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
“最近怎么没见你的小跟班？”Simon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
周绍并不介意Simon给她乱取的绰号，小跟班？听起来还不错。
“快实习了。”
Simon的目光被桌上的含羞草吸引。他拿在手里把玩，“你喜欢这种玩意儿了？”
“我正好缺一盆绿植，不如送我？”
“不行！”
Simon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周绍这么当真。他诧异的看着周绍，又看看含羞。以一种微妙的眼神打量周绍，“你口味变了。”
周绍呷了一口咖啡，“我还是喜欢苦咖啡。”
Simon抬起眼皮再三看了看周绍的神情，他支支吾吾：“伯母昨天给我打电话。”
周绍握着杯柄的手顿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说，“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无非还是打听你，叫你去法国。”
“伯母还说，那件事情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不要那么着急拒绝她。她在法国有熟人。”
“那你替我多谢她的关怀。”
“如果你站在她的角度也许就能够理解她。嫁给了一个不爱的男人，守着你，守着权贵的周家过日子。女人想要的物质与金钱，周家都能满足她。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容易感到精神上的寂寞，这是婚姻所不能给她的。人们总爱问，面包和爱情你要选哪一个啊？大多数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会选择面包。这毕竟只是一个问题，并不是一个过程，人生有很多难以预料的意外，谁规定了每一个人只有一次的选择权？难道我选了面包就终生与爱情无缘了吗？凤凰涅磐还可以重生，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有一次重选的机会。而你的母亲，她只是重做了这道题。”
程念沈的话如同醍醐灌顶。
和不爱的人共度此生，是世上最大的惩罚。既然已经深感不幸，为了孩子，家庭牺牲一生的光阴就实属伟大?
每个人都有选择幸福的权利。
周绍躺在床上，头枕着胳膊。
“阿绍啊，长大后你就会明白妈妈为什么会这么做。如果你也爱上一个人，你是愿意的。”
眼前浮现的是程念沈明媚的笑容。
是吗？
去医院之前，李郁去墓园看望刘默。
“高凌判死刑，你可以安心了。”
她枕在墓碑上，轻轻呢喃：“刘默，如果你还在该多好。”
如果相识是将你拉入地狱，甚至死亡。我宁愿从未认识你。
爱人间的呢喃隔着阴阳。
妇产科门外
“14号。”护士喊。
李郁的手攥然一紧，
冰冷的刀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手术室里有浓浓的消毒液的味道，李郁合上双眼，等待这个孩子的消失。
程念沈和严海文轻声推开门，手术后的李郁虚弱的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儿血色。
程念沈小心翼翼地帮她整理鬓角被汗渍打湿的发丝。
李郁缓缓醒来，撕裂的疼痛告诉她，不是梦，不是虚幻。那里的确平平坦坦，什么都没有。
“干净了。”李郁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喃喃自语。
程念沈把头埋向别处。
严海文提温水瓶，“我去打热水。”
“替我谢谢周绍。”
李郁说。
程念沈点头。
“严海文其实不错，一个能陪在你身边的人胜过许多人。”
程念沈读懂她话里的含义，把粥端到她面前。
“我知道。”
程念沈坐在医院走廊的凳子上。
严海文提着宵夜回来，她已经睡着了。
他放慢脚步。
她疲倦的靠在墙壁上。脖子上的汗渍未干，几缕发丝黏在上面，
严海文小心地托着她的头，往自己肩上靠。
他喜欢这样的时光，她在他身边，即使不说话也很幸福。
周末的时候周绍带程念沈去了游乐园。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程念沈好奇的四处张望。
周绍顿了一下，“想留给你一个美好的记忆。”
程念沈并没有太在意这句话。她指着大摆锤。
“你要坐那个？”
程念沈雀跃的点头。
工作人员帮他们系安全带。
“一会儿你害怕的话，就抓我的手。”
程念沈问：“有那么恐怖吗？”
周绍笑而不语。
她以为他小瞧她，撅着嘴不服气的说，“放心，我不会乱喊的。”
事实证明，程念沈真不是个君子，说出去的话，一匹马就可以追回来。
她被吓得屁滚尿流，以为自己要死了。晃啊晃，荡啊荡，一会儿狠狠的甩出去，一会儿轻轻的摆动。
“啊啊啊!”我的那个天，我的那个地，我的那个娘啊！
女高音的三重奏。
周绍抓她的手，刚刚还振振有词，这会儿却吓成这样。
大摆锤继续大起大落，程念沈已经喊得没有力气了，她一直紧紧闭着眼睛。
周绍扶着腿还在发软的程念沈坐下。
他轻轻的帮她擦拭眼角的泪水。打趣她说，“原来你这么胆小。”
早知道这样会原形毕露，她肯定不选这个，她却仍旧不服气，“等我下次做好准备了，荡一天半天都不是问题。”
真是爱逞强。周绍心里想。
他陪她过山车，玩海盗船，坐旋转木马，几乎把游乐园的游戏都玩遍了。尽管程念沈尽情的笑着，高兴的挥舞双臂。可她隐隐感到不安，这一切都像是梦，美好得让她怀疑。
他就在她眼前，伸手可以触摸的地方。再也没有以前那样遥远的距离。
可是这样的美好能维持多久呢？
夜色慢慢降落。
缆车开动的时候，程念沈不由得趔趄了几步。
周绍自然地把她拥入怀里，“这样你就不会摔倒了。”
程念沈被他拉入怀中，脑子一懵。心脏为他这样的举动急速地砰砰作跳。
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脚底下的风光，她暗暗揣测他这样举动的含义。
缆车猛地摇晃了一下，把她的思路也打断了。
“好像出故障了。”周绍朝窗外看。
“那怎么办？”
“一会儿会有人上来，等一等。”
她不好意思从他怀里钻出来。她望着脚底的悬空，虽然因为夜色而有些昏暗不清，但还是让她有点头晕目眩。
她蜷缩坐在角落里，“你会忘掉我吗？在未来的某一天里。”
周绍挨着她坐下来，“我不能给你答案。”
“除非那一天真的到了。”
就在这一刻，程念沈真想问他究竟有没有，有没有一丁点喜欢她。
可是她不敢问，她没有勇气问，她更害怕答案恰好是她不愿意知道的。
他是她不敢轻而妄举的秘密。
这种纠结又惆怅的心情久久萦绕在她的心口，挥之不去。
他看出她眼底的失落，拍拍她的头，目光深沉，“如果那一天我们相遇了，我一定会给你答案。”
程念沈抬头看着他，是他深邃，无望无际的眼，她容易痴迷这双能看透她心事的眼睛，她容易爱上这个男人，为他着迷，为他沉沦。
周绍轻轻的捧起她的脸，温柔的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温热的触感，还有唇齿间流连的羁绊让程念沈猛然一惊，她睁大眼睛盯着眼前的他，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他的吻清清浅浅，让她缱绻不舍。她缓缓闭上眼睛，就算是假的，她也是愿意。
“这一切就像梦一样。”她伏在他怀中低喃。
“如果这是你梦中想要的，那就当它是真的吧。”他低身环住她，望向远处山林，他的心里有比黑夜更难以言说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