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杂陈,大概是唯一能形容她心中此刻此刻感受的词语,能医治好自己的脸,对蓉娘而言,本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与唐公子的一次深谈,倒是让她觉得眼前俱是黑暗。
与唐公子倒是无关,只是她想到了自身的处境,虽然当初到了自家老爷身边用了些手段,但到底也是因为有些感情和仰慕的,可老爷对她的态度,那也是真真的令她寒了心。
多时的陪伴疼宠,不过因为容颜一时消弭便换上了另一副面孔,明知她深受委屈,伤心痛苦,却还要她为了害她之人的名声去做澄清,蓉娘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倦了。
自己毁了容貌,却看清了自己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品性,又有着什么样的绝情,若是老爷不这么对她,但凡是还带着怜悯与疼惜,那她得知容貌恢复的好消息只会觉得开心和高兴,而不会像是今日这般,心绪如此复杂。
容貌恢复了,人心却失了,自己到底是失去了,还是得到了呢,蓉娘紧紧的抱着三个小瓷瓶,心中痛苦的想到。
回到府中,净了面,蓉娘手里拿着瓷瓶,准备按照唐公子所说的比例给自己调制药膏,正在这时,李大人打开了房门,只一眼,看到面前容颜尽毁的女人,只觉得有些污了眼睛,原本也是个标致的美人,如今却成了这副样子,要不是留着有用,他还真不想登门。
要不怎么说男人许多不可靠呢,自己的枕边人,遭人害了成了这般模样,不说公道,不讲疼惜,不过区区数日,便成了厌恶,知道了这张脸无从恢复,便连再见一面都不情愿。
“老爷。”蓉娘慌忙地带上了面纱。
这些天两人偶尔见面,她都是带着面纱相对的,一是不想自己这幅不堪的模样被自家老爷看到,二也是觉得有些自卑,这模样根本不宜视人,可自己这么觉得也就是了,自家老爷只怕心里想的更甚,之前初见自己毁容时的厌弃,此刻竟然已经变成了深深的厌恶。
女人擅长察觉人心,尤其是敏感的时期,对于他人的情绪,察觉甚到,自己的枕边人,虽然表现得并不明显,而且也掩藏了下去,但是她该看到的东西已经看到了,这一刻她只觉得对眼前之人再不报有任何真心。
本来为了争老爷的宠,她让贴身的丫鬟瓶儿受了无数的委屈,但心中觉得左右不过是一个丫鬟,并不重要,哪及得上自家的老爷,所以并不放在心上,可此时此刻她真的觉得,自己先前都是做了些什么。
瓶儿日日面对自己,看着自己这张被毁了的脸,只有心疼,可自己这个千般讨好,万般尊崇的老爷,却将自己厌到了骨子里,自己当初费尽心思地选择,当真是瞎了眼睛。
“蓉娘,心散过了,这府中的名声,也该你去澄清了,便说你自己是为了变得漂亮,用了些偏方,谁知是骗人的东西,反毁了自己的脸。”李大人本也想安慰几句,寒暄几句好让人心甘情愿的去的,但是刚刚的那张脸,实在难看,而且趋之不散,他是在不想呆下去了,干脆事情一股脑地全说了。
作茧不成反自缚吗,当真是自己的老爷啊,竟然已经将前因后果给出的这般明了了,手指轻轻拨弄着面前的小瓷瓶,蓉娘只觉得有些好笑,“那边如老爷所言吧,但妾身还需要几日的时间,调整一下心绪,便以三日为限吧,三日之后,妾身会对外公布这个说法。”
“好。”落下一个字,李大人便起身回去了。
瓶儿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家主子,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宽慰的话。
蓉娘倒是盯着这几个瓷瓶神色复杂,她想起了今日唐公子的再三叮嘱。
唐公子忙活了小半个时辰,为她配了三瓶药,并将每一瓶都做好了记号,细心叮嘱,“夫人,这三瓶药你千万不可弄混,因你这伤是毒的关系,所以这药中有一瓶是毒,与你所中之毒相克,达到以毒攻毒之效,并不会伤了你,但要小心使用。”
“三瓶药之中,这贴了红纸的是毒,而且是剧毒,虽无色无味,但是若是用的不好,可是会要人性命的,虽然外敷安全一些,但剂量万不可弄错,每次取一滴就好,其余的两瓶,对半调和就是。”
一边说着,便将前两个瓶子里的药粉和药液倒出了一些,然后混了一滴封了红纸的瓶子中的液体,调和之后,给她敷在了脸上,过了差不多一柱香的功夫,药被取了下来擦拭干净,她只觉得自己的脸,没有那难忍的痛痒了,满心欢喜的拿了这药。
两人在敷药时闲谈了一会儿,谈的多是她身上的事儿,也是这几日过的实在是苦闷痛心,所以心里话与唐公子说了不少,她记忆最是深刻的便是唐公子说了一句话,红颜终会逝去,情义永存心中,若真是爱一个人,那便该爱她的全部,而非一张容貌,连这点都做不到,这男人如何值得托付。
一句义愤填膺之语,却深深的打动了蓉娘的心,她信唐公子所说的话,因为便是自己这般模样,旁人躲避不及,唐公子的目光依旧温和,她相信,若是发生同样的事情,在唐公子的身边得到的必然不会是冷眼。
而自己所选的这人,还真是好大的一个讽刺啊,蓉娘骤然收紧了手,手中握着的正是那个被封了红纸的瓶子,也是唐公子再三叮嘱,万万不可弄混,其中装着剧毒的瓶子。
正在郡王府中吃着今日从酒楼带回来点心的唐晚晚,听到了从采芝口中说出的一个消息,瞪大了眼睛,只觉得有些颠覆三观,“采芝,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光禄寺少卿,李狄大人之女,李月儿入宫被封了才人之位。”采芝又将刚刚回禀的消息重新说了一遍。
唐晚晚只觉得不可思议,李月儿御前献艺,而且作为开场之人,她自然也算是印象深刻,挺娟秀机灵的一个丫头,只是她本以为,李狄李大人让女儿献艺,为的是给女儿匹一个身份贵重的夫婿,或是得皇子的看重也好,可这个发展是什么情况。
被皇上给看上了,还是说从一开始这李狄大人的目的便是皇上那边呢,可这也太,太荒谬了些,虽说老夫少妻的事情不算少见,但这也太小了吧,十七岁,在这里确实是到了出阁的年龄,到现代连成年都没成呢。
而且比皇上的一众皇子年龄都要小,也只比最小的皇子,年长上几岁罢了,唐晚晚只觉得刷新了认知,莫非真觉得做皇上的妃嫔便是条好的出路吗,嫁与寻常人家,以她的身份,必定比宫里过的要舒心才是。
“唐姑娘是觉得不好吗。”采苓看唐晚晚吃惊的神情问道。
放下了手中的糕点,唐晚晚摇头,“也说不上好或者不好,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进了深宫大院,多就被关住了自己的本性,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晓得,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便是有些机灵,又怎么能对得过那些久居深宫根深蒂固的女人呢。
“也许唐小姐觉得可惜,可李狄大人家未必这么觉得,能被皇上选到后宫里,或许李小姐还会觉得荣耀呢。”采芝在一旁说道。
好吧,也许是她的观念够不上古代人的思路,自己看来的牢笼,却是被无数人羡慕的所在,只是不知进了那深宫之中,是不是还会作此想法。
进了宫中,父母亲族荣辱集于一身,也许此事是自己想的简单了,说不定李狄大人送女儿进宫为的便是巩固自身的地位呢,那自然比嫁给普通人家好过不少,只是不管是什么样的想法,唐晚晚都觉得可惜了这么个小姑娘。
“也许吧,采芝你对朝中的事情了解吗。”唐晚晚也不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了,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与她无关,采芝讲给她,也不过就是讲个热闹罢了。
朝中事,“奴婢知道一些,但不敢说全面,姑娘若是好奇,可以去问王爷。”
“随便聊聊打发时间罢了,麻烦他作甚,只是前几日参加宫宴,见好些官员都亲近太子,好奇罢了,是不是现如今朝中的人多是归顺了太子的。”既然跟太子的关系已成了水活,唐晚晚不想坐以待毙,但是该如何人去做,还需花些心思。
给唐晚晚倒了一杯茶,采芝娓娓道来,“倒也不是,朝中的党派分的复杂,有皇上的亲信是没有站队伍的,也有太子的人,还有五皇子和七皇子的人,也有中立的一派,只是中立的人很少,且手中多无实权。”
“五皇子和七皇子,五皇子难道也有争位之心不成,七皇子年纪最小,竟然也在朝臣中有了自己的势力。”这两位皇子有势力出现倒是令唐晚晚有些意外。
采苓沉吟了一下,接过了话头,“五皇子的势力,多为母家所有,倒不是为自己而争,而是五皇子的心偏向于七皇子,七皇子年龄虽小,却也有野心,并不服太子,对那个位置想来也是有肖想的,至于三皇子虽然明面上朝中没有他的人,但据暗卫探知,其实三皇子在朝中也是有人的,包括主子,只是人都没有落到明面上罢了。”
采芝和采苓也是早已得了主子的授意,只要是唐姑娘问的半点不必隐瞒,便是隐蔽之事也同样如此,所以她们才敢将这些事情,拿出来说。
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好家伙,这朝局看似稳固,暗地里竟然是分了这许多党派,皇子中,但凡是还在的,竟然全部都搅了进去,太子这位置也没有看起来那般稳定啊。
让唐晚晚有些没有想到的是七皇子这个年龄最小的皇子竟然也有如此野心,按照采芝和采苓话里的意思来说,五皇子是想要依附七皇子的,也就是说他并无争位之心,当然也许是有心无力,毕竟无能之名,已经传的很远了。
至于三皇子和楚禹棠,听起来两个人培植势力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也就是说真正想要争夺皇位的,是现如今的太子和七皇子两人,皇子们中,一个头,一个尾,一个最大的,一个最小的,也是有趣。
“七皇子,我倒不了解,前几日的宫宴上也没能见着,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五皇子和三皇子她倒是见了一面,一个一派娴静,仿佛与世无争,另一个看起来平庸的很倒真是与传言相符,但七皇子她是真的没有见着。
“七皇子被圣上派遣出使他国,此刻不在京中,七皇子也是个聪慧之人,学什么样样都快,也得圣上的喜欢,只是论其为人的话,有些难说。”
难说,这可不是个好的形容词,“怎么个难说法。”
“七皇子在大家看来,都是个聪慧能干的皇子,但是在碰上皇权的事情上,就会变得很暴戾,听说还因为有手底下的人说了太子的好话,而将人生生打死了。”采苓压低声音说道。
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怎么这么暴戾,果真在皇家之中不能小看任何人啊,这么看来这两个要争皇位的人还真的都不是什么善茬,小小年纪便会如此,那长大了还了得,只怕会比太子更加可怕。
采芝采苓的话,她可不会当作谣言来听,两人都是暗卫,这一点楚禹棠也曾告诉过她,所以她们口中的话,必然是有事实依据,且并不扭曲的,所以她也能依此来评判。
只是这评判的结果让人有些无语,那就是这两位皇子不论哪一位称皇,那都非好事,本来在采苓说七皇子有野心也有势力的时候,她还想说要不要支持一下七皇子搬倒太子呢,现在想想还是不要了,那样的话,只会出现一个比太子更加愁人的存在。
“采苓,你写一份各皇子手下的朝臣势力给我。”唐晚晚放下茶杯,突然说道。
采苓点头,采芝立刻在旁边磨墨,采苓写了下来,朝中的大臣一共那么多,在外的不算,写的倒也不满,唐晚晚取过这张纸,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心中有了些想法。
取了一支笔,将工部尚书的名字给圈了一个圈圈,然后在三个人的名字下面画了一条横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