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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刘医生二三事

夏明枫在医院学习的时候,只要有空都会去找刘医生聊上几句,一来二往也就熟络了起来。夏明枫注意到刘医生的办公桌上相框里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有刘医生和一位女士。两人穿着都很朴素,鞋子还是以前的那种解放鞋,看得出来拍照片的背景是一张很大的背景画,像极了在那种老照相馆拍的照片。有一次正赶上了刘医生下班准备回家,夏明枫终于开口问了照片的事情,虽然夏明枫并不是那种八卦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刘医生的这张照片非常好奇,他猜想这照片背后一定有一个故事。

“刘医生,这照片是您小时候吧?和您一起照相的是您的姐姐吗?”夏明枫根据两人的穿着及年龄猜测的两人的关系。

“小小年纪,看得挺准。是的,那是我姐姐。照片大约是在初中毕业的时候照的。”刘医生脱下了白大褂,换上了一件黑色的夹克。

“您和您姐姐长得真像。那您姐姐现在也在上海吗?”夏明枫继续问道。

“哦,今天你是专门来听我讲故事的哇?行,那我就给你讲讲,这故事一讲完估计你对眼前这个刘医生又有了全新的认识了。”刘医生换好衣服后并没有着急回家,他坐在工位上,示意夏明枫也坐下。以下就是刘医生口述的关于照片背后的故事,故事很老套,但的确也是生活中时常发生着的:

我出生在一个世代为农的家庭,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一辈子只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靠着老天吃饭。家庭收入很低,最大的经济来源就是在农闲的时候父母会上山采药来卖,有时候也会采一些城里人喜欢吃的野菜卖,收成好的时候会把多余的粮食卖了给我和姐姐凑学费。我和姐姐是龙凤胎,虽然都是一个娘生出来的,但是命运却截然不同,我这辈子亏欠最多的就是姐姐了。

我的父亲在我和姐姐上初二的时候,因一次采药失足跌落山崖,从此家里的顶梁柱轰然倒下。母亲几次哭晕在父亲的坟前,骂父亲是个狠心的人,眼睁睁丢下孤儿寡母离开了。可无论母亲如何喊叫父亲却再也听不到也再也回不来了。

以前家里的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巴,但还是能勉强维持我和姐姐的学费,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再也无法负担我们的学费了。虽然母亲嘴上不说,每天拼命的干着活,有时候还会去工地上打打零工,但是我和姐姐心里都清楚,我们要失学了。那个时候我和姐姐的成绩都很好,应该说姐姐的成绩比我的更好,我们都拼命的努力学习,恨不得能够快快长大为家里出力。

我记得很清楚,初二下期期末考试那天早上,姐姐比我晚起来,平时都是姐姐叫我起床,然后一起去上学的,那天却是个例外,姐姐跟我说她不舒服,晚一点点去学校,让我自己一个人去学校。我也没有多想,就急急忙忙赶到学校参加考试去了。没有想到,自那天早上一别,我和姐姐见面是在四年之后了,也就是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

原来那天早上姐姐是故意说自己不舒服的,她早就背着母亲和我,联系好了邻村里的两个大姐,就在那天早上,姐姐出门的时候给母亲谎称说去上学了。其实她是和邻村里的那两个大姐一起南下广东打工去了。就连自己的行李都是提前收拾好了放在那个大姐家里。为了能够和大姐一起出去打工挣钱,她差点就跟那大姐下跪了,大姐终是看着于心不忍,也知道他们家庭的实际情况,终于还是带着还未成年的姐姐离开了,那一年,姐姐还未满十五岁。就这样,姐姐开始像浮萍一样,居无定所,风雨漂泊。因为还未满十六岁,没有那个单位敢要她,也有一些管理不严的工厂偶尔招了她,后来在查验身份证的时候发现她还未成年,不得不赶紧打发她走了。后来,姐姐在大姐的帮助下来到一个小餐馆当杂工,一个月三百元,包吃包住,对于这份工作姐姐是相当满意,每天超长时间的工作,吃苦耐劳,深得老板娘的喜欢。老板娘看着她可怜,还经常将一些旧衣服送给她。姐姐对老板娘一家感恩戴德,这份工作姐姐也一直做到了年满十八岁。自从姐姐有了固定的工作,每月发工资的时候她就将钱全数寄给了母亲,虽然母亲对姐姐私自辍学还不辞而别伤心生气了很久,但是每个月按时收到姐姐汇来的钱的时候既感到欣慰同时也很心酸,至少有了这笔固定的收入,我读书有了保障。可怜姐姐为了这个家牺牲了自己的前程,母亲总是在深夜的时候叹着气,独自垂泪。我知道姐姐的情况之后偷偷的哭了好几回,并暗自发誓将来有一天出人头地,一定要给母亲和姐姐最好的生活。

为了省路费,姐姐过年都没有回过家,她加班加点的在厂里干活,也从来不和伙伴一起出去玩,哪怕在外面吃一次炒河粉,她都心疼不止。这样的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重复着,姐姐拼命工作的最大动力就是来自于我,每每我写信告诉她自己成绩又进步了的时候,她总是喜极而泣。

刘医生讲着讲着就抽起烟来,不一会儿办公室就充斥着浓浓的烟味儿。接下来,是夏明枫对徐沫沫的转述:

这就是刘医生的姐姐,朴实无华,却最伟大。

刘医生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年,姐姐坐了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一路颠簸回到了家里,看着白发苍苍的母亲,姐姐扑通一声跪在了母亲面前,弟弟也跪在了母亲面前,三人抱头痛哭。这眼泪夹杂着太多的含义,弟弟拉着姐姐那长满老茧的手,那不是一双十八岁姑娘该有的一双手啊,弟弟哭得更凶了。一家人短暂的相聚后,姐姐交给了弟弟一个信封,说那是大学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弟弟跪在门前的小路上,看着姐姐离开的背影痛哭不已。

仍然就这样,年复一年,直到刘医生研究生毕业考到了现在的附属医院工作,压在姐姐身上的重担才放了下来。姐姐和厂里的一个工人结了婚生了孩子,把母亲接到了广东帮忙带孩子,一家人过着平凡的生活。在人前的时候,姐姐总是提到自己有一个当医生的弟弟,姐姐把弟弟视作一生的骄傲与自豪。待刘医生经济条件好一点的时候,他几次想把母亲及姐姐一家人接到上海来一起生活,姐姐都委婉的拒绝了。姐姐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该有属于你的生活,姐姐也该有姐姐的生活。不要总是背负愧疚度过这一生,学会放下,学会让自己过得更好,这就是对母亲和我最好的报答。刘医生听到姐姐这样说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哭到不能自已。

这就是刘医生的故事。什么样的付出什么样的爱才算得上伟大呢?我想没有固定的答案。希望能够看到刘医生故事的人能够找到答案,也许,不忘初心坚定前行,为自己也为爱的人,那样就行了吧。如刘医生的姐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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