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年来并不是老衲有意隐瞒，李老丐临终前交代不要告诉你。他前年一别之后就同朝廷剩余的一些密部北上为老将军报仇，但是江湖之勇在战场显得微不足道。不足一个月就。。。唉，后来败落的他留书一封派亲随找到我我才知晓。我一直以为他会有一些计划，谁知道他就带着那些人选择了在黄河北面迎敌。我虽未听细节也知道这几乎等同于自杀，随他同去的大概有数万之众。我不知道他要做的是什么，这等模样的他我实在是看不透，这宋廷三部如今军部各自归附散朝廷，而那帮嘴皮子早就投了各自中意的真命天子，至于密部我如今知晓的也尽数随他而去。剩下的无非就是一些情报司的暗线”无为和尚看着宋尘慢慢陈述
“之前那灰衣僧也是密部一支，我无为寺如今这般下场也拜这些灰衣所赐。不过几百年中随着我寺逐渐衰落再也翻不起风浪后他们到了这一脉也之余他一人，如今听他意思也会去随这老乞丐一般，稍后也会与他一同走一遭，这世间我已经太多年没走过。当年初入寺时年纪小，后来随我师傅走江湖只记得汴京城中烟花甚好，还想去走一遭”
宋尘此时心中悲痛，来到这世上以后严格意义上无非也就接触过老乞丐和无为僧两人。这二人待他来说随貌似不管不问实则当真是视如己出，老乞丐就不说了，单单这三年无为僧在入夜就为宋尘推功过血渡真气，否则他就算是一个Bug体质又怎么可能会短短三年就进入所谓的大成境界？
此时宋尘看着面前微笑的老和尚竟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老和尚伸手似是要抚他的头顶。宋尘忙低下头擦了擦眼泪却感觉肩头一重
只听耳旁传来老和尚的低语“你也长大了，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这天地甚广，我同你爷爷虽无交集却同老乞丐颇为投意。如今这世道不太平也不知道哪里有方寸清净之地，这世上没有哪个人能扭转乾坤，世道更迭本就是天道，只是王朝颠覆更甚于大劫。谁又能逃的脱呢？慈悲之心救不了众生，那怒目金刚带走一些魍魉又如何？”
老和尚就立在宋尘身前朝他挥挥手“去吧小子，往南去，走远一点。假若真待到繁华盛世，回来替我修一修这破庙，从少林寺引一些同修也算我寺香火永存了，阿弥陀佛”说完他就起身跃起在林间闪烁不见
此刻宋尘脑袋一片混乱，想大喊挽留却张大嘴巴发出呜咽。
林间传来猿啸，今日的阳光映着满眼的冰雪让宋尘有些窒息的炫目。
自老和尚走后已经月余，宋尘每日就坐在院里看雪落看冰起。他觉得也许无为僧还能回来，虽然他话很少，眉宇间也一直藏着些忧愁和痛楚。可至少他对宋尘却是真的上心，宋尘上辈子过得并不好，普通家庭，大学毕业后二老也没能等到他成家立业就走了。交往的女友也在失望中离开了他，随后他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上班做一些零散的活计，并没有一技之长的他过得并不是很轻松。后来他就随一些户外攀岩的有钱人扛扛道具，整理设备，挣外快的同时也开始爱上了这项运动。如果说这也算技能的话，那他在这个世界显得多么的多余。思绪转动间他运转体内热流把手随即一插就戳进了冻土里面。炼化筋骨后的他如今立掌劈石抬腿开山想必也并不是太费事。
“唉，上辈子有这功夫我至于落到这里吗”宋尘心里充满落寞
甚至在宋尘看来，自己这条命本就是准备随自己爷爷殉国的。这几年自己除了弄清楚这是一个垂暮帝国的黄昏时期，别的他一无所知。实在是给他“授课”的老和尚也不明白这世上发生了什么，怎的突然间这个巨擘帝国就顷染垮塌。所以他几乎没有同宋尘讲过这些，无非就是闲暇时候聊聊浅薄的江湖知识。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他听到外面传来脚步的踢踏声。他心知道这不是老和尚，因为他从来听不到无为僧的任何动静，就连盯着他练功时候站在树尖的老和尚随风烈烈的衣袂都仿佛安装了消音功能。
宋尘看着门口，门外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等待了一会才听到扣门的声音，“进来吧，破庙没锁”宋尘坐在屋檐下看着冰凌懒洋洋的说道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壮硕的汉子拎着一个破包裹走了进来朝宋尘行了个礼后抬头道“小少爷，牛三给您行礼了”
来人正是当初李老丐带宋尘渡黄河时候见到的牛三，当时的牛三显得很是朴实腼腆。短短三年却是有些老态，就连头发都有些花白，站直的身体却微微左沉，很显然是左腿都些伤势至今都未有恢复。
宋尘忙起身喊了一声牛大哥就过去抱住他，牛三身体僵硬一下徒然放松道“小少爷还记得我”
“我怎么会不记得你，你怎么来这里了？你知道无为僧吗？这几年我可是成了高手了！无为僧就是我的师傅，不过我可不是和尚，我是能娶媳妇的那种哈”宋尘拉着牛三就往屋里走去“你知道吗，这三年除了老和尚你还是第三个出现这里的人。前一阵还有个灰衣老和尚过来。感觉他们还挺不对付，后来一起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我都等了一个月了，你等着哈，我去把米蒸然后把冰坨里裹着的冻兔子给你化开一个，做一个烧兔子，等老和尚回来你可不许告密哟，这几年偷偷摸摸的做野味我都能开馆子了哈哈”
“小少爷，我们得走了”
宋尘一顿，回头看着牛三“吃完饭”
牛三低下头道“是，我来帮你”
宋尘几乎没有什么动手，牛三虽然有点跛，可是动作却很是迅速的就找到了米缸。随着灶火升起牛三沉闷道“小少爷我在山下等了你三年，无为大师一直不让我来见你。就一个月前让我在山下等你就好，结果等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你下来。我有些担心就上来看看，我们该走了，大长老他，他临走前安排我带你去江南府。”
“给我讲讲吧”宋尘看着灶堂里的火焰打断了牛三的话。
“小少爷，你让我讲什么”
“自然是你所知道的一切，无为师傅只跟我说李爷爷走了，别的我一无所知，包括这个世道”
牛三往灶里塞了一把柴道“三年前李长老带着我们密部十三司共一千六百人，还有近万的江湖义士北上伐蛮”
宋尘心下悲苦：这个世道需要英雄吗？仅仅万余人还想怎样？
“我们在岸北拼杀了不到两天就开始溃败了”牛三显得很是低落“那些江湖人士本就没什么武艺，李长老以内劲功法招募而来的人几乎都是凑数使的本也没指望他们有什么作为，后来我们溃散以后就不见了李长老，不过蛮兵也并没有追杀我们，直到两天后。。。”
牛三他们在没有得到撤退的消息就伙同能联系到的密部众人一共六十多人在蛮兵占领的腹地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瞎逛荡，遇到少数蛮兵就上前一顿刀枪伺候，遇到骑兵或者大股的兵卒就散开藏匿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直到他们奔走一个月左右才从蛮兵口中得知他们已经擒获宋廷密部匪首要在黄河岸边筑高台斩首以献河神老爷，好教他们蛮兵顺利南下攻破众小伪皇庭。
牛三他们一听这还得了？而且蛮兵口中的匪首模样不就是自己家大长老吗！于是众人就日夜赶路往黄河边摸去，临了在黄河边几十里的渡口镇就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消息给乱了心智了
什么传言都有，什么老乞丐被斩了首挂在木架子上喂老鹰，或者是老乞丐武艺高强刚被押出来就大显神威打死了千余名蛮兵后大摇大摆走出大营，这些消息听的牛三等人是一顿无语，在镇上简单填饱肚子的众人匆忙朝黄河渡口赶去，却不知道自己早被人盯梢。
等他们赶到渡口倒是看到了高台筑起，但是上面挂着的却是当日随义而来的江湖散勇。牛三就看到挂在最前面的就是在队伍里和李长老称兄道弟的北海散人，自称自己内劲入臻却是第一条见了血就尿裤子的主。
这是牛三他们想回头已经没有退路，密密麻麻的蛮兵围堵而来，若不是为了留下活口怕不是他们来不到这里就被射成筛子。
就在这时蛮兵后方传来一阵喧嚣声，牛三等人就看到朝自己而来的蛮兵悉数大叫着蛮话丢下他们一众朝着大营帐跑去。牛三他们又不是痴傻之人自然掉头就跑了个精光，随后牛三众人就躲在一个据点等着消息。只要没有见到大长老就还是有希望
他们在据点待了十几天才等到老乞丐，只不过老乞丐也是凄惨无比，身上渗出的血迹几乎染红了半边身子。他看到牛三众人后就扔过来一个包袱说把这东西带回去给赵家小子，就说老子给他报仇了，这就是屠了宣化城的蛮兵将首，好像叫什么多伦呼。
宋尘听到这里泪水就翻涌而出，他虽不是真正意义上赵三将军的孙子，也没有大仇得报的那份如释重负和欣慰，但老乞丐这等风流在他看来足以载入史册了。
牛三没有回头接着道“我们背着大长老走了不到百里就被蛮兵的骑兵追了上来。同行的弟兄们一波一波的留下断后，后来就剩我和大长老。最后我们到了黄河边，只是我们渡到一半就有兵船追来，大长老点了我的穴把我留下，自己一个人上了兵船，再后来我看着那艘船沉下去。。。”
宋尘擦了擦眼泪“三哥你这一路没少吃苦吧”
牛三掀开锅盖看了看，随后在一片白烟中闷声道“没啥苦的，现在我的命可是众多兄弟们的，我得带着他们一起活，一点都不苦”
宋尘没有言语，转身看向门槛处的破包袱，深吸一口气后解开了包袱看到一颗风干的人头
“那些蛮狗悬赏一万两黄金要这个狗头哩，大长老那时候趁乱躲在蛮兵里的伙夫军那边。后来我们过去那天这狗东西要出营帐活捉我们，大长老就上前削去了他的狗头后凿穿了大营”牛三端着米饭走了过来
宋尘一脚把这跟腊肉坨似得人头踢的飞过了院墙“这东西看着碍眼，不值得李爷爷走一趟。”
说罢接过米饭大口往自己嘴里扒去
牛三没有动，只是轻轻道“小少爷，昨天。。。昨天丐帮有兄弟来报无为师傅和一位灰衣师傅杀入了汴梁城，砍翻了在汴梁小朝廷做客的蛮子，听说也是什么王族。后来他们又去城外扎营的蛮兵走了一遭然后就在汴梁城外圆寂了，当地的寺庙将他们火化了。而汴梁的刘彦王爷已经派兵押送他们的骨灰去北方了，说是要给蛮子一个交代”
“三哥快点吃完饭，咱们送老师傅一遭”
牛三嗫喏着没有发声，宋尘放下空碗抚了抚挂在院中的铜钟，也不知道这铜钟什么材质。未大成之前的他使尽百般力气也留不下痕迹。而今挥手之间轻松写意就在上面印下两个掌印，只不过这痕迹仍旧是慢慢恢复中。曾一度让宋尘觉得这会不会是记忆合金。
而牛三却是惊的长大了嘴巴“入臻高手！？”他却是真没想到短短三年。当初一个若不经风的小子能成长到这个地步。
“我不是入臻，我这是横练功夫”宋尘看着这个略显秀气的小院“等我们送送无为师傅，在去江南府吧。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我们还有那么多兄弟长辈等着我们替他们活的精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