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常常伴着一阵寒风,拂来时,让人有一股锥心的冷冽感。
篮球场上,堆放物资的地方,临时搭建起三顶雨篷。
入口处,一辆辆运送物资的车从仓库开来,又往仓库开去。
离篮球场不远的地方,座落了一间回廊凉亭。
亭子中央摆放着一张大理石圆桌,周围有四尊如腰鼓状的石凳。
疫情爆发之前,住在附近一带的居民都喜欢到这里来散步、闲聊、下棋……而如今,往事如烟!
取而代之的是满亭的寂寥。闲暇之余,防护服们偶尔会上这里小憩一会儿。
此时,两个防护服正躺在长石凳上,闭眼歇息。
雨水斜斜地飘进凉亭来,落在长石凳上躺着的防护服身上。然而他们早已因疲惫不堪,而沉沉地睡着,丝毫没有留意到身上已经沾满了雨珠。
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见潇潇的雨声和防护服均匀的鼾声。
肖恪坐在大理石圆桌前的石凳上。
从这里可以看到篮球场上的三顶雨篷,里面坐着几个随时准备待命的防护服。一旦有医院的运输车过来,他们就会立刻冲上去,合力将物资搬运到车上。
坐在雨篷里的耿相忆和几个防护服谈天说地,无意间看到了凉亭里的肖恪。
耿相忆朝他们打了一个招呼后,就没有再继续聊下去,独自往凉亭走去。
耿相忆想捉弄一下肖恪,于是趁他没有发现自己,蹑手蹑脚地从他的身后走过来,企图给他吓一个激灵。
眼看着距离肖恪就只有一步之遥,耿相忆促狭一笑,摩拳擦掌。
然而,就在这时,肖恪突然开口问:“物资清点好了?”
耿相忆的身子不由得一僵,眼睛里闪现出惊疑的光。显然,肖恪早就知道她在身后。
“啊……清点好了!”
耿相忆纳闷,他的背上是长了眼睛么?
耿相忆坐到肖恪右手边的石凳上,问:“你怎么知道我在你背后?”
肖恪淡淡地说:“听到的!”
耿相忆自认为她的步伐已经放得很轻很轻了,然而在肖恪看来远远不够!
耿相忆仍感到讶异,又问:“可是,你怎么知道是我?”
“听脚步声!”肖恪说,“从脚步声上,大致可以判断来人的身份。”
耿相忆眨巴着眼睛,双眼里弥漫着灵动而好奇的光泽,饶有兴趣地问:“那我的脚步声是怎么样的?”
肖恪瞥了耿相忆一眼,毫不迟疑地说:“鬼鬼祟祟,不怀好意!”
“……”
耿相忆暗自思忖道:我就不该问!
犹豫了片刻,耿相忆一本正经地说:“肖恪,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耿相忆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好让自己的话既能问到点子上,又能不被肖恪怀疑!
“如果你发现昔日与自己有过节的人,突然有一天和你同在一个队伍里做事,你会怎么办?”
肖恪挑了一下眉,看着耿相忆,说:“我会立刻把她扔出队去!”
耿相忆不禁偷咽了一口唾沫,解释说:“其实也没有那么大的过节,就是一个小小的误会!”
“多小?”
耿相忆比划着说:“像一个手拇指盖那么小。”
“照样扔!”肖恪回答得既干脆又武断。
耿相忆眼睛一瞪,说:“你一个大男人,干嘛那么小肚鸡肠!”
肖恪藏着笑意,打量了一下耿相忆。
“你急什么,难道那个人是你?”
耿相忆心一紧,随之以笑掩饰内心的慌张,用食指戳了戳肖恪的胳膊,说:“怎么可能。肖恪,你真会开玩笑!”
“……”
见肖恪不再追问,耿相忆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肖恪是不会轻易放过和他有过节的人!为了不让自己落个缺胳膊少腿的下场,也为了能在队里顺利待下去,耿相忆当即就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肖恪认出自己。
随后,两人往雨篷的方向走回去。
还没靠近雨篷,耿相忆就闻到了一股香味,立刻把她的肚子勾得咕咕叫。
“肖恪,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耿相忆一边嗅了嗅,一边问。
通常,耿相忆指的香味都和吃的有关。对此,肖恪已经见怪莫怪。
他用下巴指了指雨篷,只见几个防护服正围在一张桌子前,吃东西。
此时,同在雨篷里的白柏,朝肖恪和耿相忆招手,喊道:“你们俩赶紧过来吃汤包!”
汤包?耿相忆一下子来了精神。现在大街上关门闭户的,就算有钱都很难找到地方买吃的,更何况像汤包这种东西!
白柏用筷子戳着一个汤包走过来,得意地说:“这汤包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上次我跟我妈说,队里的人都喜欢吃,今天她就又下厨做了一点,让我带过来分给大家吃!”
耿相忆点点头,嘴巴好像粘了蜜饯一样。
“我说这香味怎么那么熟悉呢,原来是阿姨的杰作!”
白柏嘿嘿笑,说:“耿相忆,你这话要是被我妈听见了,估计以后每次做汤包,她都会特意给你预留一份!”
“那你一定要把我这句话,说给阿姨听啊!”
耿相忆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尝一口,可在迈腿走出去的瞬间,忽然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把腿收了回来。
白柏催促道:“耿相忆,你怎么还不去吃,晚了就该没了?”
耿相忆瞥了一眼肖恪,说:“我刚才吃了点东西,现在还饱!”
白柏拧眉,问:“一点都吃不下了?”
耿相忆咬咬牙,忍痛割爱似的点了一下头,说:“吃不下!”
闻着汤包的香味,看着大家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耿相忆心里一阵羡慕、嫉妒、恨。
肖恪知道耿相忆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清了清嗓子,说:“我到车里眯一小会儿。有事再叫我!”
果然,肖恪前脚刚一走开,耿相忆后脚就一溜烟地钻进雨篷里,开始吃起来。
见状,一旁的白柏目瞪口呆,耿相忆刚才不是还说饱的吗,怎么这会就像饿鬼投胎一样?女孩子真是善变啊!
自从知道肖恪就是自己之前得罪过的人后,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凡是需要脱下口罩的活动,耿相忆一律不参与,有时候甚至有多远就躲多远。就连吃饭这件事,耿相忆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便问:“耿相忆,眼看着要吃饭了,你怎么还不摘下口罩?难道你还打算戴着口罩吃饭不成?”
耿相忆煞有其事地说:“我前两天不小心把脸刮伤了,有点难看!”
这时候往往有人会摇头咂嘴说:“真是可惜了!”
当然,偶尔也会遇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有多难看?”
耿相忆丝毫不作回避,说:“血肉模糊!要不让你看看?”
对方连忙摆手:“别别别!我还在吃饭呢,看不得恶心的东西!”
“……”
恶心的东西?耿相忆差点把汤饭扣在对方的脑门上。
好吧!忍!这种时候,耿相忆只有忍辱负重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