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了自习，陈安安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垂着头，随着人流挪出校门。想到中午吃完饭被贺之言逼着写了一套联考理综，就觉得整个人愈发提不起精神。
物理好难，化学好难，生物好难。
还没有分科的陈安安在中午第四次被贺之言打了脑袋之后，下定了选文科的决心。什么物理化学生物都见鬼去吧，隔科如隔山，她陈安安不相信选了文科贺之言还能逼着她写卷子。
再有一个月就分科了。陈安安想到这点，整个人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又让陈安安感到头皮发麻的声音：“好巧。”
陈安安回头，不期然对上贺之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后脊一阵发凉，陈安安一个转身就想从人群缝隙中钻出去，好远离这个见一次逼自己写张卷子的恶魔。
贺之言伸手抓住了她的后脖领，像是在逗弄一只不听话的小动物般，提溜着她往学校旁边的奶茶店方向走，：“走吧，请你喝杯奶茶，这次不让你写卷子。”
陈安安不相信这个人会这么好心。
贺之言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破天荒对她扯了下嘴角：“真的，中午的物理卷子做得还可以，写对了不少题。”
头皮发麻，不想跟他一起喝奶茶，不想回忆起中午写理综试卷的心情。陈安安一边努力挣扎着，一边默默在心里回应他的话。
“顺便我再看看你数学作业有没有什么不会做的题，可以给你讲讲。”
“……”大意了！就算选了文科数学还是一样要学的！陈安安刚刚建立起的好心态瞬间土崩瓦解。
这样被雷劈了的心情一直延续到跟贺之言一起喝完奶茶（其实是被监督着写完了晚上的数学作业），并被送回家。
人生好艰难。陈安安抹一把辛酸泪，无精打采地打开家门。一进门对上妈妈那张阴沉沉的脸，陈安安才发现，原来一整天以为的心情不好并不是真的心情不好，看到妈妈的一瞬间，才是真的感受到压抑和低落。
妈妈看到陈安安，动了动嘴唇，阴郁的表情松动了点：“怎么回来这么晚。”
陈安安轻轻关上门，低声回答：“跟同学一起写作业了。”
“男的女的？”
“贺之言，小学的同学，你认识。”陈安安有些不耐烦地换好鞋，快步走向自己房间。手按到门把手上的瞬间，妈妈站起来叫住了她：“厨房有饭，自己去吃，我去睡了。”
“知道了。”陈安安敷衍地应一声，进了房间锁上房门，丢下书包慢慢靠着门蹲坐下来。
好烦啊……为什么每天都是同样一张脸，为什么每天都是一副不开心的表情，我到底哪里做得让她不满意了。
陈安安想起小时候在姥姥家，每个周末都特别开心，因为知道妈妈周末会来看自己，给自己带好多好吃的。记忆中的妈妈很漂亮很温柔，说话声音暖暖的，摸自己头的手也暖暖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是不是真的因为我太不听话了，所以才每次看到我都是一副不开心的表情……陈安安越想越低落。
手机“嗡嗡”振动了两下，是一条新短信，陌生号码：“早点睡觉，明天中午不要乱跑，吃完饭在你们教室等我。”
这语气一看就是贺之言。
好烦，好烦。为什么贺之言帮你补习功课你还要觉得烦，为什么妈妈让你吃饭你也要觉得烦？陈安安你怎么这么难伺候？陈安安脑子里乱七八糟都是对自己的质问，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一声接着一声的“不识好歹”。
她站起来把自己摔到床上，用手砸了几下床试图把这些声音赶出去，然而并没有，那个声音一声高过一声，越来越密集，从四面八方缠上来，让陈安安感到越来越窒息。
这熟悉的“不识好歹”，不就是从小到大，每日里妈妈对自己说的吗？
陈安安咬住嘴唇，无声地哭了。
别人一直帮你，你却不愿意接受这些好意，可不就是不识好歹。
她恶狠狠地在心底骂自己：陈安安，你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