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虎坐了好久,他没睡,也睡不着。
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他只知道这是他应该做,不得不去做的。这夜间发生的事情让他焦躁不安,他的直觉告诉他——升阳岗很危险!
他细细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曹崇文啊,曹崇文,你他娘的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明虎紧闭着眼睛,咬牙说道
“都他娘的是!”明虎睁开了虎目,重锤了空气。
他平息了呼吸,思考着对策。
“谁?”明虎听到了敲窗声便扑到窗前,未敢轻举妄动。
“哥,是我。”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你小子怎么鬼鬼祟祟的。”
开窗过了一会,明虎压低了声音,他知道杨无忧以这样的方式前来必定是有事,还是不可告人的事情。
杨无忧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风轻云淡地说道:“有事。”
“跟你商量个事,一件很有趣的事。”杨无忧一脸坏笑地看着明虎。
“一件能让你重新活过来的事情。”
深沉的声音让明虎怔住,他就盯着眼前的白衣英俊男子,继而大笑起来。
“什么时候去?”
杨无忧喝了一口水,轻描淡写地说话。
“明晚,还有几个猎队要加入,他们要筹划,我们也准备一下。”
“哪几个?”
“刺花……还有……大明。”
杨无忧大笑。
“你笑什么?来的时候偷偷摸摸,现在倒是不怕。”明虎正烦着。
“等着吧,越来越好玩了。”
“你这小子,你知道什么!他们是想把我们啃得干净!”
“哥,你真当我糊涂啊,我知道,我就是为此事而来。”杨无忧又喝一口水,悠哉游哉。
“哥,你啊,不够聪明。”他接着大笑。
“你他娘的快说。”明虎真想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
“他们想知道七年前的事情,想得到我们在那里得到的东西。”
“把明潜带上,不要想这么多了,反正你也想不明白,明堂千万不要跟来,天朗哥他们都要去,一个都不能少,我不能出面,我去找人。”
杨无忧喝完杯里的水,走到了窗前,回头对明虎说道:“你要当心!”
说完便纵身一跃消失在了月色中。
明虎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心中默念:“靠你了。”
黑暗中的杨无忧回眸,盯着那孤灯未熄的窗户,小声说道:“哥,最后的时刻到了。”
……
明潜看到了光,他睁开了眼,光散出了光晕,眩晕让他再次闭上了眼,随后脑袋中的胀痛感便被放大,明潜背靠床却觉得天地旋转起来,他闷哼一声,翻了个身缓缓调整呼吸,不知多久,脑袋的不适感渐渐消失,明潜才松了一口气,仰面躺在床上,再次睁开眼。
“易书?”明潜小声说道。
明潜回想起昨晚的那道声势浩大的声音,这才发现自己脑袋中多了一些奇怪的记忆。
他睡在床上,闭着眼睛悠哉地翘着腿,慢慢地梳理,接着便猛地起身,“膛目结舌”的表情都不足以表现出他内心的震惊,随后便是大喜。
“这他娘的就是神书啊!”明潜喜得跃起,在床上手舞足蹈。
“噜啦啦噜啦啦啦噜啦噜啦嘞,噜啦噜啦嘞……”明潜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腰肢扭动,摇头晃脑。
开门声让他陡然停下自己的”舞蹈“。
“你在干嘛?”母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扶着门框笑个不停。
明潜低头打量着自己:穿着短裤,光着上身,站在床上跟个街边卖艺的似的,自己不禁红了个脸,也笑出了声。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哇呀呀,你是何人?这般大胆,竟敢擅闯我的府邸。”
母亲忍住笑意,也装作他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说道:“潜少爷,该吃早饭了。”
明潜看母亲这般配合,忍不住大笑:“好嘞,马上就去。”
母亲还在笑,“恋恋不舍”地关上了门,笑得更加厉害了。
明潜赶紧下了床。
“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明潜穿上了上衣又赶紧脱了下来,站到窗前,看着新生的太阳,等待着背后的灵纹吸收新生太阳灵性。
“这是?”
明潜感受到身边的灵性,不再似先前那样若涓涓细流,更像是大江大河翻涌而至,又隐隐成凤舞之势,汇聚到明潜身旁,只余下最为纯粹的灵性,被身后的灵纹吸收。
“没有启灵图,这个魔凰之灵这么快就小成了,离大成也不远矣,吃了药了吧,这也太快了。”
明潜暗自嘀咕,他还寻思着用那《易书》中的启灵图加快此灵的苏醒。
他感受到新生的朝阳有了暮意,便也不再尝试,缓缓呼气穿上了衣衫,准备上学去了。
……
透过窗户才能看到的光,此刻出了楼,切实洒到明潜的身上,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暂且按下心中的激动,踏步上了书塾。
明湖,小秀亭。
“潜儿,你悟了。”像是感慨,庄先生开了口。
“是,先生。”明潜颇有些得意。
“只是小成罢了,颇为不错,却仍需努力。”先生难得的夸奖。
“你已踏上了自己的修行路,但这只是第一步,一如既往,愿以此二切莫勉励,切莫好高骛远,切莫浮躁。”
“通感有三境,通他人之感,通草石之感,通天地之感。通他人之感最易,人本有情,通感最易。通草石次之,草木无情,岂能随意感之。天地无情无感,无质无形,是为最难。通感通感,虽是第一步,却也是全部,这条修行路皆因感而起。”
“通感显于外者便是感官,目观,耳闻,鼻嗅,口尝,肤感,乃至内在肺腑之感,皆为外显,此便是第三境,大观!”
“大观之境取目为表率,取名为观,届时圆满之期,小者可现毫末,知他人身体之况,观他人命数,大者乃至一朝时命,此为大观!”
“移情是为念移于外,至于情之表现具象便是以口述之,以笔写之,以身舞之,此便是第四境——长歌!”
“长歌之境取口为表率,取名为歌,若是修行至峰,口述之词可惊退千军万马,手写之章可填海移山,身起之舞可迷惑众生,此为长歌!”
“八斗之才,不过修行四境便为天下大家,翻天覆地不在话下,若是修行后四境便可誉为天人,若是有机会得第九境之大果,便是圣贤。”
庄先生说得斗志昂扬,语气中满是崇敬之意。
“可此超凡之法最难之处便在于第一境,通感是第一,也是全部啊。”先生忽然之间又叹息起来。他接着说道:“有感于草石,方可能在明悟第五境。”
“不谈也罢,不谈也罢,离你尚早,我们该上课了。”庄游说了许多,也感慨了些,这才收住飞扬的思绪。
“先生何故骗我?”明潜借机问道。
“我何时骗你?”
“先生所说不过是蛊惑我的言语,那范仲淹,那洞庭湖岳阳楼,根本就没有!先生还不是骗我?您迟迟未与我说那寨外荡山府公羊郡大庸,又该作何解释?您还不是骗我?”
明潜将这两日中积压已久的想法吼了出来,踏步向先生走去。
“先生!难道不是在骗我?”
明潜走至他的跟前,情绪到达最高,脸色涨得通红。
他没有听到庄先生仓皇的说辞,反而是大笑在他耳边回荡。
“有!”
他不停地笑,大笑。
“有!一定有!”
庄先生转过身去,眼泪从面颊划过。
“潜儿,若是相信先生的话,那我告诉你,五柳先生、范文正、曹子建、洞庭湖、岳阳楼!都有!”
庄先生猛地转过身来,将手掌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你会寻到了,你一定会寻到的。”他的语气是那样的坚定。
明潜被眼前这个有些疯癫的先生惊住了,他欲言又止,他最终选择相信先生。
“那先生,超凡之法……是不是只有一种?”明潜再问。
庄先生摇头。
“可为何不曾听闻您教我的这条路?”明潜无法忘记杨叔跟他说的话。
“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先生不再笑,他双手负背,看着万顷碧波,像是自语般的说到这番话。
明潜不知道先生说这番话的意思,他不知道是哪一种难,杨叔说的那条路很难,可还是有这样多的人想走到终点,可这条路,他只见到了先生和自己。
“先生,可曾听闻长生者?”明潜想起来那条路的尽头,那个长生不死的希望。
庄先生像是没有忍住一般笑出了声,他笑得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应该有吧。”
庄先生说出这样的话,他的眼泪流的更厉害了,他知道这不是真的,但是他不敢。
明潜笑了,他并不是很想长生,但是他很想变得强大,强大到能保护所有他爱的人,能解开蒙蔽自己眼睛的迷雾,能改变天地的模样。先生的话让他无比的安心,杨叔说这条路是对的,先生也承认这条路能走向长生,这条路是真的。
“潜儿,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庄先生没有再流泪了,也没有再笑,他语气中包含着太多,明潜读不懂。
“先生,我想出去了。”明潜想起不久前自己在先生说的话,此刻他远比那时候的自己更加坚定。
是啊,我也该走了。
“那就去!男人当若龙游四海!”庄先生转过来身,俯下身来,难得地抚摸他的头,笑着说道:“多注意安全,不管走到哪里,记得多感多思,处处当心。”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还没来得及明前反应,庄先生收回了手,又像以往,面对着明湖,开始他的教学。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为者败……”
“这段话是说:想要治理天下,却又要用强制的办法,我看他不能够达到目的。天下的人民是神圣的,不能够违背他们的意愿和本性而加以强力统治……”
明前盯着眼前的高大背影,他觉得今天的先生格外的不同,若亲若疏,若即若离,让他格外看不透,他的话,明潜也读不懂。
最后一课了,潜儿,以后的日子里,你自己走了。
庄游不再是先生了,他再次流了泪,可是他的眼眸中也藏着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