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帅站在阜云城城墙上，俯瞰城内散落的尸体、飘烟的屋舍、斑驳的血渍，叹息道：“常旅正，我等无能啊，竟让阜云十七万城民罹难。”
常旅正唇上留了两撇胡须，颔下到两腮之间似是涂墨，一双丹凤眼里寒光如电，拱手道：“祁帅，我等拿下宁远城后，再慢慢讨这笔帐。”
阜云城东南角一处屋邸内飘出的烟雾越来越浓，吸引了祁帅的视线，祁帅指着冒烟的屋邸道：“那是什么地方。”
随从里有人回道：“回祁帅，那是北蝶卫阜云城原统领犀照先生的府邸。”
祁帅未扭头，道：“答话者，请过来回话。”
人影闪出，文士打扮的一人拱手道：“卑职贾似锦，北蝶卫驻阜云城联络员，见过祁帅。”
祁帅点头回礼：“客气了。”随即问道：“犀照先生和郝城主的下落发现没有？”
贾似锦早已接到上司示意，若是祁帅提问，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即道：“两人踪迹皆未发现。”
祁帅抬手遥指昆府，道：“北蝶卫搜寻某地，事先需要放烟雾吗？”
贾似锦：“北蝶内令里，未规定此类做法。”
祁帅手指一僵，立刻吩咐道：“常旅正，立刻传令，封锁四城城门。何旅正，派马联络城外邹旅正，将阜云城围起来，除我亲自露面，任何人都不得离开。”
常何二人虽不知祁帅意图，但军令如山，二人统一拱手道：“是！”随即二人快步下城墙，各自离去。
贾似锦上前道：“祁帅，需要我做什么吗？”
祁帅摆摆手，示意贾似锦退下后，忧虑心想：“放烟雾是为了掩护，这是云境，北蝶卫需要多此一举吗？既然不是北蝶卫，那究竟是谁？狼族留下的？还是其他三境派来的。”
------
雪府内，几名工匠徘徊府内查看各处损坏，前院原来摆放瓷缸的位置，一名头裹尘巾的匠头，正满脸谄笑，对着昆玄点头哈腰道：“雪公子，您放心，我们祝记匠坊的伙计，个个都是修缮房屋的好手。一块料子能给您用到九成，剩下的料子若是贵重，就由我们坊主亲自为您雕刻一些把玩的小玩意，若是便宜，我们这些伙计就打成碎屑，方便您培土养花。”
寒缘梦瞅着这些工匠，在自家府邸里踩来踩去，小声嘀咕道：“都粗手粗脚的，府里的物事都挺贵的。”
匠头耳尖，立刻扭头喊嗓：“你们这些糙汉，都给我轻手轻脚的啊。唉，郑老五，你翻门的声音那么大干什么？轻一些。伙计们都给我记住了啊。要是等会儿，让我检查出损伤痕迹是新的，我扣你们半天工钱。”
话音落地，整个雪府里瞬间一滞，检查的工匠一个个像是被松了发条，手脚都放慢了节奏，如失灵的皮影。
匠头回头瞬间换上副笑脸，殷勤道：“小寒姑娘，您看，我们的伙计都很温柔的。把活交给我们祝记工坊，您放心，放一百个心。”
寒缘梦满意地点点头，赞了声：“不错。”匠头闻言哈腰更加勤快。
昆玄看着来来回回的工匠，翻动着手上的清单，道：“祝匠头，你们这清单上，有一条写的是全府包工包料，可享八折。不知道这石料木料，包不包含清单上列明的贵重材料。”
祝匠头立刻道：“包啊，哦，包的。雪公子您放心，我们工坊即使打折，也不会降低料子质量的。”
昆玄点点头，将清单递给祝匠头，示意他收好后，不再言语，下意识摆出了修武姿态，身如渊亭山立。
祝匠头见状一怔，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后，去厢房招呼伙计了。
昆玄低头刚想对寒缘梦说些什么，耳边忽然传来苍老嗓音：“雪公子，在别人的坟头上大兴土木，是不是不太尊老啊？”
昆玄立刻抄刀在手，警惕地观察四周，却没有发现上了年纪的人，疑惑中双手缓缓收在腰间，觉得自己可能幻听了。
昆玄刚舒了口气，那嗓音又响了起来：“嘿嘿，真的很警觉啊，那老秦头我就放心了。”
昆玄先不理会这苍老声音，先是低头观察了一下寒缘梦的状态，发现她正有模有样地扫视检查的工匠，又在心里念了句：“老秦头你是谁？”
闭目等待一会儿后，昆玄发现耳边没有声音传来，再次舒了口气，和寒缘梦打了招呼后，走到墙边，小声道：“老秦头，你是，谁？”
老秦头嗓音又起：“我？我不过是上古一小小君主而已，雪公子称呼我老秦头即可。就像刚才这样。”
昆玄嘴唇微动：“老秦头找雪某有何指教？您是人是......鬼？”
老秦头道：“嘿嘿，老秦头我啊，当然是鬼了，和前几天那脑子装屁的梁宗荣一样，是古纪来的鬼魂。指教不敢当，老秦头我是来帮雪公子，当然，也是帮老秦头我自己的。”
昆玄疑惑道：“我需要求职老秦头您吗？”
老秦头肯定道：“有啊，肯定有的。比如雪公子，不，昆公子在买灵药灵草，布置灵阵时，需要老秦头帮忙把把眼啊。”
昆玄身体颤了两下，脸颊绷紧，道：“老秦头您当鬼当糊涂了，我姓雪，不姓昆的。”
老秦头厉笑两声：“我没糊涂，也没眼花。昆公子，你祭堂里那牌位的机巧，我还是看的出的，两个牌位夹成一个牌位，明面那个，是雪念羲，遮住那个，是昆问啊。昆公子，你说我讲的对不对？”
昆玄靠坐在墙边，把玩着不知何处蹦进来的铁片，轻声道：“老秦头，你想要什么？”
老秦头：“昆公子，不，出于尊重别人意愿的角度，老秦头还是需要问一下您。公子，您觉得我该怎么称呼？昆，还是雪？”
昆玄道：“你随意称呼即可，无论哪个名号，都是我。”
老秦头装作恍然，道：“好呢，那老秦头就叫您雪公子。为了大家的方便。”
昆玄紧接着问道：“老秦头，你想要什么？”
老秦头不解道：“雪公子，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为了给您提供帮助，顺便帮一下自己。”
昆玄闭着眼道：“等我这里忙完，再和你沟通，老秦头你应该随时都在吧。”
老秦头忙道：“在，在，哪怕雪公子起夜，我都在呢。”
昆玄点点头，随手扔掉铁片后，站起身来，对寒缘梦道：“缘梦，陪我去看看新家具。”
寒缘梦闻言跑了过来，牵住昆玄的衣袖，欣喜道：“好呀，小老爷。”
等昆玄二人走出宅门，刚才昆玄驻足的地方飘出了一只淡淡虚影，打量着二人的背影，自语道：“有秘密就好，有秘密，大家都不吃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