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鲁率十名狼兵追击昆夫子父子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愿为殿下效死”,心里暗暗发誓:殿下,皮鲁也愿为您效死,陪您征战牢州。
昆玄驾驭着马车,感觉刚才那一番交底后,和自家老爹的关系又近了一些,看着盘坐在后的昆夫子道:“爹,刚才城里你杀那几个守城士兵时,武功可不低啊。你的武学修为达到玉骨期了吗?”
昆夫子道:“没有,我只是和你娘学了些身法快,手速也快的武技,达不到玉骨期武学高手的千斤之力,那可是后天修武的极致了。这种境界的武修,除了杜清思,我也只见过北蝶卫里有。来,接着,挂脖子上。”
“咦?这不是杜教头的那个六角铃铛?”昆玄看着手里系上小绳的铃铛疑惑道。
“是的,先暂时放在我们手里,中古旧物不管哪一件都有探索研究的价值,尤其是云雷纹这种近古后无法临摹的中古纹路,就更有价值了。”昆夫子解释道。
“嗯,好,等我们研究完了,就还给杜教头。”昆玄将铃铛挂着脖子上。
“希望如此。”昆夫子心里叹了口气,却没有说出来。
忽听到后方传来狼嗷声,昆夫子从车厢侧窗探出头向后看,发现了月光映照下的黑甲上下闪动不停,正急速追来,默默一数,心情放松了一丝,幸好只有十一名追兵。
“我们被发现了。昆玄,你坐到我旁边抓紧车辕,”昆夫子从车厢里出来,接过缰绳道:“后面有十一名狼兵追来了,还带着仆狼,做好准备,把狼狩刀给我。”
昆玄扭头一看,也瞅到了远处的黑甲,将狼狩刀递过去后,不由紧张道:“爹,我们怎么办?回去和这些狼崽子拼了?”
昆夫子捏紧缰绳,分辨完四周地形后,便道:“进入前面的无名山沿着山道向东而行,有一个被南诏河常年冲刷而成的河谷,约有五米宽,深不可测,我们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借机摆脱这些追兵。不然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好,我随爹一起,”昆玄看着身边的昆夫子,竟格外宁静,道:“如果失败了,我就和爹一起去见娘。”
“臭小子,对你爹有点信心,”昆夫子笑骂道:“再说了,你还没娶妻生子呢。如果舒瑶他们无事......哎,各安天命吧。”
昆玄心情也是一暗,但想到舒瑶在勇彪营的保护下,安全性肯定比自己要好。自己还是先逃脱此劫,这样才有机会与故人旧恋重逢。想到此处,便扒着车厢,看身后狼兵的动向。
后方的一名狼兵见昆夫子慢慢变道奔向远处山岭,猜测车里的人族可能会在山岭里有接应或是保命的凭仗,朝着皮鲁道:“皮鲁统领,那马车里的人族可能在前方备好了手段,我先去将他们拦截下来。”
皮鲁看了眼前面起伏的山峦与即将要追入的山谷,道:“你分析的对,郎凯你和郎涛一起去,灰四帮他们看管好铠甲。”
郎凯和郎涛刚脱下身上的铠甲扔给灰四,两人的速度就明显快了一分。
“小心些,郎涛,郎凯。”灰四接过铠甲关心道。
郎涛对灰四笑了笑,道:“谢谢。”郎凯则是冷漠地对着灰四点点头。
随后,郎涛、郎凯对视一眼,同时一踢胯下仆狼,加速冲向前方马车。
“爹,有两骑狼兵加速冲过来了,他们好像是卸甲啦。”昆玄看到山谷谷口处两骑突然加速,警告道。
“我记得前面有个左急弯,应该可以甩掉他们。”昆夫子看着前面越来越近的山壁,抬头看了下那片即将要遮住明月的乌云,计算了一下,将马车速度放慢了些,让两骑狼兵靠的近些,也让马匹有机会休息。
待天空突然一黑,昆夫子突地喊了声:“玄儿抓紧。”
昆玄闻言连忙双手攥紧车辕,后背紧紧靠着车厢,生怕被甩了下去。
昆夫子驱赶马匹加速,等到与山壁只差一个马车的距离时,突然驱赶马匹转向,咣的一声,车厢甩在了山壁上,在拖行下拉出了火花,犹如星光排成了一条直线。
昆玄力气小,在巨大的惯性直接飞了起来,昆夫子连忙双腿夹住车辕,右手闪电抓住昆玄,道:“双腿勾住车辕。”
昆玄立刻照做,同时抱住了昆夫子的右臂,待车厢离开山壁后,才重新放开。
郎凯和郎涛,对天空突然一暗并不在意,但看到前方的车厢摩擦山壁后出现的火花,心知不妙,两人连忙驱使仆狼转向,可郎凯的仆狼,踩到了车厢破碎后掉在山道上的木片,一打滑,一人一狼撞在了山壁上,巨大的惯性把郎凯的头颅嵌进了胸腔内,仆狼却是扭断了颈椎。
郎涛见状,大声嗷叫起来。本想停下,但见这么一停滞,前方的马车离得又远了些,任务在身,只能继续跟着马车,心里发狠要把前面逃跑的人族千刀万剐。
后方的皮鲁等人听到郎涛嗷叫的声音,不由心惊,但此时天空正黑,无法看清前方发生了何事,说来好笑,兽族虽然服食银龄草,可以口吐人言,直立行走,但五官能力却是比原来差了很多。
待到皮鲁等人将要靠近时,一抹月光乍现,照到了山道前的山壁和郎凯,不由高呼停下。好巧不巧,其中一只仆狼踩到了另外的两枚木片,径直滚向了山壁。两声骨折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狼兵在翻滚中,被压断肩膀,而仆狼则是腰骨断裂,无法直立了。
皮鲁看着几近直角的弯路,扭头看向面前的一死一伤,气死败坏道:“该死的人族,狡猾的家伙,灰文,你留下给棕八包扎,包扎好了就跟上来。剩下的跟我走。”
话毕,第一个冲进弯路,并将背上的投枪握在手里,看着空空如也的山道,心想:“这么狡诈的人族,肯定是北蝶卫的那些蝴蝶,还有马车乘坐,看来是个有官职的,抓住了先审讯一番,再砍了他。”
昆玄见后面的狼兵突然少了一名,高兴道:“哈哈,爹,您真棒,后面的追兵少了一个,这下太好啦。”
昆夫子却是神情凝重,道:“玄儿,你来驾车,这山道只有一个岔路口,就在前面,爹要清掉后面的尾巴,不然我们还是处在危险中。”
昆玄愣道:“哦,好的。爹您小心。”
昆玄顺手接过缰绳,昆夫子翻身上了车顶,盯着后面的狼兵,见马车与狼兵间的距离正渐渐拉近,看着后面并没有狼兵现身,对昆玄道:“玄儿,车速放慢些。”
郎涛见前方马车速度变慢,心中大喜,便催动仆狼加速,靠近后,刚驱动仆狼跳上车顶,就见早已等候的昆夫子扑杀过来,一刀插透仆狼的脑袋,寒光一闪,刀刃顺势拉向郎涛,郎涛连忙在狼背上躺倒,躲过了致命一刀的同时,抽刀还击。狼狩刀空中飞舞,昆夫子扭动上身换左手握刀,右臂抵住了郎涛握刀的手臂后,狼狩刀拨开郎涛挥舞过来的左拳,顺便在郎涛脑壳上一跳,取走了郎涛的性命。昆夫子做完这一切,蹲下喘着粗气,捂住左腹,鲜血从指间流出,滴在了车顶上。
“爹您没事吧?”昆玄在下方赶着马车,听到头上的打斗声音停止,立刻问候。
“爹没事,昆玄加快速度,前面的岔路口右拐。”昆夫子撕下衣袖,在腹部缠绕一圈后,便重新把衣服套上,迅速地搜取完郎涛身上的物品后,一脚将郎涛与仆狼的尸身踢到山道上,正想下去,可看到车顶边缘即将要滴落的血迹,便用衣袖将车顶全部擦了一遍。
昆玄见昆夫子面色有些苍白,扔了三四件物品下来,右手衣袖带着血,关心道:“爹,您没有受伤吧?”
“没有,爹怎么可能会受伤呢,哈哈,咳,”昆夫子大笑以示无碍,却牵动了左腹刀伤,咳嗽了几声,心里暗想:“还是力气太小啊,明明已经抵住了,还是被切伤了腹部。以后可要督促昆玄好好修武了。把那人皇心法练起来,这次狼兵破关,看来域境以后有的乱的。”
看到昆玄关切的眼神,昆夫子坐好后笑道:“爹没事的,就是刚才肚子上挨了那狼兵一拳,有点不舒服,玄儿,我来驾车,你把那狼兵身上的物品清点一下。”说完,昆夫子扭头看了车后一眼,见还没有狼兵出现,紧绷的心神略微放松点。
等灰文归队,皮鲁带着七名狼兵赶到岔路口,看到郎涛及其仆狼的尸体,扫一眼发现皆是一刀毙命,再看着前面的岔路口,眼神凝重了些,对所有狼兵道:“脱下身上的铠甲,扔在这里,灰四你带三个人去左边岔路口,剩下的和我去右边,记住见到马车的第一刻就把投枪全投出去,如果马匹死了,殿下要怪罪的话,我一力承担。”
“是。”七名狼兵齐声应道。
皮鲁这时忧心的却是,万一让前面的人族逃出生天,给其他云境城池报信,那狼族后续计划基本就作废了,只能改奇袭为攻坚了,自己在宁远城待了这么久,也知道攻打一座戒备森严的城池是多么艰难,到时候又变成消耗战,可对狼族不利。
盘算完要害,皮鲁更加坚定了决心,一定要将前面的两个人族留下。
昆玄清点完郎涛的物品后,道:“爹,这狼兵有一把刀,三枚玉质的狼牙和一块牌子,上面的文字我看不懂。”
“这狼牙应该是狼族内部的货币,牌子上的字是兽族反叛后用的中古文字,至于那把刀,虽然不如狼狩刀,但质量也可以。狼牙和牌子你放到你后背的包袱里,这把兽刀我留着。”昆夫子看着手里刀,默默挂在腰带上。
昆玄将背上包袱取下,塞完狼牙和牌子后,想到《断浪百影》还在自己怀里,便摸了出来,用它把三本书连同其他物品包好,然后再用包袱皮打包。
昆夫子看到《断浪百影》化成的布,身躯一震,心里叹道:“杜清思还是发现了些门道吗?”但自己也没有开口打扰昆玄,而是继续赶着车朝那记忆里的河谷驶去。
马车奔逃了一刻钟后,见到前方突然狭窄的路口,和山道里已经可以听到的细微水声,昆夫子道:“玄儿,快双腿勾住车辕,拉住车厢,准备啦!”
昆夫子疯狂地抽打两匹马,那两匹马吃痛下,急速奔跑,拖着车厢越来越快,就当马车快接近谷口时,后方突地传出大喊:“追到啦。他们就在前面,准备投枪!两段击。”
昆夫子和昆玄闻言都心里一冷,昆夫子手里的马鞭立刻看不到影,而昆玄则是将逆龙匕斜挂胸前,便左手勾住车厢的同时,右手紧紧攥着逆龙匕,嘴唇不自觉地绷紧。
昆夫子笑着看了眼昆玄道:“别担心,爹会保护你的。”
嗡地一声,马车冲出了谷口,飞向了对面的土地。
皮鲁见马车已经飞跃起来,蓄力已久的投枪猛地一掷,在空中带出了一条白色光带,投枪穿透了马车的尾板后,直接扎穿了大青的马头,大青一声哀鸣,刚挨着土地的前蹄已软,无力拉着马车上岸,接踵而至的三根投枪又嵌入了小青的身躯,马车一顿,便开始下落。
昆夫子看到第一根投枪时,就已经把昆玄抱住,然后踩着马匹就要借力蹬上去,噗地一声,皮鲁的第二根投枪直接扎穿了昆夫子的左胸,透胸而过的枪尖划破了昆玄的右脸,飞溅的血滴混入了昆玄的眼睛,让他一时看不清楚。昆夫子放弃了将昆玄抛上对岸的想法,将昆玄护在怀里后,父子俩一齐坠入河谷。
昆夫子想到落入河中,还是会面临狼兵投枪的威胁,看到河谷的谷壁上长了很多迎客松,改变落入河中为昆玄阻挡投枪的主意,在昆玄耳边轻语一句:“活着。”便把昆玄抛向了靠近追兵的谷壁上,让迎客松接住了昆玄。
昆玄将眼中的血液擦净后,就看到昆夫子左胸插着投枪,摔在了河面上,而后紧接而至的投枪里,又有一根扎入了昆夫子的左腹,惊呼道:“爹!爹你快上岸!”
昆夫子扯了扯嘴角,望着昆玄,留了个无声的笑容后,顺着河水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