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弟弟
管事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锭银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吩咐学徒把李芸放在柜子上的碎银收起,自己则拿着那一锭银子去到二楼。
来到二楼的隔间,隔间的布置低调而不失雅致,之前那马车上的男子正站在临街的窗边,身穿一袭暗红镶边的黑色衣裳,听完管事叙述完全部过程后,让自己身边的侍卫将那一锭银子收回。
管事双手将银子奉上,随后悄声退出隔间。
侍卫把银子交给男子,见到自己主子一直看着窗外不语,出声道:
“爷,这个官家女子像是个生面孔,需要属下去查查吗?”
“晋良,有些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一种乐趣。”男子语气颇有兴味的说道。
晋良正是之前那个马夫,也是男子随身的侍卫,虽然是常年跟随男子的侍卫,但很多时候性子直爽的晋良摸不清男子的想法,只能安安静静的做男子身边的一个木桩。
此时,男子摩挲着手里的银子,望向窗外街边。
看到的是走出品香阁李芸和袖玉,在她们走出来后,栓在一旁的黑马冲她们毫不客气的打了一个响鼻。
“这马可真是脾气大,我还没找它算账,它倒是对我们发起脾气了!”袖玉气愤道。
李芸笑道:“万物皆有灵性,刚才你被它吓到了,想来它也被你吓到了,你气恼,它也气恼啊。”
袖玉却觉得不过是一匹马,依旧念道:“一匹马而已,哪有人命重要,若我是马的主子,这种坏马就该剥了它的皮。”
也不知黑马是否真的听懂人话,在袖玉刚一说完,黑马鼻孔喷出气,两个前蹄不安定的刨地,若不是缰绳拴住了,恐怕就要冲过来了。
这可把袖玉吓到了,连忙躲到李芸身后,后者无奈,安抚袖玉后,说道:
“你瞧,马儿都有自己的气性的,你还在它面前说要剥了它的皮。”
袖玉躲在李芸身后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李芸打开品香阁用油纸包好的桂花糕,取出一块,朝黑马走去,袖玉连忙拉住。
“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要是这黑马伤了你怎么办?”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听到自家小姐这么说,袖玉只好放开手。
李芸并不傻,她走到黑马面前不远的地方,这个位置距离黑马相隔一人手臂远,被缰绳拴住的黑马并不能伤到她,声音低缓的说:
“马儿,之前吓坏了吧,我来给你道歉,这是桂花糕,给你尝尝。”
说完,李芸小心捏着一块桂花糕递向黑马,听着李芸低缓轻柔的话,黑马也从刚才的躁动中渐渐平复,乌溜溜的马眼直直望着李芸,李芸目光清澈,依旧举着那只捏着桂花糕的手。
过了一会,黑马在袖玉紧张的目光下伸长脖子去吃桂花糕,黑马并未伤到李芸,吃完李芸手里的桂花糕后,伸出舌头将李芸指尖的糕点碎末舔干净。
李芸张开手任由黑马舔舐,等到黑马舔干净后,她小心的伸手抚摸黑马的前额,黑马打了一个响鼻,并未抗拒。
所幸李芸并未抚摸多久,就收回了手。
“我要回去了,马儿,有缘再见。”
黑马仰头发出嘶鸣,像是在回答李芸,和她告别。
李芸笑着和黑马挥手,然后带着袖玉离开。
这一切,都被一直注视着窗外的男子目睹。
万物皆有灵,任何一个生物都不会让一个陌生人靠近,因为陌生就代表着危险,哪怕是被驯服的马,可是李芸却能轻松安抚一只处于焦躁中的马匹。
也许,动物更能看清一个人的心。
这样一个人,真的叫人好奇,好奇她到底还有多少未知。
男子望着李芸的身影消失在街道,若有所思起来。
天边的白云慢慢聚拢,遮了太阳的温度和光芒,逐渐将整个天蒙上一层灰,云层翻滚,雨滴从天际跌落。
一滴雨打在了李芸的手背上,然后越来越多。
细雨蒙蒙,幸而李芸已经到李府大门口,李芸站在大门屋檐下,看天已经灰了大半。
“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天,怎么突然下起了雨。”袖玉一边为李芸拂去身上的水珠,一边抱怨着。
“春雨贵如油,你觉得雨下的突然,坏了兴致,可对庄稼人而言却是喜事。”李芸理了理衣裳,顺手为袖玉擦去脸上的雨水。
袖玉也不辩驳,“小姐说的都对,袖玉什么都不懂,合该让小姐好好教教。”
“你啊。”李芸笑着点了点袖玉的额头。
两人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就见街道上驶来一辆马车,李芸仔细一瞧,马车上的人掀开帘子冲李芸挥手。
“姐姐!”少年的声音让此刻阴郁的天也变得晴朗起来。
李芸从惊转喜,在马车停下后,不顾蒙蒙细雨,冲入雨幕中,马车上走下来一个穿着碧蓝小袄的十四岁左右的少年和一个背着包袱的书童,眉眼间与李芸极为神似,只是在李芸身上是柔,在少年身上却是少年人的朝气。
“峰儿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夫子让你回来的吗?”李芸揽着比自己还高的少年肩膀,激动的问道。
少年连忙安抚激动的姐姐,“姐姐,现在下着雨呢,我们去你的院子里再细细说吧。”
“是啊小姐,你不能让大少爷顶着雨和你说啊,而且你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袖玉也跟着劝。
李芸没有推辞,她只是一时开心,毕竟她已经有一月没见到自己的弟弟了。
三人和书童一起去到了李芸的院子。
三人连同书童进到小厅,袖玉赶紧生起炭火,拿着布巾为李芸和李芸的弟弟李峰擦拭身上的雨水。
待到屋子暖和起来,李芸握住少年冰冷的手,用自己的手捂暖,问少年。
“峰儿,你这次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夫子让你回来了吗?”
“没,是我自己跑出来的。”少年丝毫没有羞愧,说道:“夫子骂我资质愚钝,我砸了夫子的窗户就偷跑出来了。”
话音刚落,屋内顿时就静了,少年察觉到异样,眨眨眼看向李芸,见自己姐姐皱眉看着他,气势骤然一弱,想了想自己哪里说错话了,最后苦思无解,诺诺的问:
“姐姐,怎么了?”
“你把夫子的窗户砸了?”李芸问他。
少年忐忑的回,“恩,可是夫子先骂我资质愚钝的。”
说完,少年还有些委屈,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
“就算夫子骂你,你也不该砸了夫子的窗户,还从学院偷跑出来,这是谁教你的?”李芸恨铁不成钢,打了李峰手背一下。
“哎哟。”
李芸虽气恼,但却没有用力,但是李峰却装模作样的痛呼起来,这让李芸以为自己打疼了,赶紧查看,却是连个红印都没有,一抬头就见李峰一脸嬉皮,立即明白自己被弟弟耍了,转身坐到椅子上,不再理他。
袖玉见两姐弟打闹,拽着李峰的书童离开了小厅。
待他们离开后,李峰立即上前哄自己姐姐。
“姐姐,我知道错了,别生气了。”
李芸转过身,问:“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砸夫子的窗?姐姐一直教你出门在外不要惹是生非,你却好,直接将夫子窗砸了,还从学院偷跑回来。”
“我没有惹是生非,是那个夫子说——”说到这里,李峰却不说话了。
“说什么?”李芸催他,可李峰却闭口不言,“不说是吧,好,那你就别说了!”说罢就扭头生气。
“姐姐,不要生气。”李峰支支吾吾的说:“夫子说,我不听管教,一看就是家中没有父母约束,还说我是朽木、资质愚钝,不配读圣贤书。”
李芸背对着,“所以你就砸了夫子的窗?”
虽然还在生气,语气却是放柔了。
“恩。”李峰垂头丧气道:“你别生气了姐姐。”
“我不生气了。”李芸转过身,握住李峰的手,“就算我们的母亲不在,但长姐如母,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知道了姐姐。”李峰乖乖点头,“我还有一件事想对你说。”
李芸刚要让他说,袖玉却进来了。
“小姐,二少爷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就带着一身水气走了进来,看到李芸,真切的唤了一声。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