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那阁主道:“那么除何枕舟之外,今日来我万工阁的,都是不惜一战,以求本阁主交出黄金匣。”他声音原本温弱,但这几句话又清又亮,从大厅屏风后传出来,震得在场众人耳中嗡嗡作响,霎时间,院中一片寂静。
僵持了片刻,雪刃宗张堂主又头一个站出,说道:“在下是为周百川惨死一事,要请阁主给雪刃宗作个了结,在下并不知黄金匣有何隐秘,还请阁主不要误会,伤了两派和气。”
那阁主道:“很好,你不知,那么在场诸位,有没有想知的,本阁主大可告知诸位,那也无妨。”
一听此话,张堂主立时变了脸色,场中众人也都面面相觑,这批人原是以周百川一事为由,围上万工阁,料定万工阁不敢当面揭穿黄金匣隐秘,以逼他交出黄金匣,哪知他兵行此招,都不由一慌。
这时只听何枕舟说道:“此事关乎戚府惨案,阁主不妨一说,让大家来评评,黄金匣是万工阁的,还是戚府的。”
张堂主不信他会当众揭示,又道:“不论黄金匣有何隐秘,引得万工阁要行窃杀人,都与我雪刃宗无关,今日雪刃宗只想为周百川讨个公道。”
陆云已沉默良久,此时不得不站出说道:“陆某只为周兄与小女一事而来,对黄金匣从未听闻,阁主只要对此事有个交代,陆某绝不再多言。”
那阁主稍微静待了片刻,场中无一人再发声,那阁主道:“七宿东归,至尊天下,黄金匣中,是苍龙七宿中的亢宿。”
他此话字字高亮,从屏风后远远的传了出去,清清楚楚的传入了众人耳膜中,隐约有回声在院中回荡。场中更是鸦雀无声,料不到他真的当众揭示,在场中无不人人耸动,目光都直直的瞪着黄金匣。
苏公子惊道:“竟然是苍龙七宿,不得了,不得了,难怪今日万工阁里格外热闹。”陆襄疑惑不解,低声问:“苍龙七宿是什么?”
苏公子轻轻摇着折扇,道:“从古至今,世间有两句传言,前一句是:七宿东归,至尊天下。讲的是一个典故,说远古时神灵造化了世间万物,但不知选谁作为万物的主宰,神灵认为万物主宰必须要“得道载物”,于是想出了一个主意,将日耀东方苍龙七宿化为七种神力散布于世,谁能得到那七宿,便能得到至高无上的神力,成为世间唯吾独尊的万物主宰。”
陆襄倒是头一回听说世上有如此传言,心下又惊又奇,道:“神灵既然创造了世界,还选什么主宰,他自己当主宰不就好了。”
苏公子道:“神灵超脱世外,造就芸芸众生,却不自为主宰,这才是至高无上的“道”。”说到这“道”一字时,语气中大是感叹之意,眼中也闪着光芒,已是心驰神往,稍稍片刻,才回过神。
陆襄迷惑不解,道:“你说得到苍龙七宿,便得到了无上神力,可我周伯伯拿到黄金匣之后,又怎会打不过一群妖狐?”
苏公子道:“那句传言还有后半句,是:大道之书,无极宗源。传说神灵在世间留了一本记载着无极大道的天书,苍龙七宿都是有封印的,须用大道天书里记载的天道才能解除,苍龙七宿加大道天书,便是“得道载物”这个四字。”
陆襄“哦”了一声,恍然明白了,寻思:无上的神力,无怪周伯伯会打伤他七弟,魔教妖女也要出手抢夺,这各路人不惜与万工阁结下梁子,也要围上万工阁,以逼他交出黄金匣,那爹呢,爹也是为了苍龙七宿么?她望向陆云,但见他只在一旁沉默不语。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在场众人的心中都已风起云涌。张堂主见此事已昭然揭示,当即打定了主意,道:“原来如此,无怪万工阁会干下偷窃杀人之事,可怜戚府六十三口性命,都成了无辜亡魂,既然是苍龙七宿,那么天下人人可争,周百川倘若是因此而死,那本派也无话可说,只是雪刃宗少不得要拿下此物,以叫他含笑九泉。”
他说完这一段话,锦衣公子再也忍耐不住,冷笑道:“很好,明人不作暗事,雪刃宗既是为黄金匣而来,今日便是存心与万工阁为敌。”
雪刃宗人堆中有人大声道:“不错,万工阁杀了本派周百川,若再不肯交出黄金匣,雪刃宗也只有得罪了!”刷的一声,几十人齐声拔出了兵刃。
这时那屏风后传出声音:“鳞族又有何话说?”
众人一听此话,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了雪刃宗人堆前,一个碧绿衣衫的女子,这女子容色清丽,丹唇外朗,手持一柄长剑,一直只站在人堆前一声不吭。众人都知道她是鳞族族长的小妹,姓傅,双名千悦二字,鳞族族长向来行侠好义,为江湖做过不少好事,大家便也处处敬她三分。
只听那傅千悦说道:“万工阁杀害周大哥,今日我少不得要为周大哥讨个公道,但我是以雪刃宗的身份说话,与鳞族毫无关系。”
陆襄见那阁主单独对她问话,知道这姑娘恐怕来历不小,又听她提起鳞族,低声问:“苏大哥,她是谁?”苏公子道:“她是鳞族傅家二小姐,身份辈分都很高,却放着堂堂二小姐不当,跑到雪刃宗去给人家跑腿办事。”
陆襄大为奇异,道:“这却是为何?”苏公子道:“据说是为情所困,她一心仰慕雪刃宗宗主,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她一片痴情不改,甚至为了追随心上人,放下身份要加入雪刃宗,那宗主碍着她身份不肯应允,但据说她为此大病一场,鳞族族长实在没有办法,才找上雪刃宗求情,那宗主最终才答应让她留在雪刃宗里,江湖上都拿此事当个笑柄。”陆襄心下感叹:竟是个痴情女子。
只听那万工阁阁主又道:“何枕舟,本阁主相信,你是为戚容芳一片真情,要为她讨还公道,但戚府灭门惨案,与我万工阁无关,劝你好生查清凶手,别糊里糊涂给人当刀子使。”
何枕舟脸色微变,略一沉吟,道:“黄金匣原是戚府之物,万工阁七公子将其盗出,此事决不会有假,万工阁至今也未对此事有个交代,恕我实难相信,戚府六十三口性命与万工阁无关。”
他此话一出,那么在场众人今日便都要与万工阁作一个了结,那张堂主道:“久闻阁主神功盖世,却不知是否言过其实,今日雪刃宗斗胆请阁主不吝赐教。”雪刃宗早已听闻万工阁阁主抱恙在身,恐怕已无力抡刀弄枪,是而放心大胆的围上万工阁内,要逼他交出黄金匣。
陆襄要看一场恶战即将来临,寻思:那魔头讨厌归讨厌,但戚府是魔教妖邪所害,我总不能明明知道真相,却不据实相告,让万工阁平白无故受此冤枉。
心念于此,她正要抢上前去,将戚府真相告白于众,突然听得一阵飘渺的笛音,笛音婉转悠扬,似有似无,不知是从何处传来,院中飘来阵阵飞花,又隐有淡淡梅香。
众人心中皆奇:四月的时节,哪里来的梅花?那阁主道:“何人装神弄鬼?”话音一落,突见大院正中央,多了一个身着红袍的小孩,这小孩周身掩盖在红袍下,脸上带一张红纹面具,看不见她容貌,但见她手中托着一个黄金匣子。
锦衣公子蓦地一惊,但见自己手上已空空荡荡,黄金匣不知何时给那小孩拿了去,只听那小孩朗声说道:“这匣子是黄金做的么,真漂亮,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