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知府仿造那些贡品的人只是个老实巴交的手艺人罢了,因着有一双巧手,所以平日里做些小生意,养家糊口,因为手艺精湛,找上他的人也有不少,别人去他那里买东西,他也会清楚的告诉对方,自己卖的东西是假的,只是好看而已。
正是因为如此,愿意从他手中买东西的人越来越多,诚信的商家不管是在哪里都是让人愿意合作的,久而久之也会有一些有钱人慕名而去,找他去定制一些东西,什么生意都是做,他自然是来者不拒,这些定制的东西,能让他赚着更多的钱。
直到有一天,知府大人找上了他,说让他帮他做一批东西,装点一下门面,这个理由他毫不怀疑,因为他做的东西至少能有七八分真,所以放在外面摆一下样子,绝不会有人怀疑的。
之前找上他的人也多半是为了这个目的,有钱的人,或是有权的人,有时候比起普通人更喜欢炫耀,也更喜欢凸显家中的富贵,有些东西买不到真的,定制一个假的也好,只要够相似,那见了的人,也会将他当作真的。
唯一令他惊奇的是,知府大人订购的数量实在不少,每一样东西都给他拿了图画,让他照着去做,还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这段时间推了其他的买卖,赚谁的钱都是要赚,有了一个大客户,他自然不会回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大的数量,但他还是接下了这笔单子。
日夜赶工,最终在期限之内,交上了这批东西,而知府大人付给他的尾款也同样不少,让他掰着手指盘算了半天,这些银子即便自己休息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了,知府大人当真是大方。
怀着对于知府的感激,他休息了几天,然后重新开工,愿意找他买东西的人依旧不少,但是再也没有见过知府大人那么大的手笔了,虽然有一项要求让他守口如瓶,但是这在他看来很是正常,因为定制仿品的事情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
可前不久的时候,自己被一个人给绑到了林中,那着明晃晃的一把刀想要要他的性命,不管他怎么求饶,对方都不肯饶了他,最后一把刀插到他的胸前,他模糊间听到了一句话,要怪就怪你接了不该接的生意,做了不该做的东西吧。
他思来想去,自己的那些订单中,也许只有知府大人的订单,可以说的上是珍贵,仿造的每一件东西都价值不菲,当初自己虽然有所疑虑,但是那笔银子够自己赚上许久,他还是做了,没有想到银子还没花出去,就给自己惹下了杀身之祸。
因为一笔订单险些要了自己的性命,对知府他不可谓不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再顾惜着约定的话,直接说出了当初的交易,并且手中拿了两张图呈交了上去。
看到那两张图,知府心中的绝望更甚,他当初派去的人一为杀人灭口,二为毁灭证据,这证据指的便是他当初交给这人的图,当初回来复命的人说,图差了两张,当时他还没有当一回事儿,因为画图的纸只是普通的纸,图画的也说不上好,只是为了给人一个对照罢了。
反正也不要求一模一样,只是对的上贡品单子上的东西就好,做的精致一些,自然就不会叫人看出端倪来,所以这画了东西的纸差了两张他也没有当作一回事儿,觉得可能就是随手扔了,或者直接引火烧了没有在意,却不曾想这两张纸是被他特意给留了起来,自己派去的人竟然没有找见。
“知府,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楚禹棠冷漠的问道,实际上注意力早已经飘到了唐晚晚的身上,他的王妃总是能不时的带给他惊喜,虽然没有这个证人,他未必没有办法让知府认罪,但总归是会麻烦很多,有了这作假之人的出现,便可算作是尘埃落定,再无可能翻盘了。
张开嘴巴,半晌知府才发出声音。“王爷,不可听信他的一面之词,就看他的样子,哪里来那么好的手艺,不过是被随意带来的人罢了,根本就不能证明那些假的贡品出自他手,也不能说明是下官雇佣他,又杀了他的啊。”
唐晚晚神色平静的看着知府,心中明白,这大概就是他最后的挣扎了吧,至多不过能为他拖延一点时间,或者说能为他后面的人争取一点时间,好将自己给撇个干净,这时间的期限,便是自己领来的这人,做出与假贡品一模一样的东西之前。
只可惜,这如意算盘是打不响了,“王爷,小人做的是仿品,并非为了冒充真品,所以每一件作品里面,都会专门加上一个记号,就如小人做的五彩琉璃瓶,瓶子的里面底座上面,便有记号,玲珑玉壁上,再雕刻的山水中间也隐藏着记号,就是为了这些东西不被人当作真品去卖。”
“小人手中流出去的东西,不论是给知府大人所做的那些,还是给其他人定制的东西都是如此,王爷可以随意查证。”凡事都要留一手,他做的这些东西,他自然也留了这一手,这些事情买他东西的人都不知道,是唯有他自己心中藏着的秘密。
今日之后大家都知道了也无所谓,因为他卖的从来也不是假货,而是仿制品而已,他没有卖出真品的价格,所以也不想承担卖出去的风险,对他而言,将事情公之于众,对他没有损失,相反孩避免了风险,日后再也不会有如这般杀身之祸找上门来。
他在生意上,在生活中都是个老实人,但这并不代表他傻,相反他心中也有自己的一套成算,他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只想要一辈子不缺吃,不缺穿的过下去,不想惹了什么麻烦,所以才有了这个留一手。
“离京之时,假的贡品父皇倒是给本王了一件,你来看看这玉佩是不是出自你的手中。”一边说着,楚禹棠摘下了自己腰间的环佩。
县令见状一喜,这不在他让这人做的仿品之列,莫非这贡品还有其他人插手偶,如此的话,那对自己到时大为有利。
“王爷,不必看了,这不是小的做的,知府给小的图画中倒是有一块玉佩,只是与王爷您的这块并不一样,那是一块方形玉佩,画着海棠花,小人雕刻的时候,在海棠花的根茎处,留了一处小小的记号,与根茎融为了一体,但是单独找的话可以找得出来。”一边说着,他一边将记号,画在了士兵拿给他的白纸上。
正当知府想要从六皇子的脸上找到懊恼的时候,却发现他十分随意的将玉佩又系在了自己的腰带上,从自己的怀中又拿出了另外一块,正是一块方形的玉佩,上面雕刻着海棠花的模样,那海棠花的根茎之处,也发现了与这仿东西之人先前画下的图案相同。
这下子,知府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什么也都抗不下去了,将一切都交代了出来,包括自己府中这些东西都藏在了哪里,只是他没有供出身后的人,只说有一部分贡品被他拿去换了银子,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联合各县的县令做的。
至于他们之所以能偷龙换柱,做下这案子,乃是因为在碧空城中,城主宝库里当差的,有一个相熟的人,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将贡品的名单给他一份,然后画出大致的图案来交给他,对方同意了,这才有了这儿一次胆大包天的贡品调换。
将那人的名字相貌职务,一一说了清楚,签字画押,这宁安府的局面算是正是解除了,不过宁安府的事情还不能算完,因为知府和县令一连串全都被撸了,整个宁安府的公职人员相当有限,眼下这个局面,只能是尽快上报,等皇上派其他官员顶上空缺了。
等到所有的人员到位,这宁安府才算得上是真正开始恢复生机,来的时候轻车间简行,离开的时候却是浩浩荡荡,一辆接一辆的囚车跟在身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挺拉风的。
唐晚晚正坐在马车里,吃着楚禹棠给她买的小零食,一边听他在那边给自己歌功颂德,说的唐晚晚都要脸红了。
不过说起那大理寺的两位大人的时候,倒是引得唐晚晚一笑,他们两个的计划,大理寺的那两位毫不知情,对于他们而言,真的就是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却丝毫没有突破,偏就他们的上司还在那里并不着急。
想想就知道那两位大人在自己行动的那几天过得有多着急,好在一切都十分顺利,人证,物证,均已齐全,涉案的一干人等均以认罪,至于那没有找到的贡品,就看皇上愿不愿意继续调查了。
说是脱手,这可不好教人相信,毕竟如此敏感的东西,怎么都要在手里放上一段时间再说,等到没有风声了再出手,那价格可不是现在能比的,不过此事到此为止,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选择,剩下的决定不该他们来做。
若是真的就这此事查下去,说不定能撕裂七皇子的一条臂膀,甚至牵连更多,但说真的,这对他们没什么好处,只会让七皇子恨上他们,一个潜在的敌人,和一个已经成了敌人的人,这二者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楚禹棠,你说这案子皇上还会让查吗。”唐晚晚往嘴巴里面塞着小零食,一边塞着一边说道。
沉吟了一下,楚禹棠摇了摇头,“应当不会,父皇要的朝局的稳定,一旦牵连的人员过多,那难免会是一番人心不稳,父皇并不乐见这样的场面,此时之所以下令严查,乃是他觉得天家的威严收到了损害,如今安宁府的从上到下这许多人,应当是能平息了父皇的怒火,同样能给有些人一个警告。”
“就这样就结束了,那还真是虎头蛇尾呢,不过对我们而言,这样反倒是好,不会得罪七皇子太深,不然若是他调转枪头跟咱们对着干,那就不好了。”
既是毒瘤那就该连根拔起,唐晚晚对于帝王可能做下的决定相当看不过眼,但以他们眼下的处境来说,这却是对他们而言最好的,所以她也不会去质疑此事。
“这次晚晚的动作如此利落,七皇弟反倒不会恨上我们,但忌惮是少不了的了。”楚禹棠就这唐晚晚的话,分析了起来。
唐晚晚双手一合,眯着眼睛笑道,“这样才好,忌惮了反而不易对咱们出手,将这账放在太子的头上,到时候咱们稍加引导,看着他们两个去斗就好了。”
看着唐晚晚目中闪烁着精光准备算计人的模样,楚禹棠只觉得这一切都这么美好,当然被唐晚晚算计着的人可万万不会这么觉得。
“说了要教晚晚打马球的,结果到了安宁府境内,你我就分开了,如今押解着犯人也是不便,看来得回到京城,再教了。”楚禹棠有些遗憾的说道,他倒不是喜欢教人,而是喜欢教唐晚晚,看着她学会东西,比起自己懂得,他要高兴许多,也很享受这个过程。
所以出来这么多天,却没能教自己的晚晚,这让他有些失落。
对于楚禹棠这突然变化的情绪,唐晚晚也是有些无奈,这个男人在自己的面前是完全不设防的,别人永远都只能看到他那一个表情,但自己的面前,他的表情是生动的,所以他在想什么都瞒不过唐晚晚。
其实唐晚晚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过往的她,对谁都心存三分戒备,从不表露真心,也让他人见不到真实的自己,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可在楚禹棠的面前,自己好像将曾经丢失掉的东西找了回来。
像是如今这样,嘴里的东西还含着呢,就与人谈天说地,这在过去是不可能出现的失态,但在楚禹棠面前,她早已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想到这里眼睛又笑得弯了几分,“那便回京城再教就是,反正这宁安府的事情解决的快,时间还剩下好几天呢,足够我学会的了,难道你不觉得。”
楚禹棠伸手摸了摸唐晚晚的头发,笑着说道,“是啊,晚晚这么聪明,一下子就能学会了,哪用得到那许多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