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清早起来,高清还是像往常那样做着炊饼准备挑出去卖,县城里却渐渐传开了消息。
“你可知道那一门双杰的武家?”
“什么武家?城东头卖炊饼的武大郎我倒是知道。”
“对了,就是他,前几日那打虎英雄武松,现在的武都头,你知道是谁吗?那可是武大郎的亲弟弟,更神奇的是,那武大郎…”
“那武大郎怎么了?”
“那武大郎前几日擒住了阳谷双雄,就是去年杀了张员外一家十七口人,连鸡鸭都没放过的那伙匪人。我表弟在县衙当差,他说昨天武大去县衙领的花红,足足二百五十两银子呢。”
“什么,二百五十两?!要是给我多好啊。”
“给你?只怕你头都要被阳谷双雄割下来当球踢了。”
这样的对话在县城里多处同时进行着,高清对此并不知情,但觉得这两天炊饼生意莫名好了不少。
不到晌午就能卖完收摊了,高清回了家,又没见到潘金莲,料想她多半又去了王婆家中,便偷偷摸上墙头朝里观察。
房中二人逐渐平息下来,男子背靠床头躺着,女人钻进他怀里,眉宇间神色充满担忧。
“官人,你听说武家那回事了吗?”
“嗯,有所耳闻。”
“官人,你可要救救奴家,若是被武家人发现奴家与你通奸,我定然是活不成了。”
“不要慌,我们都是偷偷私会,他武大又不知道。即便知道也无妨,我可是知县的好友,每年都有一二千两通过我转交他手上,就不信武大敢动我们的。”
“此话当真?”这番话并不能说服潘金莲。
西门庆犹豫着,这武家现在成了气候,交恶他们可不是聪明的事,大不了自己使点钱财让人闭嘴。
他在犹豫,房门却被猛地推开,来人却是王婆。
“你以为武家人是吃软饭的吗?你三天两头往这跑,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你俩的事了,就他家蒙在鼓里,要堵住这么多张嘴,怎么可能。一旦他们知道了这事,还能饶得了你们俩?”
西门庆听王婆这样讲,顿时也有些慌神,“还请王干娘赐教。”
“事到如今,你们终究是要对上了。他家武松天生神力,赤手能打死猛虎,我等定然斗不过他,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下药将他二人毒死,随后再买通县里查验尸首的仵作何九叔,一把火烧个干净,岂不是能成就你们长相厮守?”
西门庆意动,眼珠转了一圈,片刻后下定了决定,对着王婆狠狠点了点头。
王婆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黄纸包着,“这是砒霜,你寻个机会放他们酒菜里。”说着递到他手里,转身出了房间。
剩下二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潘金莲起身穿戴好衣裳,接过黄纸包将它小心藏在胸口,推开门出去了。
事已至此,不是他们死,就是自己死。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回是自己的直觉建功,高清再一次提前发现了危机。悄悄回到家中,不多时,就见潘金莲回来。
“金莲,你又去王婆那帮她做衣服了吗?”
他这么一开口,潘金莲吓得差点从房中逃出去。定了定神,回答道:“是啊,衣服做的差不多了,再去两次就好了。”
“嗯,那就好。金莲你可真善良。”
高清这番话只是想让她清醒下,免得她一时脑热,事后冷静下来又感到追悔莫及。
她若是下药谋害自己,那可真上了西门庆的贼船了,况且一个能毒害自己丈夫的女人,只怕等事成之后,西门庆也没胆留她在身边,到时一脚把她蹬开都是轻的,杀人灭口才是寻常做法。
害人害己,何必呢?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劝你善良。
高清又出门去了县衙,他准备找武松学习些招式,武松终究只是外力,自己多学些到时说不定能保命。
差房后院,不时有低喝声传出,又是武松在那练功,难怪他的武力值这么高呢,到底还是得靠日复一日不懈练习。
有天赋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甚至比你更努力。
“兄弟,我想要练武,你教教我吧。”
“大哥怎么这会要练了?练武很辛苦的……既然你想学,那我就教你玉环步和鸳鸯腿吧。”
说着便开始演示起来,猛的一扑身,快若闪电,是玉环步;飞起一腿接着一腿,招式连绵不绝,是鸳鸯腿,一时间身形飘忽,腿影纷飞。
拳头攻击力不如腿脚,若想尽快出成效,练脚上功夫是最合适的。
玉环步与鸳鸯腿,可结合为一式杀招,招式仅有三十二招,前十六招为对敌招式,后十六招分别针对不同方位敌人,因此即便被人重重包围,也可以此搏杀出一条生路。这两招可是武松压箱底的招式,平常对敌无往而不利,但哥哥要学,自然是倾囊相授。
高清看了几遍,觉得记得差不多了,便也跟着练习起来,可这一练就出了问题,打完了一招,又忘记了下一招是如何,从头又回忆一遍才恍然大悟,而且两招之间的衔接十分生硬,姿势、重心也只能算是有个二三分形似。
武松只得手把手教学,学了整整一下午,待到天黑的时候,这才将前十六招招式演练的熟练。
至于效果,让他联想到小学学的广播体操。
惨不忍睹。
二人收了功,高清犹豫再三,还是把今天的事告诉了武松。不告诉他,怕自己这傻弟弟被毒死;告诉他,又担心万一潘金莲悔改,武松忍不住把她杀了,这就有违自己本心。
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下毒,可这应付起来也十分简单,只要挑着她动过筷子的饭菜吃,若她不吃,自己俩就只喝酒吃些花生米,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
交代好一切,尤其是嘱咐武松不要露出端倪,两人这才往家中走去。
“哥哥,你那酒还有吗?我想给陈知县送两瓶,感谢他的知遇之恩。”武松说着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哥哥虽说自己有一些,可不光是那华丽的酒瓶,里面盛的更是绝世美酒,想来定然不是寻常能买到的。
说不定,用银子也买不到。
“好说,我去给你拿两瓶,明天一起给陈知县送去。”说着佯装出门,回空间拿了几瓶,二人又喝得尽兴,杯盘狼藉。
只是武松知道潘金莲有心思之后,没有喝个烂醉,自己收拾被褥回高清房中睡了。
接下来几天相安无事,白天高清在武松的指导下拼命练功,晚上还赴了趟知县的宴请。陈知县是个爱酒之人,上回收到那两瓶酒,只尝了一小口,就视若珍宝,说什么也舍不得再喝了。
大概是觉得礼物贵重,收下有些不好意思,又特意请两人回家吃了顿便饭,席间把他俩夸成大豪杰,是阳谷县的定海神针,让高清感慨不愧是当官的,嘴皮真溜。
好几天刻苦练下来,招式已经是烂熟了,只是练习不够,反应还不够快,另外缺少了实战,招式还有些繁琐花俏,但总的来说已经有三分凌厉了。
像高清这样,年龄大了才开始练武,经脉早已定型,注定将来成就不可能很高,因此练几式杀招最为有效,像高清这样每日挑担卖炊饼练出来的腿力,即便是武松,挨着一下也不好受。
这日,县城出了件命案,城西头卖猪肉的牛大,因为不堪忍受街头地痞的骚扰,竟然挥刀砍死了两个,武松作为都头,得带人去处理这案子,只留下高清独自在院子里练习。
这人一旦没了监督,就开始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再加上一连练了好几天,肌肉早就酸疼不堪,不一会高清就收了功,搬把躺椅在庭院里晒着太阳吹着风,好不惬意。等天色渐渐暗了,这才收拾收拾回家吃饭去。
“金莲,你锅里做着什么?好香啊。”在外面躺了一天,真是累死了,肚皮也饿的要命。
“这是香辣肥肠,稍等会,等叔叔回来一块吃吧。”
“嗯。”高清坐在桌子上等着,没再多说话。
偷偷瞄了一眼高清,潘金莲从怀里掏出黄纸包,抖手将一整包全撒进去,随即翻炒几下,盛出了锅。她此刻还沉浸在西门庆许诺的日后种种甜蜜里,所以哪怕是要给自己丈夫下毒,也丝毫没有犹豫。
外面渐渐下起了雪,不多时,一道人影匆匆赶来回来,正是武松,进了房门赶忙扭动身体将积雪抖掉。
今年的初雪来的有些晚,现在是十一月月中了,才下起来。
可能是积蓄的太久,一来就下得很急。
“兄弟,下午的案子还顺利吧?”
“顺利顺利,等我赶到的时候,牛三已经被差役押在地上制服了,只是找人录证词与通知死者家属花了些时间,连累哥哥久等了。”
“不碍事,快吃吧,饭菜还热乎着。”
三人上了桌,倒是一片和睦,两人这回只是喝着县衙旁客栈里打来的酒,足足买了十斤,装在小坛子里。
“叔叔,大郎,快来尝下这道肥肠,”潘金莲见他们始终没碰那道菜,开口劝道。
武松只是口中答应一声,胡乱夹几道菜吃着,却不是那道肥肠。
高清见她面色渐渐发青,不住开口:“娘子终日在家劳作,辛苦了许久才能有这桌美味菜肴,娘子不起筷,我俩有哪有脸先吃呢。”
潘金莲被顶得说不出话,只是恨恨地将筷子拍在桌上,盯着二人看着。
高清并不理会她,只是快吃几口,将饭菜扒光,唯有那道肥肠却是一动未动。
沉默是双方的武器,两人开始对峙起来。
半晌,他悠悠开口:“娘子,你可是在里面下了砒霜?”
一句话吓得她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来,忙否认道:“什么砒霜,大郎你又发什么疯?”
“我相信你”,一句话让她放下心来,后半句又令她重新悬起,“如果你吃一口的话”。
“大郎,你不信我?”潘金莲厉声。
“是的,我不信。”
“自从我委身下嫁给你,平日里可有哪一点妻子本分没做好的?你居然敢怀疑我!”
“是的,我怀疑。”高清的声音依然莫得感情。
“你居然如此侮辱我,那我……”,她表情肝肠寸断,“那我不如一头撞死在这!”说着便一头朝房间立柱撞去。
武松早有预料,眼疾手快的提前一步挡在立柱前,反手将她制住。
“我不要你撞什么柱子,只要吃一口这菜,我便相信你。”,说着喊:“兄弟,掰开她嘴!”
武松只是用手箍住她脸颊,两侧用力一挤,便掰开了嘴巴,高清夹了两片菜,深深喂进她喉咙,随即武松把手一提,“咕噜”一声,便吃下了肚。
潘金莲此刻彻底慌了,尝试两次,吐不出来,连忙拽住高清裤脚,跪倒在地不住磕头哀求着,“大郎,我错了,救我,菜里我却实下了砒霜”,不一会身体抽搐起来,渐渐没了声息。
虽然她是自作自受,可见得一条人命在自己眼前逝去,高清心中还是一片凄凉。
“唉,做人还是要善良啊。”