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龟年不知道令狐元超给了李隆基什么回礼,但是他从当晚的宴席上感觉到令狐家的回礼一定不简单。下班回家的令狐浚听说韩大夫治好了女儿的痴症,首先是去祠堂跪祖宗,感谢祖先显灵,继而在宴席上,十分热情的要敬酒。
韩大夫一再推辞,说他作为医生,要长期给病人施诊,要保持手稳,不能喝酒。令狐浚只差没有跪地了,看他实在虔诚到令人动容的地步,韩大夫只得抿了一口。
李龟年倒有些兴趣,他知道唐朝的酒度数不高,不像现代那样高纯度,多数是有些香甜的米酒。但他现在是一个孩子,即便是有心品尝,在外公和舅舅面前,也懂得收敛。
李隆基酒量不错,面对令狐家的人的敬酒,他都是来者不拒,被夸奖海量,他也懂得推辞,不论在哪方面,他都让人挑不出太多的瑕疵,兴许这跟他从小所受到的精英教育有关。
酒足饭饱之后,李隆基提出要送韩大夫回住处,令狐家人挽留他们小住几日,但李隆基态度坚决,令狐家人便不再坚持。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李隆基突然提出要邀请两个李家孩子去他府上作客,这立即让令狐浚为难起来。
他开口说道:“小王爷,你邀请这两孩子前去作客,本是他们的荣幸,但他们阿爷不在,我只是他阿舅,不好做主,要不我派人知会他阿爷一声,问问他是否答应?”
令狐浚毕竟也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人,该有的谨慎还是有的,他知道皇族子弟比他们这些高门子弟更不容易,承受的压力更大,要面对的危险也更多。
虽说当初让两个孩子留下来,是为了替女儿解闷,眼下女儿需要静养,确实不太需要这两孩子在一旁打闹。但即便他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好歹也是亲妹妹的孩子,妹妹虽说已经不在了,但作为舅舅的,自然要替他们考虑。
“要不这样,我们离开令狐家之后,我立即遣人去李府告知李府君?”李隆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似乎不答应,他就会翻脸。
令狐元超毕竟活了几十年,一下子看出了其中隐含的玄机,当即开口说道:“小王爷邀请这两孩子去府上作客,是他们的荣幸,我在此谢过殿下了。这是我就替他们做主了,他们阿爷那边如果要怪罪,就来怪罪我这老头子便是。”
李隆基哈哈一笑,拱手作揖,心说你是他的泰山,他哪里敢怪罪你,有你这句话,这事情就成了。他转头看了看两兄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李龟年有些无奈,因为这些人至始至终都没有询问过他们的意见,但他也知道拒绝一个王爷,后果可能不太好,只得硬着头皮向李隆基行礼,跟在他身边上了马车。
他们先是送韩大夫回到了住处,而后便向李隆基的住处而去。李鹤年在马车中,跟李龟年并排而坐,他们对面就是李隆基,他很想问为何邀请他们,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两个孩子不问,李隆基也没有主动解释的意思,三人在马车中沉默无语,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因为是马车,木制的车轮并不像现代橡胶轮胎那样柔软,石头路面有些地方凹凸不平,所以他们乘坐的马车虽然在寻常百姓看来舒适异常,但在李龟年的眼中,却并不觉得爽。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马儿嘶鸣,似乎有些恐惧。李隆基开口询问出了什么事,赶车的车夫声音颤抖的说道:“回、回王爷,前方,前方有一个浑身着火的人,他、他站在路中间,我们过不去。”
李隆基眉头皱起,李鹤年心中也恐惧起来,李龟年倒是来了兴趣,他脑中浮现出那个画面,觉得虽然违背常识,但在游戏的设定中,这样反而增加了趣味性。
“那应该就是密侦司口中所说的异人了,寻常人活到七老八十,都不会见到一个异人,没想到我不过弱冠之年就能够得见,老天真是厚待我呢。”
他虽然说得很轻松,但是李龟年能够从他的言语中感受到一股无奈之情,想来他认为游戏中小boss一类的人,在唐人眼中却是怪物一般的存在。
李隆基掀开车帘,李龟年兄弟二人同时向街道看了过去,果然看到正前方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火人拦住了去路,炙热的火焰非但没有将他烧成灰烬,似乎还给他提供了某种能量,他的双眼赤红,仿佛烈火中的铁块。
“果然是临淄王,由你掀开车帘,我也就省了上前查看的功夫了。”那火人瓮声瓮气的说道,“殿下生得一表人才,正当青春年华,就此死了倒也可惜,但有人送了一件厚礼给我,我必须要完成这件事回报他,所以请王爷赴死。”
火人的言语虽然没有感情,但语气却没有带着仇恨的情绪,还不等李隆基开口,李龟年说道:“且慢,行刺皇室血脉,你有想过后果吗?”他问完之后就像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这明显是一个愚蠢的问题,对方既然敢来,自然有恃无恐,他想要拖延时间的策略,一下子就破产了。
“还有两个小娃娃在车上,我业火虽不是好人,但不杀女人和孩子。你两个小孩下车躲到一边,如果不想留下心理阴影的话,最好是闭上眼睛。”
车夫这时从马车的暗格中抽出一把长剑,他作为临淄王的贴身死士,随时都做好了替主子挡刀和赴死的准备。“王爷,我去拖住他,你赶快逃走。”
说完,他的身子跃起,竟也是一个武功不俗的高手,他手中的长剑刺穿了火人的身体,火人并没有异样,反而是他的长剑被烧得赤红,已有熔化的迹象。
“面对的是江湖武夫,还有逃的可能,可面对这样的异人,哪里还有逃走的余地。横竖一个死,倒不如死得有尊严一点。”
李隆基拔出佩剑,跳离车厢,向火人刺去。他知道这一攻击没有效果,也清楚自己是又去无回,只不过遗憾的是,自己心中还有那么多的抱负没有实现,就这样死去太过无奈。
李龟年情知处境危险,不能让李隆基就这样被灭了,不然游戏还如何进行下去,他可不想刚开始就崩,于是他吹奏起了“玄音盾”的曲子,想着好歹替李隆基挡一挡。
李隆基身子飞在半空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身体周围已经有一个无形的护盾,他的长剑与火人的拳头碰撞在一起,火星四射,随后他的长剑被打弯,他整个人也倒飞出去,口喷鲜血。
“我的护盾竟然在一瞬间就被破了,系统不是吹能够抵挡九品到六品武者的攻击吗,就连魔法攻击都能免疫,看来系统是在欺骗玩家啊。临淄王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你现在就死了,谁来开启开元之治,我游戏的剧本还怎么进行下去?”
李龟年继续吹奏曲子,李隆基身体周遭再次形成一个无形的护盾,令李龟年无奈的是,这护盾虽然可以给指定的人用,但一次只能形成一个,若是每个人都能提供一个,该有多好。幸好火人没有攻击他们,要不然他们真就要系统重启了。
死士见自己保护的王爷倒地不起,知道大事不好,将已经熔化一些的长剑再次砍向火人,这一次火人没有留情,一拳轰出,死士便像是脆弱的木炭,碎成了无数块。
“哇!”李鹤年眼神恐惧,大叫一声哭了出来,李龟年后背的冷汗打湿了衣衫,他震惊眼前的场面,心中想的是这游戏逼真到如此地步,空气中竟然还有焦臭味,直觉告诉他,死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随后恐惧就像是潮水一般袭来。
火人自知李隆基受了他一拳,已经烧伤了心脉,不可能再活了,他目的达到,便转身走入暮色沉沉的小巷中。
李鹤年的哭声在这僻静的街上回荡着,那些躲在屋子里的居民,透过窗户缝隙看到那吓人的一幕,也都是浑身冷汗。虽然距离宵禁还有一个时辰,但百姓们都害怕那火人,所以整条街空空荡荡,了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