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奖励过分的丰厚,使那些在赌场输了钱、酒馆里壮过胆、青楼上流连忘返的人们,在没有考证自己能力的基础上,早早地忽略了要签生死契,生死自负的条文规定,踊跃地上台表现。这使得擂台上在开始很长一段时间里,全是些酒疯子和羸弱青年才俊的扭打在一起。
场面一度成为了一场闹剧,不过好在举办方看到有如此漏洞,就赶紧又增加了一条上台之人需要双手柠起一块百斤大石的第四规定,混乱场面才得以缓解。
比赛进入正途,于是就在那些原本有上台资格,现在却不得不在底下看热闹以致眼红人群中迎来了第一场比较正规一点的较量。
首先上台的是一个独眼龙男子。
此人比平常人高出一个头,脸盆肌肉线条饱满,只穿了一件麻布短衫短裤。而那些没有被衣物遮住的四肢其余部分,则用一种炫耀的虬结,裸露在衣衫外面。那人上台之后又把一把大朴刀握在手里,气势汹汹。
另外一边,挑战他的人却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竟是一个十来岁少年。只是这少年打扮阔气,举手投足间全是些大贵人家的秉性,这种视觉上的落差,险些酿成一种顺理成章的否定。少年定当挨不过两回。不过饶是如此,是如何举得起那块百斤大石?苏放一时疑惑不解。
不解也就不解,却没有阻碍他继续观察两人动静的兴趣。两人招式你来我往,在那些看热闹的人的眼里引起一阵阵惊呼。与此同时,场外不知道从哪里也冒出来一群青年才俊,大呼厉害协同着高声呐喊助威,一度把场面推向高潮。
而此刻的苏放,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种景象。
他看到,那些原本声势浩大的劈、刺、砍、割,无非是一些死板套路中的招招式式。并且每一回合,两人都对对方暴露出来的破绽视而不见,完美地避过所有的要害之后,两人猛烈地撞在一起,如此二三,独眼男子终于匍匐倒地,起身之后一瘸一拐体面地认输下场。接连几场比试都是如此,这里面有什么名堂,恐怕内里行家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这种花样玩了半天之后,终于因为一个猎户打扮的人上场提前终止。
那猎户半老八十,穿得一身寒酸,然而走路步伐轻弹,眼神凝聚而漂移。这些特征无疑在苏放的眼里,呈现出一个脚功了得,长居深山险要,同时洞悉秋毫变化,百步穿杨的资深老猎人形象。来人是个能力非凡的人。
再看对面年轻人,早就没了先前的稳重,而是惊现出一种对陌生人的慌手慌脚,即使对方是个老头。
那少年失了底气,在明白前面的把戏无以为继之后,只是两合,就把自己手里的武器佯装被对方击出场外,含恨地认输退场。引得不明所以的人惋惜不已。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事,只可惜没有走到最后。而更多的人,则是为刚才打斗的激烈,燃起了一股热血,这种场面真是此生难得一见。
老猎户赢了一场。可这下一位上场的人,却让苏放完全没有料到。
来人带着一副花脸面具,手里拿着一把铁剑,脚下两步当作一步的跨身上台。起先苏放并没有留意,等看到那人手里的武器,却生出一股似曾相识的错觉,不确定在哪里见过?
那人上台之后,先走到老头对面,双手怀抱施礼,然后自报姓名称号。等台上这人说完称号,大家才知道这人叫赵弯刀。名字叫弯刀,武器却是剑,眼下却是又成了那些看热闹之人又一个伤感的笑话。·
等台上那人的声音越过无数人群终于落入苏放的耳朵里。这一次,他终于在恍然大悟中确定了那人的真实身份。那人的声音,那人的衣着,那人的铁剑,那人的脸廓,不正是昨天下午城门口,昨夜住宿小店大厅角落里密谋,今早自己跟踪了大半天最后却跟丢了的三人之中的老二么?只是这人应该叫裘一剑才对。可这隐藏真实身份却是为何?苏放眼下又陷入了一个谜团。
没等再次解开,双方动起手来。老猎人还是以往的沉着稳当,不过对面面具男子也应对自如,两人一来一回,如此多般,都在对方手里得不到半分便宜,一时半刻只怕分不出胜负。
两人分不出胜负,也都没有想草草结束这场比试的打算。眼看场面再度诡异。
如果只是因为没有时间限制的话,恐怕这两人是真地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样以两人之间的中点绕到天荒地老。可因为其中一人没有了耐心,有人率先发难。
那面具男子率先发难,他先换了武器,从腰间抽出另外一把短剑,然后用手指轻抚短剑剑身,从头到尾,指缝之间还时不时肉眼可见地漏出一点绿光。当台上那人动作一完,擂台下面却被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那人竟有灵力,那人是道修!
眼下这声吼叫不仅引得场面再度沸腾,也在苏放脑海里不断炸响。
因为道修这个和他绝缘了整整十年的人群,除了当初矿井里那个不可琢磨的管事之外,终于又一次以他未曾想到的面目出现在了面前。或许他昨晚偷听那三人絮叨话,本该就有所推测,只是由于一些过于痛苦的经历,让他本能地忽略了某些细节,直到今天再度回想。
如果不是因为当初的那一遭,也许他苏放现在也是一个在某个深山大泽穿云驾雾之人。现在却只是一个凡人,一个不能再平凡的凡人。此刻正挤在人群中,用一种别样的眼光,用一种局外人的身份看待自己,体验着自己的失落。一边看着台上的情形,一边陷入了一种回忆。
------在下这剑刻道纹名叫疾风,请老头你赐教。赵姓男子说完一句,便一剑刺出。
是了,当初他苏放可是在一个怪老头手里得到的一本破书。起先险些被老头子烧掉,幸亏是他阻止。他为了看懂那本书,只能到乡馆里面偷学。蹲了可是一个月窗角,终于弄懂那书上第一个该死的文字。他在接下来几个月里,又弄懂了一整页。一年之后,他终于明白了全部,那天他高兴极了。
------一剑刺出,只是一瞬间,赵姓男子的剑身快到极致,如疾风一般卷向老头。
刚开始,可笑那书上说的筋脉是啥?哦,原来这就是气海,他按照书中的人体模型指着自己的肚脐眼。当真好玩,他一有空就把那气海用那些所谓的灵气填得满满的。他一天天感觉那气海在慢慢变化,变得比往日更能吃,变得比以往更大。于是他半夜里也就更加勤奋的练功,这种状态一度成为他最大的乐趣。直到有一天,那气海终于不再变化。那年他十岁。
------只是一剑,对面老猎人亏得身手矫健,躲过胸口致命一击,却让左臂划出一道很深的伤口,鲜血直流。
后来,他在一次上山途中和他爹走散,在一个熊穴里差一点死掉。幸运呀,没死,反到在熊窝里扒到了一双编织奇怪纹路的手套。他收了起来,当着一份不得了的战利品,就时常带着它。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带着那手套练功,却触发了手套的铭文。那一次带着手套的他把他爹好不容易削给他的木剑,捏了个粉碎。
------老头受伤不轻,用手连点几下左手筋脉,稍微止血,然后双脚腾空云踏飞快远离对方。谨慎地盯着对手的一举一动。
十三岁那年,他终于在家里人的鼓励下,准备出去闯闯。到了青云山,可是却在半山腰上遇到了那些狗仗人势的畜生,怎么能忍?他一路上都带着那手套,那一次他疯狂地把自己的灵力灌入那些铭文,而那些人的武器在他手里像豆腐一样支离破碎。简直不堪一击。
可最可恨的是那殿主,他冤枉他,他不知道到该说些什么。
他想完这些,便把目光再一次移到了台上。
面具男子在放完一招之后便神色有异,老头看在眼里。老头子看那赵弯刀没动。这种破绽机会难得,就算是陷阱又怎样,眼下没有更好的时机。于是左手忍痛从背上抽出一把一看就是不俗的弯角弓拿在手里,右手又从箭袋里取出数根铁箭搭在弓上。
转眼数箭齐发,分别飞向了面具男子上下左右四个方向。那面具男见势不妙,眼看退路就被封死,却在周身一边狂舞剑花,双脚一边急速后退,只听四声迸溅激烈,高兴解了围,却不想那老头,还能瞬间再次拉弓,这一次却是直奔他的双腿,大叫一声不好,却已经是晚了,只是一瞬间,就把他射了个里外通透,一声惨叫,倒地不起。
原来,那赵弯刀只道修入门早期境界,只能维持铁剑一招,灵气已然枯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