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阳光盛好。
中京之美,四时常在,却在这雪后极胜。
满目银白,晴光四映。圆日暖心,雪景动人。只是如此美景,此时的东余城内却没有几人有心情欣赏。
“北蛮集合兵力四十万南征,不日将从北邙城启程。”
北蛮南征的消息终于还是传入了中京城内,虽在军部和各界大佬心中,北蛮出兵是计划之内的事。但此次动员的兵力的数目却远超众人想象。
四十万,这几乎可以比拟东余全国常驻兵力的总和了。
近几十年东余发展迅猛,合理的政治经济政策使得东余各界发展均衡。
重农却不抑商。文武双向皆可入仕考取功名,并且待遇相近。以及对于传统氏族旧部垄断行业的改革,都使的东余阶层冲突大大减轻。
这其中当然有一部分来自于辰休对于他老爹的“后世教育洗脑”,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东余内部纷争极少,少有的党派对立争斗,都仍会以国家发展为重。于此前提之下的东余,渐渐摆脱了四国末尾的位置,成为了东方强国。
但即使如此,东余的常驻兵力也不过五十万人。其中还包括东海沿线海防官兵以及海军和已经南入南齐的陆川军,再去除各地常驻防卫兵力,也就是说如今东余如今能够摆在桌面上和北蛮野人对垒的,不过二十余万人。
这样的军力对比是放在明面上,每一个东余人都清楚地。
因而四十万的数字就如同一座大山,狠狠地砸在了东余各界人士的心上,使人缓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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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超出想象,但其实北蛮兵力数字的大小对于我东余来说意义不大。”
此时的东余戒北军议事堂中,讨论激烈。戒北军是此次北抗北蛮的联合军的名称,包括整编之前的西华军,壹荣军,定南军以及皇室御林军。可以说是如今东余所有可调动的精锐兵力的总和了。而说话的便是戒北军总指挥,陆天戎。
“虽说四十万的数量超过预期,但毕竟坠神天堑在,我们仍是只需守好四座崖城便可,即使来兵百万,也是可以一战的。”陆天戎继续说道。
“总指挥所言极是,北方防线虽然蔓延千里,但多被坠神天堑分隔。北蛮能进攻的点仍是在几座崖城的位置,所以可以同时投入的兵力并不多。加上崖城易守难攻,我东余近年又加强了建设,所以即使来的是四十万北蛮野人,也必定无法攻破。”原西华军指挥,今戒北军副指挥,胡方御说道。
“可其实令人担忧的是另一件事。”议事堂中,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北蛮入局参战,早为板上钉钉,对此的前期部署、相对计划之前的会议也早有腹稿。可我们对其国力分析之后,得出的穷极之数也不过十八九万,绝不可能突破二十之数。这是我东余在北蛮的无数暗部消息汇总得出的结果。可如今,定数翻倍。我东余在北邙城以及北蛮四野十八部的无数暗桩,却无一人可以找出那多出的二十万人的由来,这不才是最可怕的吗?”
“确实如此。若仅有这二十万人也罢,更怕的是在相持之后北蛮仍有伏兵。”
“是啊是啊,不得不防。”
“情报消息严重失误,那每年花费银钱甚巨又自恃甚高的密鉴司和暗波亭探子果然只是嘴巴厉害吗?”
“还是先想好对策为妙。”
一时之间,议事厅里又是一阵喧闹。
辰休此时也在厅中,虽然他贵为东余国师之子,但到底不是皇子,这种绝密会议本来远不是他有资格可以参加的。可热爱物理的辰休自小便混迹军部,凭借着后世的物理学知识,参与了大量东余军事器械的改革,并在其中发挥了“小小的”作用,所以便有了这特例的资格。虽然身份远不能入席参与讨论,但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仍然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了。当然,他本人对此没有什么感觉。
说实话,辰休一直觉得,这种类型的讨论会实在是有点浪费时间。所以当争执声音渐大之后,他便出了房间,选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发起了呆。
“可惜没有烟啊。”坐在台阶上的辰休看着空荡的手,有些丧气。
“辰督造也被那群莽汉吵得头疼?”一个儒雅的声音突然出现。辰休转目望去,是一位看起来二十余岁的少年人。来人头盘发髻,身着蟒袍,剑眉星目,手持一把折扇,腰间无一玉坠,只有佩剑独挂。说话间,轻轻一笑,那眉眼转瞬弯成了月牙。
“督造辰休参见洛王。”见到来人,辰休躬身问候。这督造之称是辰休在军部的官身,也是辰休最喜欢的一个称呼,得来算是半个特例。
“只是旁听,想法粗鄙,未有参商。”洛王李文治微微回礼,缓缓说道。
辰休听闻一时不知如何回复,气氛逐渐尴尬起来。
“辰督造似乎很少参与如此议事,今日是为那四十万大军的对策而来?”洛王问道。
“确是如此,”辰休答道,思索一番,问道:“殿下也是因为那四十万北蛮军队而来?”
“确是如此。”
“殿下听闻后,这几日有何所想?”
“初闻不久,震惊依然。”
“那殿下认为是否如同堂中所说,四十万与二十万对于我东余差别不大?”辰休问道。
“自然巨大,但即使四十万之数北蛮雄兵,也无法胜我东余将士。”李文治言语间满是自信。转目问道:“辰督造怎么看?”
“我不太懂这种大事,还是让上面个子高的他们去想吧。”辰休不喜欢和人讨论国事,尤其是这种有身份的人,所以打了个马虎眼,一带而过。
“那辰督造觉得,我东余如今首先应该做什么?”李文治又问道,只是问题似乎有些太大。
辰休听闻有些头大。
“不论事于流民,不论政于要人”是辰休十岁时辰时也送给他的告诫。他一直觉得是自己老爹给自己为数不多的几句靠谱的话,一直放于心中,照此行事。
可是眼前的场面只有自己和洛王两个人,故意装傻充愣似乎太过刻意。不得以,辰休只得回复道:“人数的多少在全面铺开之前毕竟只是个噱头,就我东余和北蛮之间的地形来看。确实四十万会比二十万压力大很多,但也不会有什么质的改变。崖城构造本就是用以以少胜多,只要北蛮人越不过坠神天堑,那么我东余现在什么都不不用改变,就依照之前的站前准备做便好。”
“那么如果越过了呢?”李文治再问。
“那便不是我能想清楚地问题了。本便是相持与坠神天堑的计划,若是越过了天堑,意味着我东余整个战事布置的失败。想来应该会要苦恼一番吧。”
“那这多出的二十万。。。”
“洛王好。”李文治似乎还未再问,便被打断,正是从议事堂出来的辰时也。辰休看去,似乎议事堂中论议已歇,一位位东余朝堂军部的大佬相继步出。
“见过国师大人。”李文治很是客气的问候道。
“小儿不懂礼数,见解粗鄙,让洛王见笑了。”辰时也客气道。
“哪里哪里,辰督造年少有为,见识深入,国师大人何必过谦。”
“家中仍有要事,不便多留,时也带我儿与洛王大人告罪。”辰时也说道。
“那小王便不打扰了。”李文洛也未问原因,轻声说道。
说完也不多留,伸手掖了掖身上的裘皮,便转身步入了阳光之中。身旁竟无一人护卫,更不用说丫鬟陪行。
辰时也和辰休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目送着洛王以及一众军政要人离开。当然当中不少招呼交流,但仍是直到众人走完,才最后步出。
“你与洛王相熟?”回府途中,辰家父子同乘一轿,辰时也问道。
“以前见过,今天第一次交流。”
“说说你的看法?”辰时也饶有兴致的问道。
“交流太少,信息不多,不好说。”辰休有些保守。
“随便说说感觉。”辰时也不依不饶。
“不说喜恶,毕竟没什么信息。但是如果有选择,我不会喜欢和他交流,能远离则会远离。”
“哦?”辰时也更是好奇,“全是因为感觉?”
“一半一半吧。一半感觉一半经验。”辰休答道。
“什么经验?”
“我听说过一句话,眯眯眼的人,都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