙蒙的,夜里可能要下一场雨。
白日短暂,很快就到了傍晚,然而天上没有迷人霞光,因着最近的不晴朗,反而显得低沉阴暗。
贺花楼照常开了门,或一人独行,或三三两两,各类男人像是走向世外桃源一般,面上带着欢喜,脚步也轻快的往温柔乡里走去。
其间唯有一人特殊,墨发盘起,身形亭立,虽也是一副带笑模样往贺花楼里走,却是一个女人。
此人便是萧大当家了,女商中的佼佼者,燕都四大家之一,不知是多少女人梦想成为的模样,受多少人羡慕的目光,又被多少人暗中诋毁。
只见她熟练的往里走,与几个缠上来的女妓互相搂了搂,抱了抱,女人间的嬉笑媚吟顿时响起来,和楼里的暧昧声响融在一起,一股靡靡气息。
楚君洛在楼上雅间里坐着,听见楼下几个女子喊着萧大当家的名,又嬉闹发出笑声,他便起身往楼下看去。
恰好便看见萧渐离大笑着凑近一个女妓,与她调笑一番,又拉她入怀,在她腰间揉来摸去,惹得那女妓娇笑不已,萧大当家正是比登徒浪子还要浪荡的姿态。
哪里有平素疏离清冷模样的半分,此时她同来寻欢作乐的其余人一样,浪而放荡,比最纨绔的子弟,和寻花问柳的浪子更甚几分。
楚君洛在楼上静静看着,想起还在他房里躲着的萧二爷,觉得这姐弟两人,在这楼里笑起来的神色真是像极了,都是一样的多情。
贺花楼里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谈商的几家也都到了场,萧渐离刚上楼看见楚君洛时,勾唇朝他笑了一下,他回以同样的笑容。
可两人还没说上话,后头迷恋洛水公子的富商就挤过来了,围着楚君洛转个不停,不是送明珠就是送字画琴谱的讨好他,满脸都写着倾慕,却犹豫几次都没敢去拉楚君洛的手。
失了谈话的机会,楚君洛也没强求,萧渐离朝他弯了弯眸,转身便往座位边走去。在她转身之时,楚君洛就收回了视线,露出浅浅的笑,既不疏离也不亲切,去面对围在他身旁讨好他的富商。
萧渐离既然请他来帮忙,他也只好帮上一帮了。于是他难得温和的与那富商说了几句话,嗓音温润,如风拂过竹林,顿时让那富商高兴的疯了,回他的话时竟激动得有些结巴。
萧渐离坐在座位上,与身旁人讲着话,却也关注着楚君洛那边的动静,她见那富商望着楚君洛,眼也不眨一下,大老爷们脸上居然还激动的红了起来,她就觉得好笑。
雅间人已经齐了,楚君洛也就不再和富商闲聊了,他微笑着说了句,“人齐了,琴声也该响起来了”,算是打了个招呼,便往琴架边走去。
他衣摆轻轻翻起,身姿绰约,茶白色的衣袖如阵薄雾从富商面前一走而过,似乎有广玉兰的花香,惹得富商一阵恍惚,只会愣愣的追随楚君洛的背影。
这番情景,萧渐离也没错过,她看那富商傻不拉几的蠢样,差点就笑出来了。
而事实上,等楚君洛弹完几曲落座于她身旁的时候,她还真就不客气的笑出来了,“楚君啊,你当时是没看到他的样子,一双眼睛就会盯着你看了,蠢得跟什么似的。”
萧渐离不是对谁都称呼亲昵的,对于楚君洛,她一直没有找到很好的称呼,让她像喊许素一样,对楚君洛喊得那般亲密,她是不愿意的。
所以从相熟开始,她喊楚君洛就会隐掉最后一个字,也不知她是喊楚姓者那样的唤他为楚君,还是去掉了最后一个字,与众不同的喊楚君洛为楚君。
萧渐离嘲讽富商的迷恋之态,楚君洛却没接茬,他移眸看向了坐在对面,身旁却空了个位置的富商。那富商见楚君洛坐到了萧渐离身旁,本是满脸失落,忽然又见楚君洛朝他看了过来,一下便欢喜起来,脸上笑意不自觉绽放。
楚君洛回以浅笑,对面那人瞬间就亢奋起来,楚君洛忽然有些明白萧家二爷对他的嘲讽了,这样的迷恋姿态,在旁人看来确实犯蠢。
他举起酒杯,朝对面那人示意了一下,那人激动得一口就干了,把酒杯放下来的时候还朝他傻笑。楚君洛低声笑了几下,也把自己的酒杯略微倾斜了些,将杯口朝向对方,以示自己也空了樽。
那人激动得跟什么似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萧渐离见富商姿态,觉得他蠢,而楚君洛却不这样觉得,一片真心最不能糟蹋,他可以不接受,但不能不尊重。
无心之人乍见有情人的痴情迷恋,当然会觉得犯蠢。
楚君洛不指望萧渐离能明白,所以他也就换了话题,“大当家的有很长的日子没来了,又听闻你成了亲,现在本该夜夜归寝才是,怎么今日还往我们这楼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