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的最里头有一间并不大的平房，里面只有两个屋，却住着四口人。
天渐渐黑了，星星崭露头角。
秦明可将晚饭准备好，等着两个女儿和丈夫回来吃饭，墙上的老钟发出七下沉闷的声音，已经七点了。
随着一下推门声，凌天芸吃力的推着脚踏车进了院子，她将车子锁好，拿着书包进了屋，看见门口的秦明可，她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妈，我回来了！”
秦明可笑迎迎的接过女儿手中的书包，眼中是满满的心疼，“小芸，今天又出去上了几堂课，累不累？”
凌天芸撒娇似的扑到秦明可的怀中，“就上了一堂，是李阿姨新给我介绍的，他们家可有钱呢！”
她说完，从兜里掏出五百块钱塞到秦明可手中，“妈，这些钱你先拿着，给自己买套像样的衣服，我看我们同学的妈妈都穿的特时髦，你这套裙子已经旧的不像样儿了，该换身新的了！”
秦明可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发，“小芸，钱是你辛辛苦苦赚的，妈怎么能拿你的钱买衣服呢，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凌天芸头摇的像个波浪鼓，“妈，你别这么说，这么多年你含辛茹苦的把我养大，现在我能挣钱了，当然要好好报答你啦！”
秦明可将钱揣进衣兜，“好吧，那妈先把这些钱暂时帮你保管着，等将来你结婚了妈再给你！”
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如出水芙蓉般的美丽，又这么有出息，秦明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费尽心血培养女儿所花的金钱和精力还是值得的，况且女儿这么乖，知道家境不好，拼命出去赚钱养家。
……
此时，一个中年男人托着沉重的步子进了屋，他满脸酒红，全身酒味儿，进屋才走了几步，就醉熏熏的倒在地上。
凌天芸赶紧扶起倒在地上的男人，“爸，你怎么又喝的醉熏熏的，妈准备了晚饭在等你回来呢！”
这个中年男人是凌天芸的父亲凌志康，他听到女儿的说话声，微微的睁开眼睛，“天芸，嘿嘿，是你啊……”
他迷迷糊糊的应了几句，又没有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秦明可无奈的摇摇头，对于这个男人，她再也不报以任何希望。
这么多年，他从来不顾及这个家，不顾及两个女儿的生活，成天只知道出去鬼混，让她一个柔弱的女人撑起这个家的重担。
两个女儿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精神支柱。
所以从两个女儿小时候，秦明可就让她们上最好的学校，找最好的老师让她们一起学钢琴，花尽了家中的所有积蓄。
“妈，我看爸是不能吃饭了，咱俩还是把他抬进屋里让他上床好好睡吧，地板上凉，别把爸冻坏了！”凌天芸望着母亲。
秦明可点头，马上动手，两个瘦弱的女人连拽带拉的把地上的凌志康抬上了床，凌天芸将被子给他盖好，微笑的看着母亲，“好了，妈，我们出去吃饭吧，让爸睡吧！”
秦明可和凌天芸一起走出卧室，这时又有一个女孩子进了屋，她失落的低着头，仿佛有什么心事。
“小朵，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秦明可问。
漂亮的女孩儿定在原地，微微抬起头，曲卷的头发散在肩膀，一双眼睛透明的似乎会说话，像童话故事中凄美绝伦的人鱼公主。
凌天芸笑着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小朵，快坐下吧，妈早就做好饭在等我们了！”
女孩儿放下书包，一言不发的在餐桌旁坐下，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凌天芸洗了手也坐下来。
“这次月考你考的怎么样啊，小朵？”秦明可站在墙边，盯着一言不发一直吃饭的小女儿凌天朵。
凌天朵是她的二女儿，是她在医院里捡的孩子，刚看到她时，她还不足月，与天芸年纪相当，秦明可见那孩子可怜，便抱回家里收养。
这是隐藏在她心中多年的秘密，为了能让天朵得到与正常孩子相同的爱，她给予天朵的甚至比天芸更多。
两姐妹的性格迥然不同，天芸活泼大方，天朵则内向沉默。
……
“妈，我考了第二名！”凌天朵底气不足。
秦明可总算放了心，看天朵闷闷不乐，还以为是这次月考成绩不好呢，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了，两个女儿从没让她失望过。
她转过头看着凌天芸，“小芸，你呢，考怎么样？”
凌天芸看看坐在身边的妹妹，又把头抬起来望向妈妈，“我考第一！”
听到这个好消息，秦明可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把两个孩子抱在一起，“你们真是妈妈的好女儿，不但钢琴弹的好，学习也这么棒！”
凌天朵神色冰冷，她望着和她坐对面的姐姐，眼中有一丝寒冷的光芒闪过，但她马上收了回来。
凌天芸深深低下了头，妹妹生性要强，做什么事情都力求做到最好，尤其喜欢和她这个姐姐争。
她知道，这次她考在天朵前面，天朵一定很不服气。
凌天芸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包装袋，放在凌天朵面前，绽开一个大大的微笑，“小朵，你看姐姐给你买什么了？”
凌天朵放下筷子打开了包装袋，这不是前几天她向妈妈要的连衣裙吗，没想到凌天芸还记得。
秦明可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小朵，这不是你喜欢的那套裙子吗，你看你姐对你多好，自己挣钱了舍不得花，总给你买东西！”
凌天朵恨恨的瞪着满脸笑容的姐姐，站起身来把那件连衣裙狠狠的摔在地上，伸手指向凌天芸。
“用不着你假好心买东西给我，我告诉你，我不接受……”
她说着，用脚使劲踩地上的裙子，边踩边大吼着，“凌天芸，我知道你比我能干，比我学习好，能挣钱，老师同学喜欢你，妈也喜欢你，所有人都喜欢你，好像我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
“从来没有人注意到我是怎么样的，所有的荣誉都是你一个人的，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那么卑微……？”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秦明可看着气急败坏的小女儿，伸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小朵，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姐，快……把地上的裙子捡起来……”
绝望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捂着火辣辣疼痛的脸庞冲出了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