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给本少爷往死里打。”看着地上的少年被众人殴打,衣衫带锦的青年手舞足蹈。青年身旁站着一个账房打扮的胖子,正满脸堆笑,悄悄用眼色示意手下人不必留手。
青年正是临安城主三子贺连州,而那胖子,则是城中望月楼的掌柜,与两人相比,那地上的少年性命自然是不值一提。
作为临安城数万乞民的小小一份子,陈池今日一如往常一样来到永安坊后巷,每天的这个时候,后巷的侧门外都会放有一些食物。
陈池总是早早的在巷口等着,等永安坊的婢女将食物放出来。奇怪的是这天,都过了时辰,陈池便大着胆子摸进院子,却被在此间寻欢的贺连州逮了个正着。
逐渐没了呼吸,陈池意识开始迷糊,几度挣扎之下,终是没了动静。
看他断了气息,贺连州踹了几脚,嘁道:“没劲,走!找美人玩去。”一行人离开,却没人再管地上陈池的尸体。
夜间,城中灯火俱歇,山雨渐至,点点寒雨浸透少年衣衫,一纸红伞停在陈池身前,红衣佳人一声长叹,随后道:“琉儿,给这少年寻处栖身地吧。”
身旁撑伞的婢女自是识得这常来觅食的少年,悲道:“可怜的孩子,小姐,此时城中已经宵禁了,怕是无法出城了。”
佳人一双秋水眸子中尽是悲意,对婢女说了句:“那便先把他安置在柴房,别被雨淋着了。”说罢,径直走出伞布范围,沐着山雨渐远。
艰难扶起陈池,琉儿一路摇晃带着陈池来到柴房内,缓缓以木柴茅草铺就一个简易的床铺,将陈池尸身放上后,才轻步离开。
半夜,屋外传来响动。“李二,轻声点,你想被管事发现吗?”一道细长身影偷偷打开房门,却被身后人轻轻骂道。
须知,临安城实行宵禁,违反者惩罚极重,因此每到了晚上,永安坊中亦各自紧闭房门,整个坊内都是静悄悄的,稍稍大些的动静都有可能惊醒坊中各部的管事们。
“知道了知道了”那李二不在意的回道,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团油纸,展开后却是一些鸡鸭鱼,显然是客人们吃剩下的,不过这对于天天白面馒头的下人们来说,自然是好东西。
“等等,这是个什么东西?”一屁股感觉到异物的李二,伸手拨了拨,却被吓了个半死:“一个人,这怎么会有人?”
“你小声点,看看什么人。”另一人显得稳重多了,走到陈池面前探了探鼻息,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后奇道:“这不是傍晚被三公子打死的那小子吗,怎么尸体会在这?”
李二吓得差些尿了:“什么,王哥,你说这是个死人?”本来只想偷偷开个荤,没想到居然碰上了死人,明日管事问起来,自己可说不清了。
“冷静点,又不是你杀的人你怕什么,瞧你那没出息的样。”王哥显然是见得多了,当下心中便有了对策:“把这小子丢出去,明早自会有人收尸。”
说干就干,两人一头抱头,一人抬脚,悄悄的打开一道小门,将陈池丢了出去。又回到柴房,此时的李二已经完全没了偷吃的心情,又不敢独自回房,只能蹲在一旁,看着王哥大块朵颐。
“王哥,你见了尸体不害怕吗?”
王哥嘁了一声:“有什么可怕的,当下的世道,这种事你哥我见得太多了。
“现在外面世道这么乱吗?”李二好奇问道。
“你们这些小屁孩,自幼在坊中长大,都没出过门自然不知道世道险恶了。”王哥一边啃着只剩半边的鸡腿,一边感慨道:“要是我能像你们这样,就好咯。”
“好吗?可我有点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了。”李二迷茫。
“外面的世界?呵,最好不要看。”王哥又抓起半条鱼,恶狠狠的咬了一口后,叹道:“这时候要是有壶酒就好咯。”
......
几道身影悄然骤然出现在街角,身着墨黑长袍的中年站在陈池身前,伸手抹去其面上的雨迹。
“带走”一声令下,便有二人架起陈池,紧随其后。
没过多久,一行来到座古庙,轻轻把陈池放入黑色巨棺之内,几人双手合十,低颂道:“愿来生再无苦难”。
“队长,这个月第十七个了。”玉文光对中年道。
“我知道,这个月辛苦你们了。”队长吴之对着几人拱了拱手,继续说道:“这几个月来,城中的宵禁越来越严了,上面已经有人提议放弃这座城了。”
此言一出,便激起千层浪,当即便有人怒道:“放弃?那临安城死者的灵魂怎么办?”
在这个轮回秩序崩坏的世道,人死之后灵魂是没有办法正常转世的,只能以魂体的形式继续存活在人间。
而世间存在着一个特殊的组织,手握轮回的秘密,是人间最后的轮回之路,几人所在的小队正是隶属于这个组织,它的名字叫做----净魂司。
净魂司,拥有使灵魂能够轮回转世的方法,但这法子也有着一定的局限性,那就是只能够让灵魂至纯至净者转世。
三千年来,为了遏制人族人口的下降,有一奇人创造了一门固魂之法,参照着这个法门,净魂司打造了无数座固魂棺,相应的设立了搜魂小队,凭借完善的体系,净魂司一直守护着人族。
“队长,你说话啊,临安城不会被放弃的,对不对?你回答我啊。”
吴之看着愤怒的众人,满满的无力感袭来,他并不是临安人士,这里被放弃了,他也只不过是换个地方呆着,可对眼前的队员们来说,那就意味着临安城被宣布死亡,彻底的死亡,百年之后这里的所有人都将死去,包括灵魂。
吴之看着眼前的巨棺,突然心生哀叹:“人族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受到上天这样的惩罚。”
“这几日,便该到了收魂的时节了,到时候问勾魂使大人就知道了。”吴之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或许真的会有勾魂使来,只是他来的目的恐怕并非收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