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劳顿与脑中纷杂的思绪在躺下的一瞬间就消失了。一层凉爽，清澈的睡意裹了上来。
现在也已经很晚了，这夜本应有个美好的梦。
江小然从浅睡眠中睁开眼睛，他能感觉到屋子里还有人在活动，难道……
学姐又没睡吗？
他起身悄悄推开窗户，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站在江小然的房间的窗户旁如果抬起头，就能望见蝶屋屋顶的脊梁，现在他也看见那个女孩。
看起来很好看的女孩，贴身的武器被她丢在一边，只能模糊看见一截刀鞘；她身后的屋脊瓦片形成舒适，简单的靠背。披着淡粉色羽织的女孩悠哉悠哉坐在那里，她抬头看月亮，一手领着酒杯荡悠悠……
有够放松的。
那.....是学姐？
江小然敲敲脑壳，看她默默地小饮着酒。红漆轻浮的酒杯，温柔而忧伤的酒味，孤独地，回响在午夜宁静的宅邸内外，似秋风中衰微的声声蝉鸣。芙兰卡不懂音乐，但她好像感觉到心底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被拨动了。她想就这样听着他弹完一曲，听完这她从前很少静心听过的音乐，
但不经意间，蝴蝶忍转过了头，眼神与他短暂地相交时，他似乎看见蝴蝶忍笑了一下。
他的手指停住了，像周围的树丛与风。几秒后，又弹起了另一首歌曲。轻松、愉悦的旋律，仿佛初秋的风卷过浅黄的麦草，揉起令人欣喜的丰收浪潮。
酒喝光了，蝴蝶忍向江小然微笑着挥了挥手，抱着长刀轻轻一跃，回了房。江小然莫名感觉心被拉扯了一下。他回过神，又躺了回去。月光明晃晃地照在身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
江小然依旧在想鬼族的问题。
有很多玩家都是这样，毕竟杀生，尤其是杀戮人类或者类似人型生命，是与他们平日里接收到的教育完全不相符的。所以在做了这种事情以后，有些人的心理就会受到创伤，开始否定自己的所作所为，开始怀疑自己做的事情是否正确。
就例如江小然。
因为在江小然的教育当中，在未知副本里斩杀怪物=经验值+技巧值≈道具，成为全球上线优秀员工。
迟早要上次元战场，江小然有限的脑壳也懒得思考这些麻烦的事情。
可一旦江小然本人主动开始怀疑这种麻烦事，那就很容易产生矛盾。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为玩家。
这句话代表着每一个普通人，那些只想过简简单单日子的普通人，或许就会因为这种怀疑，一辈子无法踏进次元战场。
然后被全球上线淘汰。
也有的人，因为找不到解决的答案，心理从此扭曲，渐渐的开始漠视生命，以杀生为乐，从此沉沦。不但自己成为了地球的不稳定因素，更是失去了在未知上封王的可能！
江小然也意识到自己理智状态上出现了问题。
从个人界面上忽高忽低的理智值可以知道，他现在的状态非常差，没有理智缺少时那种一了百了，而是某根弦可能要崩溃。
玩家要明心见性，才能一往无前。
一个优秀的全球上线玩家，必须冷静才能为全球上线打工，提全球上线做出优秀的业绩。
一旦对自己产生怀疑，那么出手时就会犹豫，那么整个人也就废了。
所以玩家从来不是简单的白刀换红刀，大夏的传统向来都和日常结合在一起，这不是大道独行，亦正亦邪，真的有其道理。
江小然理智非常低，而且他很简单。
这一点周围的人都能证明，但这样也让他不会像方平那些极聪明的人一样，喜欢思考。
这也就是江小然那份报告上，许冰为什么说江小然不适合全球上线。
简单也并非好事。
一切源于未知，全球上线足够硬核，它从来没有标准答案，江小然如何选择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江小然，16岁，现在正在未知副本进行中考，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学姐，住宿在她家里和她学习外科手术，然后……然后……”
江小然他断断续续的，开始把未知副本的进程说出来。
江小然是简单的，虽然理智缺少的时候很想点有些干疯狂的事，可这个人本质上却是一个普通人。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能够成功。
一种是天才，另外一种就是疯子！
这两种人并不包括江小然，他只是一名经常失智的玩家。
“然后……杀鬼”
忽然，江小然眼前一黑……
江小然喝下一瓶理智液，当他理智值开始跳动的那一刻，世界突然变得无比明亮。
“江小然，学姐说得对。”
黑暗中，江小然喃喃自语。
“按道理来说这种情绪不应该出现，按照我的了解，当时没失智已经很难得了，可为什么情绪会失控？”
“这无非是披着人皮的野兽，对玩家来说，是这次主线任务的信息，一切都是全球上线的任务罢了。说了可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连握刀的手都稳得要命，还慌什么？”
江小然拿起放在一旁过载骨刃自嘲道。
黑暗中，此时他的目光里再没有半点迟疑，而是一如既往的悠哉。
“人性和三观占的太多，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这是害怕吗？不，这不是害怕，而是对鬼的怜悯。”
“不喜欢人以这种堪称杂碎的方式活下去，更不喜欢鬼吃人的非人道事情发生。人会死，这无非阻止。鬼该死，这个世界不应该存在这种垃圾！”
“对待鬼族同样如此，虽然心中确实有些不自在，但该下死手还是要下手。”
“不自在，那是三观正确。代表自己还是老样子；而杀鬼，学姐是对的，是责任。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未知副本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危险，人和鬼对立，按照学姐说的，鬼类似于人类堕落，出卖人性，换取另类的永生，那种程度的伤势，在现代抓出去用机枪枪毙一分钟都不为过，近似“重生”的再生能力，要不是学姐的毒，这玩意应该很难弄死。”
智商难得在线，江小然没有立刻停下思考，他不断反思。
“能和学姐那帮怪物五五开的恶鬼有多强？”
不死川的战斗强度，江小然仍旧觉得，除非他把蝴蝶忍的传承家底吃得干干净净，不然只能让不死川把刀丢了，和江小然肉搏。
“这个世界有得玩儿了。”
江小然发出感叹。
下一刻，他忽然沉默。
“不过……看到鬼时，难以言喻的情感，到底是什么意思。”
……
危险，害怕，恐慌，后悔……
江小然闭上眼睛，尽可能回想模拟出这份情感。
“都不对。”
他思索着，“在这个未来……”
“有谁会出事？”
……
“我？”
……
“学……学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