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届国际电影节的颁奖典礼上,所有的闪光灯对准台上的女人。
女人一袭红裙包绕着曼妙的身姿,修长的玉颈上点缀着一串钻石项链,与裙摆上渐变的宝石相得益彰,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一双欣长水润均称的秀腿从红裙的间隙中露出,发出诱人的邀请,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玫瑰的味道。女人的装束无疑是极其艳丽的,但这份艳丽在她的神态相比下逊色了许多。她美目含笑含俏含妖,媚意荡漾,丰泽的红唇微张。
女人手中拿着本次电影节的小金人,微微倾腰致谢,便直起腰身转身向台下走去。
台下
小助理接过她手中的小金人,顺手提起厚重的裙摆说道,
“梁夏姐,刚刚颁奖典礼有个人打电话过来找你。”
女人漫不经心,手指摩擦新涂的红色豆蔻,才慢吞吞的从手包中摸出香烟点上。薄唇轻起,
“说了什么?”
“梁夏姐,他说他叫傅逸笙。让我转达,他明天婚礼,将在帝国大酒店举行,如果您不忙,希望您能参加。”
梁夏一顿,烟头新燃尽的烟灰都忘了抖落,转过头一脸错愕的盯着小助理Lily,
“Lily,他说他叫什么?”
“傅逸笙呀。”Lily有些不解,怕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反反复复确认几遍才忐忐忑忑的回答。
梁夏像是回过了心绪,轻呵了一声。又摇了摇头,心中却是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又一口一口的抽着指间的香烟。
她设想过很多种重逢的画面,却单单没有料到是这一种婚礼的方式展开。她从未换掉过自己的电话号码,只希望能收到他一封节日的问候,却从未有过。这真的是要么没有,一有就是致命的惊喜。
罢了,是时候该给自己的青春告个别了。
“Lily,帮我订今晚回国的机票,时间和舱位都不重要,今晚回国。”说着,将手中最后一点烟头扔进垃圾桶。
Lily有些为难,求救的向一旁的经纪人薇薇李看去。薇薇李是知道过去的事情的,有些不赞同,毕竟现在离开,明天头条又是什么“梁夏目中无人,小金人颁奖典礼半路离席。”但看见梁夏坚决的神情,也知道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Lily去办吧,两张,我和她一起回去。我们家梁夏都是黑料女王了,还怕那些狗仔不乱写呢。”
第二日中午,夏国首都机场,梁夏和薇薇李在跨越了半个地球后,终于抵达目的地。
梁夏透过压低的鸭舌帽,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城市,。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年,却也逃避了十年的城市。走的时候多么决绝,却在十年后返回的今天显得多么无措。
薇薇李叹了口气,看着从下飞机梁夏就没有展颜的脸庞,小心翼翼的问道,
“梁夏,有通知你朋友家人你今天回国吗?”
梁夏摇摇头,朋友?家人?当年不早是乱成了一锅粥了。
薇薇李哈哈一笑,掩盖刚才梁夏的尴尬,
“我就知道你懒吧,幸亏我提前联系了夏国这边的分公司,让他们派人过来接,不然狗仔一会得把你拍出一朵花来。”
“嗯”梁夏点了点头,表示谢谢,接着说“薇薇,一会我想先去城南的军区大院拿点东西。”
“军区大院拿东西?”薇薇李有些惊讶。
梁夏也不做解释,眯了眯眼表示肯定,看着驶来的分公司配备的保姆车,拍了拍薇薇李的肩,说道:“车来了,准备上车。”
薇薇李见梁夏不想说,也不好追问,拿起行李跟着梁夏上了车。
保姆车上,随着车驶出机场进入帝都,梁夏从上车便一直盯着车窗外不断划过的首都街景;繁华的街道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一座座高楼大厦矗立在优美的绿化中,仰望上去的天空也是浅蓝浅蓝的,喧嚣的人群,路人脸上洋溢的幸福,一切的一切都是梦幻般的繁华与和谐。
这一切的美好都和梁夏曾经幻想过的相差无二,只是在她幻想的美梦里,还有一个和她一起春暖花开,一起面朝大海的人;但如今,这一切却不属于她,不知在人生的何时,她已经和他,和这个城市背道而驰,困在了一个摸不到看不见的牢笼里,一个人在灯红酒绿里等待寂寞的来临。
后悔吗?她想,是的。她的执拗使她失去了很多。但,人生,青春,不就是这样成长的么;只不过她的磨难更多,时间更长而已,至少青春里有他吧。
“滴”一声的喇叭声将梁夏拉回了现实。抬眼便见车已经到了军区大院的门口,这是她看见的这个城市里唯一变化不大的地方;老旧的铁门,门前的水泥站岗台上一个模样稚嫩的兵,院内还是那几栋旧格调的小楼,与喧闹玩耍的孩童。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绿化中又多了几颗大树。
“同志,你找谁?这里是军区家属大院,外来人员和车辆请下车配合检查,实名登记。”战岗的兵端着枪挺直了腰杆说道。
司机和薇薇李都同时看向梁夏,等着她的回复。
梁夏深吸了一口气,双手轻轻捏紧又放开,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回来。”说着又拿起鸭舌帽戴上,推开车门向岗台上的小兵走去。
“你好,我找梁德先,梁副司令家,在哪里登记?”
“麻烦稍等,我打电话核实一下。”说着,小兵转身拿起墙上的挂机电话,挂通了电话。
“喂?小李,啥事?”熟悉却又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梁夏嘴唇紧张的有些泛白。
“梁司令,门口有个女同志找您。”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梁夏问道;“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梁夏顿了顿,开口道:“梁夏。”
这种老式挂机电话本就扩声,还不等那个叫小李的转述,就听电话那头爆呵,
“叫她马上给老子滚回来,立刻!马上!”说完便挂了电话,只留电话听筒中一串盲音。
小李一脸尴尬转身向梁夏赔笑:“梁老平时挺和气的,今天可能心情不好,你别见怪。不用登记了,你快进去吧。”
“我理解的,谢谢。”
说完,穿过大院,沿着曾经走过数次的路来到了其中一栋阁楼前。
门内,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布满皱褶的手一遍一遍的抚摸着手中的照片,浑浊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声音有些发颤的向踌躇在门口的老人问道,
“老梁,是,是咱的,夏丫头吗?”
门口的老人强做着镇定,手中的拐在地上杵来杵去,眼中却是藏不住的惊喜与不安,在听见老伴的问话后,努了努嘴。
“她要是敢回来,老子不打断她的腿!”说完,有不安的趴在门上,通过猫眼向门外看去;“带着帽子,我看不着脸,不知道是不是夏丫头呀。”
梁夏试了几次,终于下定决心,敲了敲门。刚扣响一声,门便从内侧大力的拉开了。
梁夏愣了神,老人苍老的身影便闯入眼眸,后头一紧,有些苦涩蔓延开来。
“愣着干嘛,死丫头,还不进来。”说着,老人侧身,领着梁夏进了屋去。
屋内,梁夏摘下头顶的鸭舌帽,轻轻的朝着沙发上的老人唤了句,
“妈。”
老人手中照片瞬间掉落,蹒跚得站了起来,一把抱住刚进门的梁夏,抽泣了起来。
“你这丫头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看我和你爸,我还以为有生之年不会再见你了。你这孩子,这些年过的还好吗,我听阿秋说你在国外当了大明星,怎么也不来个电话……”
梁夏不回话,她已经不是那个十几二十岁负气出走的小女孩了,她知道母亲需要宣泄,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抚着母亲的背。
一旁的老人有些不耐,用拐杖重重的杵了一下地板,说道,
“你哭什么哭,她爱回来不回来,要当戏子让她当好了,老子当没这个丢人现眼的女儿!还不如当初就让她进监狱蹲几天,长长记性!”说完又是重重的杵了下手中拐杖。
梁夏扶正母亲,看着父亲,心中有些发苦。回想起曾经父亲如此大发雷霆的时候,她居然说出断绝父女关系的话,不由心疼起来,父亲怕是不会原谅她了,她伤了父母的心。
“爸。”
“别叫我爸。”
“梁司令,我只是回来拿个东西,不会丢你的脸面的,您放心。”说完深深鞠了一躬,又转身向楼上曾经的房间走去。
梁夏的身影刚消失在阶梯的转角处,梁妈妈嗔怪地看了一旁有些发愣的老伴。
“老梁,你说你跟孩子执拗什么,你们父女像牛一样,谁也不让着谁,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说好当年事情不提了的,你这是又要逼走孩子么!”
“她是我女儿还能反了天了不成!”
“指不定我们夏丫头在外面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呢,阿秋也不说,但演员那个圈是女孩子好混的么,你又不让孩子认你,指不定多难受。”
老人顿了顿,握紧手中拐杖,嘟囔道,
“谁敢欺负我梁德先的女儿,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她是我生的!”又小声道“我只是气不过她这些年都不回来看看,又没有不认她。”
房间还是原来的模样,梁夏从床底取出一个淡粉色的盒子便匆匆下楼,在拐角处听见这一对话,胸口闷闷的发疼,眼角有些湿润,这是她这些年孤身一人所不敢奢想的东西,她以为她曾经失去了的东西,却从未想去一直都在那里,只是她自己不肯转身。是呀!天下哪里有不疼儿女的父母,父亲的脾气她是知道的。
“爸妈,我走了。”
两个老人见梁夏下来,立刻闭了嘴。又听梁夏马上要走了,梁妈妈慌了神,忙上前拉住梁夏的手腕,死死攥住。
“夏丫头,你才刚回家一会,你又要干嘛去呢?你弟也想见见你,一会打电话给梁秋让他回来陪姐姐吃饭。”
倔强的梁父也是有些错愕,“你傅叔叔家的逸笙过几天就要在大院摆喜酒宴了,今天刚好在城里举行婚礼,你以前的小伙伴都来,多留几天,那边的工作可以放一放的,我们家又不需要你赚钱养家。”
梁夏安抚的拍了拍梁母的手背,对着梁父说道,
“爸妈,我过去就是参加他的婚礼的,晚上我一定回来吃饭,见见梁秋。”
梁父梁母放心了些,梁父知道女儿是说道做到的人,又对刚才自己的妥协感到老脸有些挂不住,黝黑的脸有些泛红,便杵着拐棍,上楼去了。留客厅里梁夏安抚了梁母好几遍才得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