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到朴素的院落,一棵大树带来些蓬勃,一个男人坐在木椅上,手中拿着刻刀在雕刻些什么,神态十分认真,但唐晚晚作为用毒的行家,医术也曾接触过不少,一眼便看的出,这男人的身体说不上好,观脸上的气色,只怕是没少喝药。
女人看到男人则是喜色自然洋溢,走了过去接过了男人手里的刻刀,笑着说道,“相公,休息一会儿吧,家里来客人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男人也是露出了笑容,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然后在女人的介绍下,想唐晚晚打起了招呼,“姑娘你好,实在抱歉,这家中简陋,怠慢了姑娘。”
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女人给唐晚晚拿座,倒水,这样的家庭,平日里是不会喝茶的,便是那些茶叶沫子都没有,所以来了客人也就只是一碗水招待,没错就是碗,因为这连杯子都没有。
“姑娘,不好意思,家中没有茶叶,凑合着解个渴吧。”女人一边将一碗水递给了唐晚晚,一边满脸不好意思的说道。
唐晚晚结过了那个看起来有些粗糙烧制的碗,喝了口水,笑着道,“无妨,一碗水足够了,这可比茶叶要解渴的多。”唐晚晚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她是来买东西的,又不是来让人家难堪的。
“那姑娘你稍做,我去取木料一会儿就回来。”女人将壶放到了唐晚晚的旁边,对着自家相公交代了一声,便要出门,唐晚晚有些讶异,这木料莫非不在这家中吗。
又喝了口水,这会儿女人已经出了门,唐晚晚只能问女人的相公,“这位公子,你家这木料为什么不放在家中。”
男人连连摆手,“姑娘客气了,叫什么公子啊,那是那些有钱公子哥的称呼,您叫我叫阿木就行了,说来也是惭愧,我原本收藏了几块还不错的木料,因为我有做这些手工的爱好,想着手艺好了雕刻些东西,就一直没动,但是现在这些东西被当作聘礼,送到小慈家里了。”
“木料做聘礼。”这一点倒是令唐晚晚有些疑惑了,在这里因为漫山遍野的木材,所以木料除了寥寥数中极为贵重之外,剩下的价值就是高也是有限,而这样的人家,拿出来的木料说是十分贵重,那是不可能的了,但是若不是,实在也不适合作为聘礼来用,买些什么不比送木料强啊。
再者唐晚晚也是清楚民间是有嫁娶习俗的,聘礼这东西都是有要求的,送木料算什么,还是没雕刻的那种,莫非这叫做小慈的女人家中,是做这些生意的吗,唐晚晚觉得不太可能。
男人的面上有些不自然,还有些愧疚之意,但也没有回避唐晚晚这个问题,“我与小慈自由就是青梅竹马,也相约了日后会娶她为妻,小慈对我一直很好,我也不想薄待了她,所以一直在存钱,想要给她家一份丰厚的聘礼,想着能让小慈的面上有光。”
一个人在说,一个人在听,唐晚晚觉得这对小夫妻的命运还真是波折多多,明明青梅竹马的一对壁人,竟然经历了这么多不好的事情,不过这两人也是厉害,跨过了这一切磨难,让自己幸福。
整个故事说了出来,唐晚晚也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的李婶一直在说女人傻,这男人原本是个采药客,这雕刻只是爱好罢了,并未打算以此为业,就像是他说的,他打算给心爱的女子一份丰厚的聘礼,一个美好的生活,所以工作的十分努力。
但是采药这种事情也是有危险的,一些珍贵的药,都生长在峭壁之上,虽然他们有经验,能规避一些危险,努力做好万全的准备,但有些意外,谁也不能说可以完全避免。
这男人就是这样,一次采药,踩着峭壁的脚踩空了,往下坠的时候,绳子磨到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面,没有等到他爬上去,绳子便断了,而他也摔了下去,那片峭壁不算特别高,但是掉下来也摔断了他的腿,内腑也受了伤,当场不能动弹。
后来还是村里的其他人上山,发现了他将他带了回去,因为耽误了救治,他的状况很不好,两条腿恢复无望,脏腑的伤,也要长期喝药来调养,什么时候能好,大夫没有给过他一个准话。
命是保下来了,可这样的保下来,跟下半辈子废了没有什么区别,他想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想到了小慈,他曾经许诺给她,要让她过上好日子的,如今看来,只怕难有实现的一天了。
所以男人做了一个决定,在小慈来看他,心疼的掉眼泪的时候,他劝小慈找个好人家嫁了,他配不上她了。
这决定下的艰难,也下的痛苦,但是男人知道,这对小慈是最好的,跟着他这个废人,下半辈子注定充满了辛苦,他不想要心爱的女人受到这种磨难,找个别人嫁了,小慈那么好的女人,一定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比跟着他要强。
可那个时候,一项很听他的话的小慈,却显得十分激动,跟他生了一场气,说出了此生此世非他不嫁这样的话,若是平时听了,男人只会觉得高兴,可是那一刻,男人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后来小慈每天都来给他送饭,照顾他,他觉得幸福的同时,也觉得十分恐慌,他不想要小慈今后的生活,是围绕着他这个废人打转,那样日后一个家的重担,就全都会压在小慈一个女人的身上,他不要这样。
所以他麻烦了邻居家的大叔,请小慈的父母过来一趟,这件事瞒着小慈,见了小慈的父母,他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希望二老能为小慈找上一个好人家,他一个废人,什么都没办法带给她。
二老却是说出了另一番话,最初在得知他变成这样的时候,他们也劝小慈不要固执下去了,为人父母的都心疼儿女,谁也不希望孩子日后过的辛苦,尤其是这么辛苦,可是女儿却是一意孤行,说这辈子认定了这个人,不会后悔。
对此,他们二老也曾劝过,后来也就听之任之了,既然女儿已经决定了,喜欢的人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是信得过的人,虽然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是女儿接受了,他们也就接受了。
男人有些傻眼,没有想到除了小慈之外,二老也给了自己这样的包容,后来在劝说无果之下,两人成了婚,他之前积攒下的钱都用来买药看大夫了,自然是付不起聘礼的,小慈的父母也不在意,只说过得去就行了,无需拘于那些形式。
所以两个人的婚成的十分简陋,他手中唯一拿的出的几块木料,成了聘礼,而小慈的家里反而是带过来了许多生活中用得到的东西,作为周济,一边说着,男人一边心中发苦。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小慈,也对不起她的家人,什么都没有带给过他们,还要他们反过来帮衬着他,但娶了小慈他确确实实是幸福的,小慈的父母,他的岳父岳母,也带给了他很多的温暖。
只是那份愧疚一直在心中埋着,这是男人的遗憾。
唐晚晚一口一口地喝着碗中的水,心中对小慈的勇敢十分佩服,这份勇敢是她所不具备的,在所有的事情上,她都不乏勇气,可偏偏感情这一件事情上,她无力到连自己都看不起。
小慈因为喜欢,因为爱,哪怕明知价格这个男人意味着以后的生活苦难重重,甚至与好日子天堑之远他都能下定决心,相比之家自己面对楚禹棠,真的是差的太远了。
那个男人这么好,对她全心全意,自己是不是也该学小慈一下呢,自己眼前的困难说到底不过是自己的内心罢了,至于生活中的磨难,是他们不必经受的,尽管也有危险重重,但对于楚禹棠,对于她,那些都不是真正担心的东西。
想到这里,唐晚晚的表情不禁显得有些凝重。
“姑娘,怎么了,是方才我的话太多了吗,抱歉我这腿好不了,平时也不能出去,今日家里来了客人,难免这话就多了一些,扰了姑娘的清静了。”男人看着唐晚晚的表情不太对,赶紧道歉。
放下碗,唐晚晚摆了摆手,“不是,与你无关,你跟小慈的事情,给了我很多启发,事实上我与我的相公之间也是有一点问题的,我们都喜欢对方,但是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想着不要束缚他,不去做下两人一生一世的保证,就这样生活,对他也是好事,可好像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怎么。”男人问道。
唐晚晚叹了口气,“我也带给了他不安,因为自己内心的不安定,同样影响到了他。”
这是唐晚晚的问题,但是到了男人的耳中却宛若惊雷一般,因为他在做的事情,事实上与眼前的姑娘,或者说是这位夫人有些相像,他和小慈成了亲,但是因为自己身体上的原因,总是心中怀有着一分自卑,和一分抱歉,一生一世在一起的话,他在也没有说过一句。
事实上他想着的,是自己的身体如果有一天撑不住了,那小慈还可以再嫁,或许还能找一个更好的男人,他怀着这样的想法,是不是也同样给了小慈不安心呢。
想起他每次开玩笑似的说这些话题的时候,小慈的脸色总是很不好,是因为自己自认为对她好,结果却弄巧成拙了吗,这下轮到了男人沉思了。
女人回到家中的时候,只看到了自己的男人在那里冥思苦想的样子,而作为客人的那位姑娘也在发呆,小慈目光来回的打量了几眼,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只能走上前几步,说道,“姑娘,木料已经拿回来了。”
唐晚晚结束了发呆,手里捡起那几块木料,看了看,觉得都不错,心中也是为小慈的家人赞叹,真的是善良淳朴的一家人,不然哪有聘礼这东西,说往回拿,就拿了回来的,虽然不说多贵重,但面上容易让人过不去啊。
看着客人满意,小慈赶紧拍了拍相公的肩膀,“相公,木料我拿回来了,这位姑娘让按照她的想法雕刻几支木簪,你在这发什么呆呢。”
男人猛然惊醒,张开双手抱住了身边的人,“对不起,小慈。”
相公的亲密小慈不会反对,而且很高兴,他们成婚以来,他的相公对她很好,可一直都是十分守礼的,与没有成亲无二,她知晓原因,虽不说,但心中也是怪这个男人的,自己当初既然决意嫁给了他,就不会再作他想,如今相公有了这样亲近的表现,她心中自然泛起了喜悦,只是当着客人的面这样做可不合适。
忍住心中的羞涩,小慈推了推男人的手臂,“这是做什么呢,还有客人在呢。”
这句提醒,并没有让男人放开手,反而是抱的更紧了,“对不起小慈,你我婚后,我总是说些奇怪的话,自以为对你好,可我一定是伤害到了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说什么呢,夫妻之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们好好的在一起不就好了。”小慈的笑容更加开心,她知道相公的心结,如今提起了,自然是也有主动解开的意思,小慈心中有一种放松,直冲全身,眼中也掉下了大颗的泪滴。
如今这笑,是开心的笑,是喜悦的笑,她不在乎丈夫身体不好,也不在乎他不能赚钱,但是她在乎,相公与她之间总有一份若有若无的距离,那种努力不伤害她,却又让她受到伤害的距离,如今那层距离不见了,这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了。
唐晚晚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不禁觉得有些戏剧性,这男人给自己讲的事情,让自己的想法开阔了不少,可自己对他说的话,也同样打开了他的心结,这巧合二字,说的便是如今的情景吧,他们竟然互相做了对方打开心结的那份助力。
将一锭银子落在桌面上,唐晚晚知道此刻自己不宜再留下来了,解开心结的小夫妻,此刻一定有许多话说。
“小慈,阿木,银子我留在这里了,当作定金,这些木料我很满意,就麻烦阿木雕刻成十二支木簪,我要花的雕刻,十二支木簪,十二种花,至于是哪种你们自己决定,七天之后我来取成品,顺便给你们付了余款。”
话音落地,唐晚晚快步离开了这里,夫妻俩也知道她的好意,没有出口挽留,反而是抱的更紧了,成婚以来唯有此刻,他们感觉自己的心贴对对方如此之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