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事迫人,在大和尚一双手放到火上炙烤,丝毫无损之后,那被推出来的男子瞬间,成了所有观看者催促的对象,纷纷让他将手也置于火盆之中,既然说无辜,并非有罪之人,那就看这佛门业火如何分辨。
男子此刻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别让他面对这样的一幕,把手伸进火盆里面,这种事情他一点也不想尝试,但是现在所有人都在让他尝试,或者说是逼他尝试,而且隐隐的围了过来。
他有理由相信,若是自己不将手放进火盆里,那些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人,也会帮自己这个忙,为什么要出门,为什么要来这里,男子无比后悔,同时也怀疑大和尚的话是真是假。
这么多人中间,一眼便看出自己有罪,到底是真的看出来了,还是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男子看着火盆,看着那些出声让自己将手放进去的人,还有身边走近的,想要按住自己双手的人,男子一咬牙,将手送到了火盆的上方。
啊的一声,男子瞬间将手收回,一块烫伤出现在了手上,男子心怀的侥幸就此被打破,原本他还在想是不是这火有什么玄妙,并不烧人的,现在看来,不是这样,难道这真的是佛门的业火,只烧罪人吗,男子的目光再度看往火焰,明显目光当中多了一分畏惧。
然后人群中就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大师的目光果然精准,竟然看出有罪之人。”
“他居然还不认,这佛门业火一烧,不都出来了。”
下面沸沸扬扬的声音讨论起来,落在唐晚晚的眼中,她只想说一句呵呵,什么佛门业火,什么有罪之人,分明是这人方才的小动作被这大和尚看到了,然后被指了出来。
至于这佛门业火就更是好笑了,不过一个戏法罢了,先是低温火焰,自然炙烤无事,然后那大和尚的手离开的时候,分明是往火焰中加了什么的,动作虽小,却没能瞒过唐晚晚的眼睛,火焰变成正常,便是他所加东西的效用。
现在别说是什么有罪没罪之人了,就是个圣人手伸上去也得受伤。
“阿弥陀佛,施主可承认自己有罪。”大和尚双手合十,诵了一句佛号,然后向着男子说道。
围绕在四周的人声讨声一片,男子哪里敢就此承认,他也害怕会被这围着的人给一人一拳,打掉半条性命,男子的目光之中充满了犹疑,看看那些摩拳擦掌的观看者,又看了看大和尚,没敢说话。
大和尚双手下压,示意众人平静,众人也都随着大和尚的动作停止了言语,“各位施主不必如此,这位施主手放于我佛门业火之上,不过只灼伤这一小块伤痕,足可证明这位施主所犯罪行不重,佛门有慈悲之心,若施主坦白罪业,自能得佛祖原谅。”
“我坦白,我坦白,我偷了钱袋,我都拿出来,我再也不敢了,日后我一定向善,还请大师原谅。”一边说着男子不顾手上的伤痛,将手纳入怀中掏出了几个钱袋。
围观中的人,自然有看着钱袋眼熟的,“这不是我的钱袋吗,你居然敢偷东西,好在大师慧眼。”一边说着一边冲破了人群,打算给这小偷一点教训。
“施主,这人既以知错,并承诺日后向善,还请施主慈悲,拿回钱袋就是了。”大和尚双手合十,说了一句。
有了大和尚的话,那人立刻冷静了下来,向着大和尚深施一礼,“多谢大师。”
钱袋失而复得,乃是好事,被偷了钱袋的人在大师的话下,纷纷表示了自己的宽宏,不计较这小偷的罪行了,而小偷此刻也跪在了大和尚的脚下,保证自己日后必定向善。
看起来十分和谐的一幕,避恶扬善,弘扬佛法,看起来多么光彩的事情,可惜背后却全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那小偷偷了东西,自然是罪,只是这审判罪行的,何时轮到了一群神棍呢。
“大师,方才我只看到了那偷东西的人手放在火中受伤,却没看到大师的手在烈火炙烤中无恙,恕我愚昧,大师能否演示一遍,也好让我这等小人物领教一下,佛法的精深呢。”
开口说话的是唐晚晚,没见到也就算了,如今见了这和尚在这骗人,拉拢民众,她若是什么都不说,不就相当于帮了普度教一马吗,所以她直接开口,提出让大和尚将手放入火中再烤一次。
“放肆,大师方才手入烈火而无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岂容你质疑。”小沙弥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周围的人也是纷纷声援,毕竟那是大家亲眼看到的奇迹。
唐晚晚不惊不怒,反而表情平静,流露出了几分憨厚,“这位小师傅说笑了,我哪里是质疑大师,我只是来的晚,只听到了佛门业火可辩善恶,但是却未曾看见大师的手在火焰中丝毫无损,所以想亲眼见证一番,感受佛门弘大罢了,小师傅怎么动怒了,莫非这其中有鬼。”
最后几个字,唐晚晚的声调微扬,像是带了几分疑惑的样子,但面上仍旧是一副憨厚,没人会怀疑他故意找事,反而是觉得这人语出真诚,于是人群中开始有人向着唐晚晚说话了。
“大师,既然这*刚来,您不妨教诲他一下,为他展示一下,何为佛门业火。”
“就是啊,大师,佛门业火分善恶,您就让他看看,何为善人。”
人群中开始了一阵起哄,其实他们也想再看一次,火烤无事的奇景,所以纷纷出言,渐渐地,这种声音占到了大部分,你一言我一语的,又将大和尚置于了方才那偷东西的人所在的位置。
骑虎难下,说的大概就是这般场景了。
正在这时,唐晚晚又来了一句,“大师不会是演示不了吧,可别拿什么一日只能演示一次的理由来搪塞,我可是知道的,在我们村,这么说的都是变戏法的,您是大师,不会这样的吧。”
唐晚晚一句话堵住了大和尚原本打算说的话,大和尚想说的不是这个,但是意思是差不多的,如今被拿话头一堵,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说了不就等于是承认自己所说的佛门业火就是戏法吗。
大和尚暗暗咬牙,恨透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乡巴佬,本来一场讲座人心所向,也算是建功了,现在倒好被一个乡巴佬给那话堵住了,周围的人还都跟着起哄,烤什么烤啊,如今那火都已经是真正的火了,放上面去烤,他的手还要不要了。
一边想着,一边向着旁边的小沙弥用了个眼色,小沙弥立刻会意,“今日大师累了,施主若是诚心礼佛,改日大师再弘扬佛法的时候,欢迎到场。”一边说着,小沙弥便扶着大师离开了,临走还没忘记,灭了那一盆火。
“佛门业火竟然是用沙土来灭,这与普通的火有何区别,什么大师啊,分明就是变戏法的。”唐晚晚留下了一句话,走了。
换了往常,一定会有人将这个口出不逊的人留下,可是今日大师的匆匆离开,还有那灭火的方法,都让他们心中有了疑虑,莫非这不是佛祖显灵吗,很多人开始了扪心自问。
今日,唐晚晚虽是捣了一个小乱,但也给很多人心中埋下了疑窦的种子,这颗种子会传播,会生根,也会发芽。
埋下了这么一颗种子之后,唐晚晚并未急着再做什么,反而是开始大摇大摆的闲逛起来,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一副乡巴佬进城的样子,土气到了极点。
而这些场景,也都进了监视唐晚晚的人眼中。
“这小子根本就是什么都不懂,瞎说一气,干脆教训一顿了事。”一个人向着另外一个人说道,显然他也懒得跟下去了,若是别有用心的人,还能得一笔赏赐,可显然这纯属就是傻小子一个嘛。
另一个人瞪了他一眼,“就算是教训也不能在大街上啊,大庭广众之下可不合适。”
“可那小子根本就没有溜达完的意思啊,难道我们要一直跟这小子耗着吗,哥,咱们是要为教中做事,可这种事不是浪费时间吗,就为了教训他一顿,费咱们那么多的时间盯着也不值啊,有那时间还不如发展几个信众,还有赏呢。”
这话也有理,另一个人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一会儿他走到那边空地,咱们就教训他一下,别闹出人命来就成,这次这小子坏了法华长老的好事,咱们若是出手轻了,法华长老也不会饶了咱哥俩,注意分寸。”
“放心吧大哥。”
两人摩拳擦掌,找到了正走到一处空地的唐晚晚,看到跟过来的两人,唐晚晚微微一笑,这俩人比她想的还要沉不住气,本以为还得跟一会儿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
从方才离开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身后跟了这两只小尾巴,不然她也不会东看看,西看看了,本想耗一耗对方的耐心,却没成想对方竟然比她想的还要没有耐心。
“小子哪里跑。”
“偷了我们的钱,还想跑。”两人一人一句,就找上了唐晚晚。
大庭广众之下打人总要有理由,显然两个人给出了理由,然后就对着唐晚晚拳脚相向,唐晚晚一边躲闪,一边叫着,“你们是谁啊,我根本不认识你们,怎么能打人呢。”
眼见几拳头都落了空,两人同时皱了皱眉头,这小子也太滑溜了,虽然找了个理由,但还是速战速决的好,两兄弟对视一眼,全力出手,只是最后的结果,依然没什么差别。
“我知道了,你们是普度教的人,我不就是发现了你们那大和尚在变戏法吗,你们也不用这样啊。”这话的声音不小,普度教这三个字吸引了不少的人驻足。
两兄弟脸色顿时阴沉开来,一人道,“怒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可不是普度教中人。”
“谁胡说了,你们的令牌都掉地上了,我虽然是小山村的人,但我也认字的,你们不要欺我。”唐晚晚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地上,果然一块铁质的令牌掉落在地上,普度二字清晰可见。
两人同时摸向怀中,果然一人的脸色变了,显然那块令牌是从他的身上掉下来的,看着对方变了的脸色,唐晚晚面上更显憨厚,“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要讲道理的啊,骗人是不对的。”
令牌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掉在地上,那是在对方的拳头轰击过来得时候,唐晚晚的手从对方怀中勾出来的,以她的手法,当然是能做到让对方毫无察觉。
“这不是我的。”那人脸色铁青的说了一句,这会儿也顾不上揍人了,只想赶紧将此事澄清,不然围着的人越来越多,若是因此而被长老,乃至教主怪罪,这责任就不是他能担得起的了。
“我亲眼看见从你的身上掉下来的,普度教不是普度众生的吗,为什么杀人啊。”唐晚晚直接将事情上升到了杀人的层面,要知道打人和杀人,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两人此刻已经全无主意,“谁要杀你了。”
“不杀我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下手那么重,要不是我跑得快,谁受得了你们的拳头,你们一看就练过武。”唐晚晚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像是真的,而且围观的人,总是能在她的话中,找到根据。
这两个人气势汹汹,那拳头带着的力道,他们这些看得人都要心惊了,杀人也不是不可能啊,这个想法在很多人心中出现,然后只觉得一阵可怕,因为围在这的人群中,方才也有见过这个憨厚的小子的。
他们亲眼看到,大师选择了逃避,如今又有了这一幕,心里已经是信了七八分,看来是因为这小子无意间戳穿了普度教的事情,而被追杀。莫非这普度教当真是骗人的勾当吗。
许多人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唐晚晚眼见目的达到,之后就开溜了,另外两人当然是追了上去,只是追上去的同时,没忘将铁牌捡起来,这一举动,更是可疑,只可惜却是不得不捡,因为没有这块令牌,回了教中,也是要倒霉的。
看着三个人通通离开,一个见了两幕的人忍不住发问,“真的是因为普度教不满那小子戳穿把戏,这才想要杀人灭口的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回答他,大家都是在心中默默在想,若是过去,他们不会说普度教所为是把戏,只会认为是佛祖显灵,可是如今这些事情的发生,已经令他们对于普度教的信任出现了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