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簇簇的夹竹桃被近来的雨水打落了不少,满地落红,枝头便稀疏了些,远远看去,少了几分艳俗,多了几分清雅。
楚君洛觉得满地残花的景色颇有意境,随性弹了一曲,萧渐离笑眯眯的夸他,什么客心洗流水,余响入霜钟,说他弹得有意境,又夸什么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说是好听得让人入了迷,忘了时间。
楚君洛被她逗得想笑,知道这人没怎么听懂他弹得什么,但夸他倒是夸得很有高度,好像是真的喜欢听一样。
可无论魔音仙乐,她夸起来都是满脸诚恳,感人时还能热泪盈眶,若对方弹得十分激动,她说不准能当场泪湿衣襟,哽咽难言。不熟悉她本性的弹琴者,八成还真能心潮澎湃,以为自己寻得知音。
楚君洛随意在琴弦上拨了几下,笑她道,“我不过胡乱弹了些,你倒夸得感人,若不是我自己都知道有几个音没转好,差点又要信了你的话了。”
萧渐离笑起来,“哈哈哈,你当初可不就信了吗,捧着琴谱找我讨教,愣是让我当众下不来台,差点就跑了一单生意。”
“那下次,大当家没有把握可千万别说出口,免得又遇上个反应不过来的,再让你当众下不来台。”他抱着琴,窗外洒下来的光照了他半身,光影斑驳,衬得他愈发像落入凡尘的仙。
萧渐离喜欢欣赏美人美景,她望着对面的楚君洛,一挑眉,勾唇笑起来,而这模样落在楚君洛眼中,同她弟弟十分相像,皆是眉梢多情。
屋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一位穿着萧家服饰的小厮连通报都没有,直接就从外头冲进来了,萧渐离原本皱眉要呵斥他几句。
可那小厮往她耳边一凑,说了几句话,她的脸色就略微变了,似乎沉重了几分,眉头越紧,又忽然松缓。
小厮说完后就站在了一旁,萧渐离对楚君洛说道,“府里出了点事,我得先走了,日后有机会再来找你。”
楚君洛浅笑着点了点头,把原本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萧渐离说完话后,起身往外走,却又在踏出屋子的那一刻停下转过身来,笑得温和,也问得毫不经意,“对了,楚君,我记得你不喜甜食。”
楚君洛被她突如其来的一问给弄懵了,下意识点点头,答了句,“是啊”,然后瞬间想起了什么,身子不自觉僵直一下。
萧渐离神色变得似笑非笑了,她朝桌上的油包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又转眸看向楚君洛,问道:“我弟什么时候走的?”
“……前天。”
“嗯,谢了。”萧渐离得到满意回复,转身便走了。
她从一进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从前的楚君桌上哪会有包食物的油包,还是那混小子常吃的店铺,只是楚君较为谨慎,她想套楚君的话,当然要选他毫无防备的时候。
比如刚刚,她打算离开时。
毕竟谈话结束,常人哪里还会防备她突如其来的一问,还是那样莫名的问题,她打了个楚君洛措手不及。
萧渐离走后,楚君洛默默叹了口气,他闻着空气中一股淡淡的甜腻香气,又看着桌上忘记藏起来的油包,觉得萧家二爷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隔三差五便会出现在楚君洛视线内的一位官家家奴又来了,年纪尚轻的家奴照例带了一堆的礼物来送他,上次送了明珠钱财,他没收,这次就换了古玩字画。
楚君洛又想叹气,他视线往不远处搜寻了一下,果然就看见一抹水蓝色的身影往拐角处躲,又忍不住探出个头来看他,可一见他还看着自己,又瞬间羞红了脸再次缩回头躲起来。
那家奴见楚君洛一脸无奈,也知道自家小姐又被发现了,于是笑着把怀里字画递给他,说道:“楚公子,您就收下吧,这些都是真迹,我们小姐全都找人辨过真伪的,而且也是我们小姐的一番心意。”
已经不记得拒绝多少次了,楚君洛实在无奈,他接过家奴递给他的字画,又将自己本来要拿出来处理掉的油包递给家奴,淡淡道:“多谢你们小姐好意了,但下次还是别让你们小姐再来了。”
家奴送东西都送了快两个月了,今天还是楚公子第一次收下,还给了他包东西,他有些替自家小姐受宠若惊,“楚公子,您这是……”
“不过是包蜜饯,若是不喜欢可以扔掉。”
家奴激动得很,“喜欢的喜欢的,多谢楚公子了!”
“客气了,一包蜜饯可远比不上你家小姐送的字画。”
“没没没,礼轻情意重,我家小姐会非常高兴的!”
“……”
家奴完成了任务,还额外获得了回报,急忙就跑去找小姐报喜讯去了,而那官家小姐在得到油包后,确实如获至宝,高兴得几乎要蹦起来。
她小心翼翼的从油包里挑了颗蜜饯出来,一塞到嘴里,甜得她眉眼弯成月牙,忍不住笑起来,将油包收好紧紧的贴在胸口抱着。
她笑弯了眼,不知道这是哪家做的蜜饯,真甜。
萧渐离回到府中之时,大夫都已经开过药方走了,木蓉自责得很,一直守在许素床前抹眼泪,那模样,让初进门的萧渐离还以为谁家小寡妇哭丧呢。
闻到一屋子的苦药味,又看见许素还闭着眼没醒,脸色苍白的像纸,而木蓉抽抽噎噎的,眼眶通红。
萧渐离走过去,轻拍了拍木蓉的脑袋,柔声问道:“怎么回事?”
没迎来想象中的冷脸呵斥,反而得到的是柔意安慰,木蓉抽泣的声儿顿时更大了,“大、大当家,对不起……我不知道怎、怎么回事,小公子就落水了,现在,现在还没醒,呜呜……”
萧渐离最怕就是看到有谁哭了,她连忙柔声安慰,“木蓉别哭了,没事的,大夫怎么说的,可有大碍?”
“没、呜,没有……”
“没事不就好了,这次是个意外,木蓉别太自责,小素儿也不希望你把眼睛哭得像桃子一样,好了,乖,不哭了。”
木蓉眼眶一热,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抽抽涕涕的把事情的经过同萧渐离讲了一遍。说到许素落了水迅速往下沉的时候,她几次哭得喘不上气,但还是很努力的想条理清晰的跟萧渐离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