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灵魂的味道”几个字时，女子舔了舔唇，眼中焕发出了光彩，脸上的哀怨之色也减淡了不少。
周且心头一紧，下意识抱了抱手臂。
瞧这女子的神情，分明是看到了美味大餐才该有的。
大铁锤上附着的，是他的血迹。倘若那天晚上他的灵魂也附在大铁锤上，现在的他会不会已经成了这女子的腹中餐？
周且的目光落在女子线条柔美的红唇上，实在无法将其与“食魂”这种事联系在一起。
“你，想吃那个灵魂？”周且问。
女子哀婉一笑，凄凄切切说：“那是自然的。我若是不吃别的魂体，怎能活到现在？”
说到这儿，她象是意识到了什么，陡然住了嘴，看向周且。
周且不说话，只眼神怪异看着她，喉咙动了动，故意吞了口口水。
想吃他？也让她尝尝被猎人盯上的滋味。
虽然他还不太明白吃别的魂体是怎么回事，但不妨碍他吓人啊。呵呵，吓鬼。
女子顿时脸色大变，急速朝后倒退，想尽量拉开自己跟周且之间的距离。
可惜，她的手腕还在周且掌中，刚退后一步，就被周且拉了回去。
周且紧紧抓住女子的手腕，身子朝前倾了倾，问：“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因为紧张，他的面部有些扭曲，看上去十分吓人。
他没办法不紧张，凶手就快浮出水面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女子惊恐地叫了一声，别过脸，不敢看周且。她望着别处说：“那是个年轻人，穿着绣花衬衫，破洞牛仔裤，脖子上挂着根链子。”
“我问你，他长什么样子？”
周且加大了音量，抓住女子的手也更加用力。
“你抓疼我了。”女子委委屈屈说。
“快说，再不说我吃了你。”周且发狠，他的耐心快要磨光了。
“那个人……”女子猛地看向周且，使劲嗅了嗅，“好熟悉的味道，象在哪里闻过。对了，你的味道跟大铁锤上吸附的灵魂的味道很象。原来，那是你的灵魂？那个人是杀你的凶手？”
“是。”周且咬牙切齿说，“既然知道他是杀我的凶手，你就该明白，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的。你必须告诉我，他的长相。”
女子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打量着周且，脸色凝重，象在思索着什么。她眼中的惧意渐渐褪去。
她沉吟片刻，说：“这么说，你是两天前死的？才两天时间，竟然变得这么强，真是奇怪。”
周且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抓狂，忍抑地问：“我最后再问一次，那人长什么样子？”
女子倏地笑了，笑容凄凉，却透出坚毅，不复先前的柔弱。
“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交易？”
“对，交易。”女子声音越发明朗，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彩，“你帮我找一个人，我告诉你所有我知道的关于杀你的凶手的情况。”
“你认为，你现在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周且很是不悦，他不喜欢眼看到手的情报一拖再拖。
他其实也明白，女子并没有义务告诉他这些，他向来都不喜欢强迫别人的，可任谁莫名其妙被人杀了，也难以对凶手保持淡定不是？
女子却依然淡定，并没有被周且的威胁吓到。
她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象是做出那个重要的决定之后，她就不再是先前那个只知道哀怨地唱着凄美的歌的女人了。
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别样的知性的美。
“我有资格。”她的声音异样的平静，“前天晚上，我是唯一看见凶手的人。你想要知道凶手的样子，只能找我。这就是我的底气。至于我不配合你的下场，无非是被你吃了。找不到我的孩子，我再存在下去也没有意义。我已经找了他太久了，不如，索性赌上一把。我相信你是个好人，相信你会满足我的愿望。”
“找你的孩子？”周且轻声问，“你一直在找他？你很爱你的孩子？”
久远的沉睡的记忆在心底苏醒，那个想要扑入母亲怀抱的孩子，看到的却永远是母亲的背影。
奶奶去世后，周且跟母亲生活过一段时间。
母亲对他始终冷淡，但他依然热爱着她，渴望着得到她的爱抚。
后来，母亲不见了，他再也没有见过她。
再后来，他被送进了孤儿院。
女子垂下眼眸：“我当然爱他，哪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我弄丢了他，我找不到他了。我一直找一直找，怎么找也找不到。”
她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周且听到了吸鼻子的声音。
“你孩子在哪？要怎么寻找？”
周且知道自己没办法坐视不理了，他要尽力完成这位母亲的心愿。
“你愿意帮我了？”女子惊喜地抬起头，“谢谢你，你是唯一能帮我的人。我是那边村子里的人，有一天，下大雨，很大很大的雨。大雨过后，河水暴涨，道路泥泞。我儿子不见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他。听人说，他跑到河边来玩了。”
女子难过得说不下去了，夜风中传来她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
“你到河边来找他，然后你也……”
周且也说不下去了。
他抬起头，望着夜空下随风摇摆的树梢，视线仿佛穿越了时空，望见了那个始终对他冷淡的背影。
他很想看清她，她却始终面容模糊。
如果当年他不见了，那个被他称之为母亲的女人，会不顾一切寻找他吗？
不，她一定不会的。
他没有丢失，她却丢了，她抛下他不管了。
眼睛酸酸涩涩的，周且努力睁大眼睛，一眨不肯眨，生怕一眨眼，眼泪就会流下来。虽然他很怀疑，灵魂状态的他是否还有眼泪。
女子点点头：“我以为我能找到他。这些年，我一直守在这儿，不惜靠吸食别的魂体活着，就是为了找到他。魂使大人，你能替我去那边村子里找他吗？”
周且暂时抛开吸食魂体这个他想要回避的话题，奇怪地问：“村子就在前面，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女子瞪大了眼睛，似乎比他还要感到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