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动,他就躺在我身边,我们面对面,但我不敢动。
因为我知道这是幻觉,我想可以留他在身边久一点……
他睁开眼睛了,眼神款款深深。
我想亲吻他,想祝他生日快乐。还想告诉他我身体里有一个属于他的宝宝,但是我不敢动,我快速闭上眼睛,这样我就会觉得他是在一直陪伴着我入睡……
每个清晨,我会自然醒过来,按计划的食谱做早餐,整理好房间,然后出门。
今天是星期二,我会去图书馆查阅资料整理笔记,准备明天的美术史课程。
就这样,我已经在古朴优美的帕罗萨住了四个月,与小镇上的很多人都渐渐熟识,在路上我们都会互相打招呼,有时还停下聊聊这一天。
上一次去圣心医院检查,医生告诉我,是美丽的女宝宝,我满心欢喜,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她的样子,这是林渊的女儿啊,该是多么美丽啊,我简直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拥抱她。
我的每一天都非常充实,我在圣心医院的妇儿中心接受孕期营养与心理指导,学习各种育儿课程,为迎接宝宝的到来做好准备;
除了正常到学校上课,我还在学校里面和孩子们制作婴儿绘本,大家一起编故事,一起绘画,一起打孔装订,他们说这是送给宝宝的礼物。
宝贝叫艾瑞莎,意思是,你是最好的。
她平时都很安静乖巧。有时在我感觉有些饿的时候,她会在我的肚子里翻滚一下,我就知道她也饿了。
我开始在书袋里面备上一些点心和水果,这样外出散步的时候,我可以小口小口一直吃东西,不让她饿到。
有时候,我想念她的爸爸,我感到她也会翻动一下,这算不算心灵相通,所以,我会告诉自己只想那些最快乐的时光,不要哭,要笑着啊。
周六日,我在书店帮忙,店主老奶奶不让我站书架的梯子拿高处的书,客人就自己去取,然后他们会和我聊上一大通孕期的注意事项……这是一个可爱的地方,我很幸运被这么多人关心着。
到第七个月的时候,我的行动开始有些迟缓了,向上爬楼梯的时候,我会很小心紧紧拽住扶手;下楼的时候,我会侧着并压低身体,一点一点挪;
走在路上,如果纸袋里的苹果或橙子滚落出来,我不太可能追得到它了,常常是路人跑过来帮我拾起它们;
睡觉时,我要向左侧躺,肚子才会舒适些,但是刚开始不习惯,觉得心脏被压得闷闷的。
起床也吃力了,我要尽量把双脚先垂下床边,用手抓住侧边床板借力才坐得起来。
有时我想象着,如果林渊在我身旁,他会用手托着我的腰帮我坐起来,那一刻我难受得想哭,就会马上去想一幅画,一片云,一只飞舞的鸟……我不想艾瑞莎感受我的难过。
这一天,玛丽医生领来了一位年轻的女孩子,大概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她询问我是不是愿意雇佣这位女孩子照顾我和孩子的生活。
我有些为难,因为我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很可能是需要帮忙的,但又没有足够支付她薪水的钱。
我想着自己的基金,之前里面大部分数额我已经拨到国内专用扶贫款项了。
如果动用余款……我知道里面的金额一直在增长,应该是林渊和爸爸往里面存的,我不想动这笔钱,他们会查到银行位置,知道我在哪里。
见我犹豫不决,玛丽对我说镇里可以帮我支付一半的费用,她会帮我申请。因为街坊邻居们都很担心我的情况,大家都觉得有必要找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帮我。
我很感动,仔细看看眼前这位朴实健壮的女孩子,她说她愿意跟我住在一起,一直照顾我。
“住在一起?你不是本地人么?”我问。
女孩子低下头。
玛丽摇摇头,告诉我她叫爱玛,之前住在山区,有一个哥哥在英国做雇佣兵,爸爸曾经是很厉害的钟表匠,因为酗酒没办法做事了,而且经常殴打她和妈妈,她跑出来独自谋生了。
玛丽介绍了她的情况之后,先回去探视病人了,留下了艾玛。
我有点为难地看着这个女孩,这套房子只有一间卧室,我们应该怎么分配呢。
我想起了我和林渊两个人住在天际,在里面游泳、溜冰、打羽毛球;
住在布朗,在里面跳蹦床、躲猫猫;
住在山云雨雾……浇花养鱼爬山…从前的生活像梦一样,已经都不像真实存在过的了。
最后,我们与房东索菲亚奶奶商量。把卧室里的这张大床,换到隔壁另一间空着的公寓,将那里的两张单人床搬了过来。
索菲亚让他的儿子过来帮忙做这些事,几个邻居听说了,也过来帮我们收拾,最后,我和爱玛一起住进了这间卧室。
这间卧室只有琴姨在美侬堡那间的四分之一大小,不久之后,我、宝宝、爱玛就要一起住在里面了。
爱玛把我照顾得很好,她聪明、能干、领悟力强,那架婴儿床我买了几个月,一直没安装好,她第二天就帮我组装上了,她还钩织了一张漂亮的床幔,用来装饰小床,她在手工上非常有天赋,令人佩服。
有爱玛的陪伴,我可以去一些我一直想去,但是一个人不方便去的地方了,比如森林,我一直想走进卡米耶森林看看,可是我怕迷路和滑倒。
现在,我们可以顺着公寓前面的小路,走完整个集市,跨过木桥,来到湖对岸,顺着林中路直走下去,那片林子和松堂山里面的很像,我曾经和林渊在那里唱歌、跳舞、玩角色扮演,我在这里也能感受那种热烈又安宁的幸福。
那天晚上,我在浴室泡脚,艾瑞莎的小拳头在我的肚皮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印子,爱玛看见了,笑着对我说:“她在伸懒腰,她想出来了。”
我们都笑了,我们要准备好迎接宝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