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陈谦？”
干练的男声响起。我缓缓抬头看去，一个穿着皮夹克的中年大叔正俯视我。他胡子拉碴，眼窝深邃，虽然看起来疲惫不堪，甚至有些邋遢，但却透出一股令人心安的英气。
“是。”
我老实回答道。
他看着我书包里的证件，问道：“你在言阳三高读书？认识王盛吗？”
“王盛？认识，我认识。”
我双眼放光，赶忙答道：“和他是同桌。”
他眉头皱了皱，摸着下巴微微泛白的胡茬问道：“我听那小子提起过你，怎么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了？”
“我是被绑来的！”我一下站起身，情绪有些激动。
“你干什么！蹲下！”旁边的年轻警员以为我要逃跑，厉声朝我呵道。
皮夹克大叔摆摆手，示意他别紧张。
“没关系，你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他从夹克中掏出证件：王勇一级督查。
“您……您是王盛的……？”我吃惊的问道。
他对我做了个嘘的手势，轻轻拍拍我的肩膀，然后对旁边的警员说道：“小邓，这个小伙子我认识，不是在册的嫌疑人员，你带他回去做个笔录，没什么问题就把他送回去吧。”
“是。”年轻警员看起来对王勇很是信任，也不质疑，直接带着我上了警车。
一上车年轻的警员就迫不及待的凑近我，低声问道：“你认识王队？”
我摇摇头，表示并不认识。
他拧动钥匙，启动汽车，接着说道：“你别看我年轻，也在警侦局干了不少年，你啊，看起来就是个学生蛋子。”
我把头斜靠在车窗上苦笑一声，正准备说些什么。
“轰！”
巨响骤然响起，强大的冲击波瞬间席卷而来，将车前的警员震翻在地，警车也被巨大的冲击力震的嗡嗡作响。
“你没事吧？”
小邓几乎是在爆炸的同时扑到了我的身上，用身子将我保护起来。
“没事，没事。”我被压的有些喘不过气。
“那就行，不知是哪发生的爆炸！”
小邓小心探起头，对我说道。
“爆炸?是人为的吗?”
我也探起身，向车外看去。
远处朝着车头的方向冒出滚滚浓烟，不少警车呼啸着朝爆炸中心驶去。好在这里离爆炸地点还有一段距离，没有出现什么人员伤亡。只是不少人都惊魂未定的看向浓烟，不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咚咚咚。”
王队锤着车玻璃，示意我们快走。
小邓点点头，一脚油门，警车便往相反的地方开去。
“你不去看看怎么回事？”我看着后视镜问道。此时，越来越多的人往爆炸中心聚拢，不少警员正努力的疏散人群，乱的不可开交。
“带着你？”小邓白了我一眼，接着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慌，我看这情况像是燃气罐爆炸。”
“希望如此吧。”我转头看了一眼浓烟，喃喃道。
小邓打开广播，广播正播着最近的热点新闻。
“S国集会过程中发生武装冲突，已经造成上百人死亡，数千人受伤，那此次动乱对我国来说是否意味着机遇？有关专家分析……。”
小邓说道：“咱们年轻人就应该多关注新闻，不然啊就成了井底之蛙。”
我靠着座椅闭上眼，想好好休息一下，精神高度紧张后猛的松弛，疲惫感很快就涌了上来。并不是说我不认同小邓的话，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未免太过遥远，即便是关注了，我又能改变什么？只会让我徒增烦恼，感叹哪里都不安宁。
这两天事情发生的太多，首先是游戏莫名其妙的bug，再后是葛家兄弟的挑衅，现在是突如其来的爆炸，这一切都让我感觉世界越来越不真实。
现在的我只想休息之后好好做一套模拟试卷冷静一下，毕竟现在能带给我自信的，只有高分了。
警局很快就到，做完笔录，小邓执意要送我回去，说这是王队的命令，他不敢不从，让我不要给他添麻烦。我拗不过他，只好又钻进那辆桑塔纳警车。
警局离住处还有一段距离，我打开手机，疲倦的扫了一眼。王盛不知什么时候给我打了五，六个电话，看起来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我赶忙拨回去，等待了好久却无人接听。
“应该是宴会已经开始了吧。”我这样想着：“这样也好，我实在是有些累。”
头部阵痛传来，我轻揉着太阳穴，向车窗外看去。
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灯洒下令人心安的橘色。街头车水马龙，不少人成群结队的在各色商铺中穿梭；街边的煮玉米摊围了一圈孩子，正指着热腾腾冒着白气的玉米雀跃欢呼；不远处一家火锅店走出一对刚用完餐的情侣，男生试探的握住女生的右手，在女生的脸上留下片片红晕。这世界，还是真实且美好，不是吗?
“嗡嗡嗡。”
手机微微震动起来。“王盛来消息了？”我回过神来，点亮屏幕看去。
原来并不是什么信息，而是一个新闻应用的推送。
遇到这种新闻推送，我一般是不给予理睬的。因为推送的无非是老腊肉出轨了，小鲜肉分手了。这种无聊的新闻，还没有某家小孩的头不小心卡在防盗窗上有看点。
“嗯？言阳市？”
我凑近屏幕，这次的新闻竟然和言阳市有关。
“言阳市假日酒店垮塌救援正有序进行。”
我赶忙点进新闻，里面有三张模糊的照片，看起来是从很远的地方拍摄的。新闻的大体内容是说言阳市的某假日酒店发生爆炸后崩塌，不少人被埋到废墟下生死不知。
新闻的最后还附录了一张建筑平面图，来展示救援的难度。从平面图看，假日酒店的房间分布十分杂乱，救援人员不得不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寻，这大大降低了整体的救援速度。
正好这会在堵车，我将手机屏幕递给小邓，问道：“这个事你知道吗？”
小邓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摇摇头说道：“这应该就是傍晚那场爆炸造成的，希望伤亡不大。”
我拿回手机，继续盯着那个平面图：“可是新闻已经把受困人员的位置都标记出来了啊。”
“要是知道位置就好了，就是不知道位置！”
小邓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看了今天又得加班咯。”
我指着平面图上的蓝点问道：“这些蓝点的意思难道不是受困人员吗？”
小邓将头凑了过来，和我一起盯着那个平面图看了一会，满脸疑惑的问道：“哪有蓝点？”
“这不是吗？”
我指着某个独立房间的蓝色圆圈说道。
“这个难道不是受困人员的标记？”
小邓有些莫名其妙，又凑近屏幕看了一会，肯定的说道：“你是不是眼花了，明明就只是一个平面图而已。”
“可是，这明明……”我还想争辩什么，图片上的蓝圈缓慢移动了起来。
蓝圈缓慢移动到酒店窗户的位置，似乎受到了阻碍，又往后退了退，看起来像是在自救一般，图片再次静止。
“你看你看！”我指着手机争辩道：“这下很明显了吧！”
小邓眼神复杂的看着我，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小声嘀咕道：“也没发烧，难道是我下午一脚力气使太大，给他踹傻了？”
原来在烧烤摊的那一脚是他踹的！我就说他怎么对我有那么多话说，感情是为了表达歉意。
但这件事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我托腮沉思道：“也许……他真的看不见。”
脑中渐渐回想起早些时候的一件事——在烧烤摊玩游戏时，如此高强度的围观，如果是系统bug，别人不可能看不见，我之所以被当成大神，难道是因为……只有我能看见？这不是系统bug，这是人体bug？
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首先这件事没理由啊！我出生平平，家里上数几十代都是贫农，我算是家族有史以来第一个出来看世界的人。从遗传学的角度看，这根本不科学。
其次，就算是我有这个特殊能力，有什么用？真要去打电竞比赛？游戏这种东西玩一玩还行，真要我当成职业，我可能碰都不想再碰。
联想起科幻电影里各种炫酷超能力，我摇摇脑袋——太废了，我真是太废了，哪怕是让我成为一个肌肉硬汉也好。
正这么想着，身旁的小邓突然惊呼一声：“我的天，这酒店要二次崩塌了！”
“怎么了？”我回过神来。
小邓将他的手机丢给我说道：“你快看！”
原来他正在看某平台的直播。直播画面并不是很清晰，有很多红光，蓝光在镜头前闪烁不停，镜头也在微微抖动，看起来很不专业。尽管如此还是可以模糊的看到不停的有人往外跑，还伴随着一阵阵的尖叫声。
“轰！”
巨大的垮塌声手机里传出！
我瞬间明白过来：这是言阳市酒店救援的现场直播！
“怎么会。”我望向小邓：“怎么会二次垮塌？”
小邓说道：“应该是爆炸影响到建筑的承重柱了，那酒店我去过，本来就是蛮老的建筑。”
“那就是说……”我眯起眼睛，想努力看清楚直播画面：“这建筑随时可能完全塌方？”
“我不知道。”小邓烦躁的看着前方，抱怨道：“这路还要堵到什么时候？”
“连救援人员都受困了……。”我看向自己的手机，果然，平面图上的蓝圈有所减少，淡淡的灰圈却多出不少。
这灰色应该代表着受害者，我暗自推测道。
这些灰圈，十分钟前还是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他们该有多绝望？本来，我可以去救他们，只有我看的到他们！只有我！
拿手机的手不住的颤抖起来，我转身拎住小邓的衣领大吼道：“快带我去！我看的到他们！我可以帮到他们！”
小邓被吓了一跳，一把将我推开：“你干什么？”
我指着手机，想向他解释我看的见受困人员的位置。但嘴巴张了半天，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怎么说？我该怎么说他才信？”我呆坐在车座上：“可是不能再等了，那建筑随时可能完全崩塌……”
“救援人员撤出了！”
声音是从小邓的手机中传出来的，是那个直播间！
“现在那建筑太危险，已经临时决定先撤出一部分救援人员。”
“不是还有受困者在里面吗？怎么随随便便就撤退了？”小邓抢过手机，看起来有些愤怒：“不行，我得给王队打电话请战，他们怕，我可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