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海文对着橱窗凝望良久。
对面婚纱店的身影他没看错。
是她。
比大学时更美,无论身形还是气质。
依旧让人心中一颤。
她也要结婚了吗?
他说的是什么话?他嘲弄自己。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那个人看起来十分睿智。无论她最后选择了谁,永远不是他。
爱她不后悔,却遗憾。
她出现的短暂时光,他的心欢喜,雀跃。
那种怦然心动,最初的,最好的。
以后他不曾有过。
她说她爱别人,心里腾不下位置。
他等。
守得云开见月明,她的心迟早会被撼动。
只要他不断的付出,终有一天,她会愿意和他在一起。
然而她为了周绍不仅把他推得远远的,也把自己推得远远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成为魂牵梦绕的人。
他一直认为他们是相伴一生的人。
他爱她。
越是这样的真情流露,他越是要隐藏,女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模样却是大同小异,只有他知道,这是谁的影子。
“海文,这件婚纱好看吗?”
未婚妻娇滴滴的声音。
严海文看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犹疑了一会儿,笑着点头。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这段无疾而终的爱恋。
有些人只适合放在心底。
庆功宴后,程念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酒桌上你来我往,不过是走个过场。
她被灌得不少。
阿谀奉承,话很漂亮,人很虚伪。
她顺着墙沿摸到开关,啪啪两下,灯没有反应。
她踮起脚尖,咬着手电筒,将灯管一根一根放入灯槽。
最后一根,左边,再往左。
凳子摇摇晃晃,快要倾倒。
她费力的举着,手臂酸麻。
眼看就要接上了,“啊!”的一声惊呼。
程念沈讨厌医院的味道。
陌生,恐惧。
外公和奶奶相继离世,最后一刻停留在医院。
走得无声无息,孤孤单单。
妈妈患癌,在她高考前三个月。
舌下腺肿瘤,恶性。
爸爸悄悄把她拉到街边一角。
父亲的食指断了一小节,是下货时被机器绞断的。
他用那只手摸了一把千沟万壑的老脸,浑浊的眼里藏着欲说还休。
还是亲口告诉她这个事实。
程念沈什么感觉也没有,仿佛癌症这两个字在她脑海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名词。
她觉得她应该哭。
她盯着街上昏暗的路灯,偏偏没有眼泪。
祸不单行,用在程念沈身上一点儿也不为过。
高考体检,她被查出浸润性肺结核。
疾控中心要求她去登记。
那个女医生看她的眼神像躲瘟疫,隔着五米的距离严声喝问。
程念沈第一次觉得,原来生病也是一种罪过。
她举起右手细细看,纱布缠了两圈。
那个时候伤的也是这只手,她用左手拼命练习线条,构图。
根本不可能。
她和美院差的就是一只完好的右手。
周绍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看到她一个人发呆。
神情黯然。
他在她的脚边蹲下。
她的左脚打了石膏,不宜着地行走。
“医生说要多注意休养。”
碰巧他打电话找她,不然以她的性子,宁愿在客厅坐一晚上也不上他的车。
她手上的白纱布他格外在意。
“麻烦你了。”
她显得格外客气。
深邃的眼里闪过失望。
“程念沈,你还想和我生疏到什么时候?”
她再次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站起来。
她望着他,他的个子高,灯光被完全挡住。
阴影里,是她看不见的表情。
依旧气定神闲。
她一直是被动的那一方,永远保持仰望他的姿势。
“我不想和你有关系!”
她字字铿锵。
长长的走廊,静寂。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像现在,我根本猜不到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你把它当成游戏,”
她指着心脏的位置。“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最后还可以全身而退,毫发无损。
可我没有,我没有把它当成游戏。”
程念沈眼眶渐渐湿润。
周绍选择离开,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言而喻。
这是另一种拒绝。
她根本不重要不是吗?
周绍没有骗她,这几年来她的确是他最想念的人。
他以为他是她生命的一个过客,直到最后才明白,他怕她是过客。
是他低估了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他曾站在楼顶,点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回想起有关她的一切。
是不舍,是羁绊。
五年前他就动心了。
虚与委蛇,勾心斗角的东西见多了,她的真显得弥足珍贵。
珍贵到渴望,他渴望重新拥有这份真。
重逢那一刻,他想要的,一直是她。
谁能全身而退?谁也不能。
“念沈,你躲不掉的。”
周绍目光坚定。
他要就一定能得到。
“她躲得掉。”
一个声音从走廊前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