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帕罗萨小镇的街道慢慢走着,这精致古旧的小镇被高山大湖环绕,很美,很寂寞。
我往前望去,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后半生,它写着孤独终老。
异国的美对我没有什么意义了,从前,看见美丽的东西,我只想第一时间分享给林渊,我只想把所有美的东西都与他一起经历。
我觉得我的身体里,长着妈妈的心脏,很多我不能理解的事情,我依然不想原谅,但是我已经能知道她心里的痛,甚至我觉得自己成了她的轮回,痛失吾爱。
我睡不着,也起不来。
我无力活着。
我抱着林渊的衣服,拼命想找回他身上的味道,我听到自己身体迅速枯萎之后噼啪碎裂的声音,我的身体衰败着破碎着,一片一片掉落到泥土里。
在我走过的路上,都遗落着我身体的碎片,我弯腰驼背,举步维艰,不知道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再也走不动了。躺在河边,望着天空飘浮的云朵,我看见他在天空向我伸出手,我也向他伸出手,但却永远不能碰触到他了。
我手中握着一丝虚空。
我紧紧握着这丝虚空,它曾是他的形象,是我最爱的人。
我在草地上睡过去,又醒过来,然后继续向前走着,我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反正都无所谓了。
这就是我来到这里之后的每一天。
一天一天又一天,我分不清今天与昨天与明天的区别,我想努力分辨它们,可我不能,我无力努力,也无力分辨。
我与幻觉同行,我看见他在眼前出现,然后下一秒如烟消散;再下一秒,他出现在转角,又转瞬即逝……
我永远也碰触不到他了。
我希望自己失忆,因为再也无力面对这个现实了,这残忍的现实将我的心撕得粉碎,让我窒息。
在梦中,我回到博物馆,回到加博纳尔展厅,他还站在那里,轩轩如朝霞举,朗朗如日月入怀。
“乖女孩,你来了。”他向我张开手臂,我投入到他的怀抱,没错,是他的胸膛。这么幸福,会不会是个梦。
没错,这只是个梦。
我哭湿了枕巾,哭湿了枕头,哭湿了被褥。我想把自己淹死掉,忘掉这一切。巨大的痛苦让我的心灵扭曲,我好想变成恶魔去报复,我该报复谁?
报复妈妈?报复爸爸?我该报复外公,他不该拆散妈妈和林伯伯;不,我该报复林伯伯,他不该负了妈妈的心……
如果他们在一起,不对,如果他们在一起,就没有林渊,没有我……那我此时要如何报复。
我还能报复谁?报复谭老不该生出谭妈妈这样软弱的女儿……她不该只是失去爱人就寻死觅活……可她,不就是现在的我吗……
我找不到人怨。我找到的都是我爱的人,我的家人。
我们一个一个纠缠在一起,彼此为亲人,彼此为仇人,彼此又爱又恨……
我承受着巨大的苦,竟然没有可以怪罪的人。我该恨我自己吗,我让自己离开最爱的人,也让我最爱的人离开他最爱的人。他此时在哭泣吗,他的心也这样破碎着吗?
对,全是我的罪,如果没有我,就不会见到林渊,我们两家就不用再次纠葛在一起,我需要报复的只有我自己。
我非常满意,找来找去,我终于找到症结了,只要没有了我自己,我就不会再痛苦了。
我恍恍惚惚向河边走去,我来帮大家报仇吧,只要没有我,大家以后就可以安心地生活了。林渊,去找一个能让几个家庭都幸福,让外公安心的妻子吧。
很抱歉,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很抱歉,爱上你,我很抱歉。
我走到一棵树前,感觉疲惫晕眩恶心,我俯下身,扶着树干呕吐。
“你没事吧?”路人跑来轻拍我的背。
“你有点低烧,我扶你去前面的诊所吧,玛丽医生在那里,她能为你提供很好的帮助。”
我本来要走进水里,可我被人们扶着走进了诊所。
我呆呆地坐在里面,玛丽向我走来。
她温和又美丽,她好像一个天使。她会拯救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