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问:“知道何时死的,怎么死的吗?”
总管道:“昨儿有人来报说找不到她了,但前儿白天还有人见过她,应该是前儿夜里没了的。今儿早上雪停了,宫人们扫雪的时候才发现。我们去的时候见她平躺着,身下还冻了一滩血,想来是雪天路滑,不小心摔倒把后脑勺给摔烂了。”
顾玉弯着腰仔细地端详着尸体,目光一点一点的移动,忽然他直起身来对奚宫局总管道:“你们都出去吧。”
奚宫局的人领命离开之后,顾玉抓起雪梨的一只手让小太监看。
小太监一看,发现那手上的指甲竟全是黑的,当下大吃一惊,但又有些犹疑地说道:“会不会是冻的黑了?”
顾玉随即拿出手帕缠在小拇指上,伸进雪梨的鼻孔中转了转,然后拿了出来。
小太监凑上去一看,只见手帕上沾着些许红色的细碎的干屑,顿时傻了眼,“这,这是……”
顾玉立刻将手帕包好塞进了袖子里,道:“仔细检查,看她身上可有什么线索。”
小太监身体一哆嗦,急忙查了起来。他从脖子开始摸,一直摸到左脚袜子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顾大人,有东西!”他说着,立即脱下了雪梨的袜子往手上一倒,手心忽然感觉一阵刺痛,他不由的低吼了一声,同时手一缩,东西就不见了。
顾玉叱道:“冒失的东西!还不快找!”
小太监吓得连忙趴在地上找,可那东西竟像土遁了一样,一落地就没影儿了,急的他直冒汗。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头顶响起了一个声音。
“行了,找到了。”
小太监闻言一抬头,看见顾玉手里捏着个什么东西,忽地银光一闪,才发觉原来那是一根针。
小太监站起来挠了挠头道:“我说呢,怎么还扎手?顾大人,你说她干嘛要在袜子里藏根针呢?她走路不怕扎得慌吗?”
顾玉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冷笑了一声说:“谁知道呢。”
连天风雪淹没了皇宫的根基,每座宫殿都仿佛是孤立的云中楼阁。
在此极端天气之下,早朝与请安都被取消,晏梳和卫如画难得在太妃宫中度过了三日缱绻时光,他们如寻常夫妻一般享受着简单的快乐。
他为她画眉,她为他束发,他教她写篆书,她教他戏皮影,他们彻夜对饮,他们尽日联诗,他们还做了许多第一次的事,他第一次吃了她做的菜,说是回味无穷。
第一次唤她梳儿,说是以后如是称呼。
他甚至还第一次为她洗了脚,说是得妻如她、自当捧在手心之中……
此夜,看着窗外的飘雪,卫如画渐渐地不那么开心了。
轻轻的,头顶传来他的叹息。
晏梳收回视线仰头望向他,“怎么了?”
卫如画箍在她腰间的双手越来越紧,她的身体仿佛镶进了他的身里。
他蹭了蹭她的发,又不自觉地叹了一声,缓道:“虽然这雪仍是搓绵扯絮一般,但明显已经变小了、风也不吹了,到了明日……或许到不了明日,这雪想必就停了。”
晏梳闻言,心中不觉怅然若失。沉默了一阵,她冲他莞尔一笑称:“没关系的,虽然雪眼看着就要停了,但我们也应该知足了。若不是这场雪原本还没有这几日的耳鬓厮磨呢。王爷,你可不能耽于儿女情长,忘记国家大事呀。若是那样的话,我可就要被人骂成祸国妖女了。”
卫如画扑哧一笑,轻咬着她顽皮的小嘴,呢喃道:“你不是祸国妖女,是惑心妖女。”
雪不知何时停的,次日一早人们起来之后就发现天已经放晴了。雪后的世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太阳也尽它所能照耀着大地,就像个英雄一样,仿佛全然忘记了前一天自己还不知躲藏在哪里。
用过午膳后,卫如画去上午朝。晏梳闲来无事,便想着去寿福探望皇太后,于是拿着刚开绣的香囊去了。
一进门,发现四夫人也在,晏梳不由地心中发闷,一脚蹬在门槛上,竟然就那么怔住了。南厢见状,忙在她腰间戳了一下,晏梳这才反应过来,迈了进去。
这时,四夫人也已经起身,她走上前来向晏梳行了个万福礼道:“侧王妃,您来了。”
晏梳赶忙伸手将四夫人扶起,笑了笑:“姐姐,不必多礼。”
随后自己又对着歪在罗汉床上的皇太后行礼。当身体倾下去的时候,晏梳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不见了。起身再看皇太后和四夫人时,竟然莫名地感觉有些陌生,明明才只三四天未见而已。
“哀家刚才还与四夫人说,你今日肯定会来。不料话还没落地,你便到了。快来坐,一路过来肯定冻着了。”皇太后笑着向晏梳伸出手去,表情一如既往的亲切。
晏梳见此,心里的陌生感顿时一扫而空,开心的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坐垫很暖,因为四夫人刚从那里离开。晏梳坐下后,她才又在宫人刚搬来的凳子上坐下。
三人聊了聊天气和这几日的活动,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气氛有些尴尬。当然这尴尬主要是在晏梳与四夫人之间,因此一向充当聆听者的皇太后这回成了主导者。
“侧妃,就快过年了,你除夕家宴的安排可都妥当了?” 她说着,在晏梳腮上一捏:“哎吆,脸上都没肉了,看来这些日子可把你操心着了。”
晏梳摸了摸脸,心想自己真的瘦了吗?若是那样可真太好了。她笑靥如花的说:“还没有呢,我第一次管这些,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皇太后听了,问道:“中宫那些女官不曾教你吗?
晏梳闻言,扁了扁嘴。“他们呀,成文的规矩倒是记得牢,可一问如何能将大殿布置的新颖得体,竟没一个能答得上来的,一个个的就只会说一句话:但凭王妃做主。”
皇太后噗的一笑,说道:“也难怪她们,除了规矩她们也没学什么。”正说间,好似灵光一现的样子,指着四夫人道:“你还问什么女官呀,这不就是现成的老师吗?”
晏梳看向四夫人,表情忽然变得不自然起来:“四姐姐安排过家宴?”
四夫人笑着称是,眼神中也显露出了些许的不自然。
皇太后道:“去年除夕便是她安排的,哀家记得当时不止是王爷,连皇帝还称赞她‘心有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