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繁自从读研后,跟荣卓然基本不联系了,只是逢年过节时,偶尔发个短信,问候一下。
林繁研二那年,一场传染病疫情席卷全国,人心惶惶。
有一天,荣卓然突然收到“方颜”一条短信。
“我父母上周去世了。从此,这个世界只剩我一个人了。”
荣卓然当下就打电话过去,“方颜”的声音很平缓,听不到起伏。
她告诉他,其实她没有很悲伤,因为他们是她的养父母,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很少。
他们更像是她的师长。她的养父母都是研究传染病的学者,在这次疫情中不幸感染殉职。
她说,所有死得其所的离去,都是值得尊重的。
她说,她其实是孤儿。
10岁以前生活在儿童福利院。10岁那年被收养,养父母工作忙,她一直住校。
那通电话后,“方颜”消失了,荣卓然再也没有联系上她。
她的手机停机了。
林繁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自己是孤儿,包括顾牧尧。
她并不觉得自己欠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养父母都是学识渊博,性情温和的人,给予她的关爱有温度、有分寸,一切都那么刚刚好。
相比较她从小到大的那些同学,要么动辄跟父母闹叛逆,要么父母感情不合,家里鸡飞狗跳的。她见过同学因为家庭缘故而自暴自弃的,甚至自杀的。
她觉得自己没有父母,有时候比有父母的人,还要幸运那么一点点。
所以,她不需要同情和怜悯,她想更真实、更自然地与别人相处。
她此刻只是想简单的倾诉。
而荣卓然并不知道她是谁。
林繁换了新的手机号,发短信告诉了顾牧尧。
之后不久,顾牧尧曾收到过林繁一条短信。
“我想我可能要孤独终老了。”
“没关系,以后我的儿子,我的孙子,给你养老。”
顾牧尧很认真地承诺。
林繁笑了,她觉得自己可以略过青年,中年,直接进入老年了。
林繁有一个日记本,这些年,每当她想跟顾牧尧对话时,就写在日记本里。
她把这次的对话也记录了进去。
顾牧尧和荣卓然毕业后,因为不在一个省,所以几乎没机会见面,只是保持电话联系。
有一次,荣卓然突然问顾牧尧,林繁的情况。
顾牧尧告诉他,林繁在读研究生呢。
荣卓然说他有个亲戚有心理疾病,他想咨询一下林繁,要林繁的电话号码。
顾牧尧便给了她林繁的手机号,是新换的那个。
有一天晚上,林繁接到一个固定电话,显示是来自一个很远的北方城市。
对方只问了一句话:“是林繁吗?”
“是”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再也没有打来过。
从此,荣卓然也再没问过顾牧尧任何关于林繁的话题。
林繁继续过着一个人的生活,简单有序。
平时住研究生宿舍,两人一间,室友叫李迪,跟她同一个导师。
她跟同学们一起上课,跟女同学一起逛街,一起研究时尚杂志里最新的潮流。
她喝酒、唱歌,跳舞,她活得有滋有味。
林繁对时装搭配挺有感觉,她不跟风,不媚俗,得体大方,自有风格。
但林繁从不化妆,永远素面朝天。
周末回家住,一个人。
她关掉手机,窝在被窝里,看影碟,看小说,沉浸在各种悲欢离合里。
她忘了自己,忘了生活。
有时候,她会在夜晚,拎着两罐啤酒,在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走,边喝边走,仰头看星空,仰头让酒流进喉咙。
看台上和角落里,会有一对对依偎在一起的情侣。
林繁看着笑了,年轻多好,能够谈恋爱的时候就好好谈,别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