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皇城,落叶飘零,正是一片萧瑟之景,这一年的冬季似乎特别的寒冷,每个人出门都要穿着厚厚的衣裳,裹着厚厚的面纱,只露出两只眼睛。否则就会被这样寒冷的北风吹的找不到回家的路。渊国的葬日天城也是如此,厚厚的白雪将天城覆盖成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色。
在这片白色之中,偏是有十几个黑色的身影显得那么的突兀,走近一看,原来是渊国的皇长子殿下——天葬。也许是顽童的秉性,也许是很少见过如此大的白雪,天葬先是在雪地里打滚,白雪太深,一躺下去便被埋了进去,这可着急坏了跟着他的仆人,眼前这可是皇长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这群人怕是诛九族都不为过,于是都急轰轰的呼喊着殿下。
只见那顽童忽地从另一边钻了出来,一把抓住一个面前的仆人,顺势就拖进了雪坑里面,大家好不容易把这仆人拉出来,那边的又被天葬抓了进去,捞出来的时候,有些仆人口里鼻腔里耳朵里面都是白雪,差点都一命呜呼了,可这个天葬倒是玩的不亦乐乎。
就在此刻,一名老者远远的呼唤道:“天葬殿下,王后生了一位小公主,您快去看看吧。”
天葬从另一端钻出来说到:“这有什么好看的?”
“殿下,您去看看吧,小公主的模样可真是可爱呢,您不是总嫌弃美没有人陪您玩嘛,现在有妹妹了,日后公主殿下就可以陪您一起玩啦。”老者继续说到。
“嗯,好,那我现在就去。”到底是顽童秉性,一听到有人可以陪他一起玩,顿时就来了兴致。
一路小跑,来到王后的寝宫,见众人正纷纷撤出,便问道:“小公主呢?”
身旁的仆人紧张的对着天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说到:殿下,您可千万不要再提小公主之事了,国君会怪罪的!“
这一幕让天葬有些疑惑,明明不是父王派人去叫他过来的吗?怎么又不让提,于是疑惑的进入了室内,母后正虚弱的躺在床榻之上,父王坐在一旁,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天葬跑了进去,并没有看到小公主的身影,便问道:“父王,妹妹呢?”
“一个祸国殃民的邪物,哪里是你妹妹!”只听得父亲一声冰冷的话语,天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得愣愣得看着床榻之上得母后。
“葬儿,你过来。”母后虚弱的唤着。
天葬走了过去,王后脸色苍白的躺着,努力伸出一只手来触摸着天葬小小的脸庞,说道:“葬儿,你是哥哥,是兄长,日后——”
“日后什么——我这就去掐死这个邪物,哪里还会有日后的事?”天葬的父王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接着说道。
“不——不可以,她还小,她哪里错了,你不能这么狠心!”王后刚刚诞下公主原本身子就极为虚弱,一听国君要将自己的孩子掐死,更是气急攻心,顿时一口鲜血喷涌了出来,人也晕了过去。
顿时,王后寝宫又乱做了一团,天葬随着父亲一起来到殿外,却见父亲眉头深锁,一时间天葬也不敢多说什么,静静的陪着父亲。
“国君,国师求见!”一名仆人前来禀报。
“让他在观星阁候着。”转身见天葬跟在自己身后,又怒道:“你在这里干什么?滚回自己的书房去念书习武。”说罢,转身便离开了。
天葬听闻国师可以观测星象而卜未来,刚刚又听见父王母后说一些奇奇怪怪关于小公主的话,便一时来了兴致,偷偷的跟着父亲来到了观星阁。
“国师,占卜结果何如?”透过门窗上的小孔,天葬偷偷的向里面望去。
“回禀国君,这一卦,我等再三确认,仍旧是死卦,无解。”
“那依照你之意,这小公主日后叛国,联合外敌诛杀自己的兄长,导致渊国破灭已是不争的事实了?”
那国师久久没有回答,面对国君,他只敢告知结果,不敢擅自替小公主做任何的解释,事关渊国生死存亡,而这最重要的一环却又是国君的亲生女儿,旁人如何敢多嘴。
国君立在那里,思索了良久,发出了一声叹息,看着国师一字一顿的说道:“公主一出生就暴毙而亡,举国同哀!”
国师领会了国君的意思,挥手安排手下的十三影子准备前往奶妈和小公主的闺房。
正在此刻,观星阁的门突然被猛的推开了,只见脸色苍白的王后,虚弱的站在门口,举着剑横在自己脖子上,一字一顿咬牙狠狠的说道:“公主暴毙而亡,王后伤心欲绝也随公主去了,举国同哀!!!”
国君见此情景,有些慌了,王后本就刚诞下麟儿,身体虚弱不堪,再这样大动干戈,怕是真的会随了小公主而去,国君只得对国师摆摆手作罢,说道:“此事,日后再议。”
见父王将母后搀扶了回去,天葬也偷偷离开了,他有些好奇,为什么国师要说小公主日后会导致渊国灭国,这么想了,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像小公主闺房走过去。
去的时候,奶妈已经将小公主哄睡着了,天葬过去,趴在摇篮上,看着熟睡之中的小公主,圆乎乎的小脸蛋,水嘟嘟的嘴唇,细长而微翘的睫毛轻轻的搭在眼睑之上,两只白嫩的小手紧紧的攥着被子的一角,闻着还有一股婴孩特有的奶香味,不觉得心生欢喜,俯下身去就是一口亲在小公主脸上,亲一下还不算完,觉得小公主真的是好香,竟然忍不住用牙轻轻的咬了咬小公主的脸庞。
那婴孩皮薄肉嫩的,这一咬之下,立马就醒了,开始哇哇大哭起来,天葬听见哭声,一时间慌了手脚,也不知要如何办才好,于是取下自己腰间平时爱玩的短刃,在小公主面前晃了晃说道:“别哭了,你个小嚎哭包,我给你玩好玩的东西。”
奶妈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以为天葬拿匕首要对小公主做什么,吓得大叫起来,一时间,小公主闺房又乱作一团。
天葬乘乱赶紧跑回了自己的书房,尽管这个皇长子殿下生性顽劣,胆大包天,可他也不敢惹怒自己的父王,否则随时皮鞭伺候,打的他卧床不起都是常有的事,虽然时常都有母后求情,可父亲常常一句话就怼的母后说不下去了:“少成若天性,习惯之为常!”不仅如此,父王总觉得母后过于溺爱天葬,还总说她:慈母多败儿。“说得多了,母后也不敢再多干涉了。父王现在本来就在气头上,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乖点比较好,免得又是一顿皮鞭上身,念及于此,天葬赶紧的翻出书卷,认认真真的研读起来。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天葬规规矩矩的照着父亲的吩咐在书房学文习武,丝毫不敢松懈。这天,天葬看书看的有些累了,打开后窗户,懒洋洋的趴在窗台上,不一会儿,竟看见奶妈和两个丫鬟从侧边小路穿过竹林,形色匆匆的模样,天葬忽然忆起当初在观星阁里,父王说要将小公主赐死的事,都过去了一个月,也不知道这个妹妹现在怎么样了。于是,从后窗户飞跃过去拦住匆匆而行的奶妈,趾高气扬的问道:“你们是哪家的奴才,怎么?见了本皇子不知道行礼吗?“
众人本是奉命匆匆前往小公主的闺房,见前方拦路的是天葬殿下,又知天葬经常性喜欢戏弄众人,稍有不顺他意轻则肆意怒骂,重则鞭笞伺候,于是奶妈和丫鬟吓得立马跪下回道:“殿下息怒,奴才眼拙,因有要事在身未能及时像殿下行礼,还望殿下恕罪!“
天葬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众人,轻蔑的问道:“要事?是何要事如此紧急?“
奶妈一时间不敢作答,背后的丫鬟见此情景,正要开口,却被奶妈一眼给瞪了回去,丫鬟顿时吓得不敢再言语。
“好啊,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欺瞒本殿下,我今天就要将你们的舌头全部割了,反正你们不想说话,那以后就不用再说话了。“说罢,竟然抽出了腰间的短刃。
奶妈一看这阵势,顿时也慌了,止不住的一边磕头一边说道:“殿下,不是我们不肯告诉您,而是国君下令此事不允许有其他人知晓。”
“哼,少拿我父王吓唬我,你再要不说,我就动手了!”天葬可不吃这一套,短刃在手中把玩着,明亮的短刃泛出森森寒意。
眼见短刃已经逼向自己,奶妈吓得头重重的磕到地上,瑟瑟发抖的回道:“殿下息怒,国君说让我们三人将小公主抱去草堂涧养育,不得让小公主与旁人接触,不得教习识字习武,抚养至五岁后便由小公主自生自灭。”
“草堂涧,那不是冷宫吗?多少年都没人住了。五岁之后自生自灭,还不如现在一刀了结了比较好呢,你说是吗?”天葬虽年纪小,可心思却是狠毒至极。
“殿下不可,这是王后拼死为小公主祈求回来的一线生机啊。”奶妈吓得连连说道。
“对了,父王说不允许你们告知其他人,但是你们现在告诉我了,你们说,如果父王知道了会不会杀了你们啊?”天葬斜着眼看着地上三人,嘴角弯起一丝阴毒的坏笑,继而说道:“那不如这样——”
话没说话,忽然之间,就见一道血光洒向空中,地上三人同时捂着嘴发出呜咽之声,汩汩鲜血从指缝间流了出来,那森寒而锋利的短刃上面,一滴一滴的热血滴在地面上,这三人,终还是被天葬断了舌头。
天葬掏出手帕擦了擦短刃上的血迹,说道:“这样,是不是就再也没有人知道秘密啦?父王是不是会更放心呢?你们现在按照我父王的意思去办,别多嘴,否则我就让你们三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天葬收起匕首,转身飞跃回书房,关上窗户,继续认真念书习武。
就这样,小公主在奶妈和两个丫鬟的照看下,在草堂涧生活了五年,国君和王后为她取名天祈,希望她日后能祈求得上天的原谅,不要成为灭渊国的罪魁祸首。
天祈五岁那年,奶妈和丫鬟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从此,空荡荡的草堂涧只有她一个人。五岁之后的天祈,在这草堂涧独自生活了一年又一年,时常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这里是冷宫,除了她自己,便不会再有别人。
这天,她正一个人看着天空的云朵发呆,周围静的没有一点声响,突然,破空飞来一个小石子,那小石子来势凶狠,直击天祈左眼窝,天祈余光瞥见一个东西破空而来,微微一侧身,那石子便打向天祈身后的一只竹子主干之上,顿时,那竹子竟然应声从中间腰斩了。这还不算完,紧接着半空之间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劈空而下,光芒迎着天祈的正上方而来,天祈手中没有任何可抵挡之物,情急之下,电光火石之间执起那只腰斩的竹子抵了上去,在剑光之下,那竹子哪里抵挡的住,瞬间被劈成两截,天祈见状,不再恋战,一手猛的击向前面的石台,石台在她一掌之下竟然裂成好几块,同时脚法变换,一脚将最大的一块踢向半空之中,身行也随即飞快的避开这道剑光,手中的半截竹竿毫不客气的劈空打向来人的身影,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对方终于现身了,不用猜便知道肯定是天葬,除了那个令人讨厌的天葬,这里是不会有任何人来的。正眼看去,只见一人手执长剑,稳稳的身形立在天祈面前,轻蔑的说道:“哼,雕虫小技,这样就想打到我,怎么可能?那狗屁国师竟然说以后你会诛杀兄长覆灭渊国,就你这三脚猫功夫,杀只狗都够呛!”
这些年间,这清冷的草堂涧偶尔会有一个和她长相相似的男童偷偷跑过来,不过每次过来都没做什么好事,要么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条蛇偷偷放在她被窝,看着她吓得大哭的样子却笑的前俯后仰;要么就是将她好不容易绣好的团扇用匕首划个稀巴烂;或者更让人生气的就是天祈养了一只小狗,她和小狗的感情很好,那天天葬跑过来说是给她带了宫里最好的美味,骗她吃了以后告诉她这是用那只小狗炖的,为了这个事,天祈哭了整整好几天,眼睛都哭肿了。时间久了之后,天祈也渐渐从天葬口中得知其实他们二人是同胞兄妹,可是,对于天祈来说,这样的兄长,还不如没有的好,让她一个人在草堂涧自生自灭才是最好的。在识字习武方面,尽管奶妈和丫鬟都不曾教过天祈,但天祈自幼聪慧如斯,任何东西看一眼便过目不忘,自己再稍加揣摩便会了,再加上天葬经常性的在天祈面前炫耀自己的学识和功夫,却不曾想到天祈可以竟然无师自通,识字习武一样没落下,正是因为如此,每当天葬揣摩出了新剑法,或者学习了新术法,由于宫里的其他人,要么是不敢和他这个皇长子对打,要么就是实在太弱了,根本不够他打,所以天葬总喜欢跑过来找这个所谓的妹妹练手,时间长了,但凡天葬会的,就没有天祈不会的。
天祈知道是来者是他,扔下手中的半截竹竿,转过身,并不想理会天葬。
天葬见此情景,一时无趣,说道:“不过吧,好歹还能在我手上过两招,比外面那些废物好多了,以后等我当国君了,就派你做先锋,冲锋陷阵战场杀敌。”
天祈听罢,冷哼一声,转身回房,不再理会天葬。
天葬也不在意,自己一个人坐在外面大声的自言自语道:“国师跟我说,在遥远的天边,那里有一座诗意天城,据说那里太阳和月亮是共存的,太阳永远不会落山,月亮永远不会黯淡,有没有人愿意跟我一起去看看?”
半响也没有人回答他,天葬心里有些不快,毕竟在皇城里面,他是皇长子,除了父王和母后,没人敢对他不敬,虽然说天祁也是经常这样对他,有时候心情好的话就放过她了,心情不好的话肯定又是大打出手了,又由于天祁所学招式都来源于天葬,但凡天葬出了新的招式,天祁就会招架不住败下阵来,所以天祁偶尔会落下风,那就免不了要被天葬毒打一顿了。可偏偏放眼望去,整个诺大的皇宫,除了父王和母后,又没有人可以和他玩儿,或者说是够资本和他玩儿,那些皇家世子们,经常被天葬打的皮青脸肿的,但碍于国君和王后的宠爱,再加上他又是渊国唯一的王位继承人,大家都是不敢怒也不敢言。父王和母后又不能时时刻刻的陪着他,所以时常跑来消遣天祁就是他唯一的乐趣,况且天祁和他一样的聪明,他喜欢和聪明的人玩儿。
推门进去,见天祁一人坐在案前,正在写着什么,天葬走过去一把抓过那张纸,看了一眼,便一把撕了,轻蔑的说到:“这画的什么玩意儿?真难看!看我给你画一副出尘脱俗的星辰美景。”说罢,拿起笔墨,端坐在那里认真的画了起来。
天祁皱了皱眉,并不想搭理他,一个人立在窗前,手里比划着刚才两人对过的招式,只默默的回忆了一遍,便将所有的对招拆招了然于心。而这边,天葬也画好了他所谓的出尘脱俗的星辰美景,拿到天祁眼前晃到:看到没?这才是真正的星辰之美,你那画的都什么玩意儿?
天祁定睛一看,确实觉得此画宛若身临浩瀚的群星四周,伸手可摘星,低头可触月,一副寂静的星空之美跃然纸上,天祁伸手便想去拿过来仔细欣赏一番,此刻天葬却是猛的收回画纸,说到:“你若是愿意跟我一起去诗意天城,会看到比这副画更美,而且是真实的星辰之景,怎样?要不要一起去?”
天祁听罢,点了点头,说道:“我去。”
“好,你明天晚上按照我给你的路线,偷偷溜出宫,我在宫外等你,碰到人就说是我的贴身丫鬟,陪伴皇长子殿下一同前往黎国的。”天葬说完,还不忘嘱咐一句道:“千万别忘记了,你要是敢忘记了,看我回来不打死你!”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天葬也不多做纠缠,说完最后一句带有威胁语气的嘱咐,便离开了这清冷的草堂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